這工夫老五回來復命,把阿婆接了過來。
阿婆換了一身衣服,銀髮梳向後面,盤了一個髻,頭微微向後仰,一雙眼雖然被皺紋包圍著,可是眼中有光,氣質卓然不群。
駱女士和孟巧蓮迎上去,又給老二做了介紹。
有了阿婆在,媛媛才略略放鬆,感覺有了主心骨,可還是怯怯的,落座時挨著阿婆。
「你還是要歷練,跟小時候一樣膽小。」阿婆慈愛地說。
媛媛一吐舌頭。
家人團團入座。孟巧蓮一邊是穀雨,一邊是小雪,把兩個兒媳拉到身邊。駱女士身邊是玉嬰和陸逍遙,陸教授坐在她對面的位置,目光幾乎沒有移開。
穀雨有心事,吃得漫不經心,孟巧蓮不時投過一個擔憂的目光。
小雪看在眼中,心疼孟巧蓮,忍不住拉了她的手,緊緊握一下。得到二兒媳的鼓勵,孟巧蓮回視笑了笑,讓小雪放心。
媛媛是個非常機靈的女孩子,這也是玉嬰想重點栽培她的原因。
她一直在觀察座中人的反應,尤其是看到小雪和孟巧蓮的相處方式,覺得非常新奇。
她周圍的婆媳矛盾比比皆是,本來這就是天敵一樣的存在,又是在申城這樣容易計較的地方,所以媛媛跟孟巧蓮一直保持著距離。
阿婆催著她往前走,多親近,她也有所保留。
「娘,你吃了四個青團了,不好克化。」穀雨對孟巧蓮還是很關心的。
「剛來時吃不習慣,現在就覺得好吃。」孟巧蓮不好意思地一笑,把青團放下。
「娘喜歡吃就吃,吃完飯去院子裡溜彎兒,正好奶奶也要去。」陸逍遙聽到了,忙說。
「看我過來十來天,胖得雙下巴都出來了。」孟巧蓮向小雪抱怨。
「胖點好看,小雪瘦了,多吃點。」宋老蔫兒一向少言寡語,跟空氣似的,一點存在感沒有,現在突然說話,也是憋了半天,心疼兒媳婦了。
「爹,不是我不吃,是戲裡的要求。這次演的角色要瘦些,我要管住嘴。」小雪已經放下筷子半天了,小碟里還有塊糖醋排骨沒有動。
「爹,我們這行就這樣。你不知我多慘,多吃一塊肉,就要多做上半個小時運動。我們家人都是易胖的體質。」老二苦惱地說。
宋家五兄弟里,他是把身材管理得最好的。宋玉橋跟秋月做了一個月子,吃得臉似銀盆。
老三之前就很胖,只是遇到事兒了,心事重,反倒瘦了一些,跟老二更加神似。
老四倆個還在歐洲,寄的相片上看,老五可是壯實了不少,連玲玲都有些豐滿了。
「二哥說得嚇人。」玉嬰心裡沒底兒,把筷子放下了。
「吃!胖了怕什麼!」
陸教授一聽就急了。
「爺爺,我吃飽了,不是故意節食。」玉嬰解釋也沒用,轉眼間小碟堆滿了,每人夾了一筷子菜裝過來,陸逍遙幸災樂禍,又夾了一塊獅子頭助興,玉嬰只能狠狠瞪了陸逍遙一眼,硬著頭皮吃。
老人家容易疲憊,吃過飯,就換坐到沙發上閒聊幾句。
穀雨對剛才媛媛說的話還是沒放下,找機會拉過她,悄聲說,「好妹妹,我是直脾氣,有時不注意,有什麼不對,你一定要對我說。」
「沒有的啦,三嫂,我是開玩笑,嘻嘻。」
老五正好走在她們身邊,聽到這話臉一沉。
「媛媛,你怎麼跟三嫂開玩笑呢?沒大沒小的。」老五臉一沉,這是不高興了。
媛媛沒想到老五這麼認真,有點下不來台了,臉一紅。
「老五,你說媛媛幹嘛,又不怪她!」穀雨忙給媛媛下台階,挽著她的胳膊往外走。
玉嬰站在旁邊,萬沒想到老五說這樣的話,當時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見老五往前追,才叫住他。
「你過來。」
玉嬰沒見哥,老五一聽就有點心虛,小跑回來。
「你生氣了?」
「你跟媛媛姐分手吧。」玉嬰冷冷地說。
「不是吧,這麼點事兒就分手?回頭我說她,你別生氣。」老五慌了。
「你說她幹嘛?她又沒錯。錯的是你。」玉嬰一點情面沒給他留。
「我,我是看不習慣別人說咱家人。」老五不好意思地一撓頭。
「那就更得分手了,她都不是咱家人。」玉嬰挑到他話里的語病,更不放手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老五發現自己解釋 不清了。
「五哥,你這處世方式,讓阿婆怎麼放心孫女跟你遠嫁?」玉嬰見老五真慌了,這才把語氣放緩。
「這,我沒想那麼多。玉嬰,你最懂事的,你教我怎麼做。」老五也會撒嬌,小時候玉嬰撒賴時,他一撒嬌,玉嬰也會退讓三分。
「唉。五哥,你書沒少讀,可是這裡一點也沒長進!」玉嬰用手指在他的胸口一戳。
「玉嬰,我是沒明白你說的意思,媛媛跟三嫂那麼說話就是不對,我說她還不行嗎?」
「哥,以後你跟媛媛姐成家了,你們才是見親的人。比起我們家人的關係,你們是第一梯隊,利益是高於我們之上的。你只有抱著這樣的想法,在你們小家和我們大家有衝突時,無條件先占在媛媛姐那邊,然後再來解決問題,這才我們的大家才能平安和美。」
「可是,如果是她的錯呢?」
「她錯了,也不是死罪!一家人有什麼大不了的,不能說開嗎?但是如果你馬上跳出來指責她,會寒了她的心,就像你剛說的,她是外人。既然 是外人,就沒有結婚的必要了。」
「我懂了,玉嬰我去給她道歉。」老五悟性高,轉身要走,沒想到夾竹桃樹後轉出來的是媛媛。
「我不是故意偷聽的,是回來找老五,阿婆要回家。」媛媛的眼圈紅紅的,「玉嬰,謝謝你。不止是玉澤不懂事,我也不懂事,以後你教我們,我們一定好好的。」
媛媛說得誠懇,玉嬰知道剛的話她聽進去了,這比老五哄回來效果要好得多。
「快去送阿婆吧,不要讓老人家著急。」玉嬰知道他們兩個剛有了隔膜,現在急著和好呢,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