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吧,跟我沒關係。我就一局外人,說句公道話。」朱主任從人群擠出來,「換我是徐大嘴,我也買孟巧蓮家的。同志,你去嚴家看看,一開門那酸臭味能薰吐你。反正他家出來的東西我不吃,徐大嘴這是為了同志負責,別開個茶話會再吃拉肚子了。」
「對對!我是不吃嚴家的東西,人都埋汰,東西能幹淨?」
「你看人家宋家,窗明几淨,灶台擦得蒼蠅都站不住。」
「就是,反正嚴家東西我不吃。便宜一毛錢?白給我也不要。」
這盧旺香人緣不行,現在就看出來了,全是落井下石的。
杜組長聽到這裡已經明白了。
嚴有實找到他那時,他開始就沒想管。
可是嚴有實撒潑,說,「你們廠子說把我開除就開除了,現在有人犯錯了也不管,就欺負老實人是吧?看著吧,我去市里告你們!」
就這一句,杜組長也怕給廠子添麻煩,才來取證的。
現在明白了來龍去脈,就不想管了。
一見他要走,盧旺香急了,上前拉住他的車後架,叫道,「我看到了!孟巧蓮給徐大嘴裝了兩袋子花生瓜子,那算不算賄賂?」
杜組長一聽這話,又停下來,怕的就是這個,不清不楚的,東西不值多少錢,可是說不清。
看徐大嘴的臉色,怕這事兒是說中了。
「說話,到底拿沒拿?」杜組長板著臉追問一句。
孟巧蓮膽小,怯怯的低下頭,不敢說話了。
徐大嘴自知理虧,也低下頭。
「這眼見為實,你說拿就拿了?」朱主任看她們兩個的慫樣,心裡就有氣,幫著跟盧旺香繼續磕!
「我作證,我哥是給我計嬸子拿花生瓜子了。」玉嬰突然脆生生說了一句。
孟巧蓮想堵她的嘴,已經晚了。
人群里異樣沉默,都想著徐大嘴這次怕要完了,玉嬰平日裡看著挺聰明的,到是孩子小,到關鍵時候就出紕漏。
「小朋友,你看著你哥給徐主任拿花生瓜子了?」杜組長彎下腰,認真的問。
小孩子不說謊,問她就行了。
「拿了,還挑好的拿的呢。新炒的,熱乎。」玉嬰認真的說。
「行了,孩子都說了,你也認了吧。」杜組長轉向徐大嘴,無聲的嘆口氣。
「可是,我哥拿的花生和瓜子,也不是給計嬸子吃的呀。」玉嬰歪著小腦袋說。
「你說的可是笑話了,不給她吃的,給誰吃的?」盧旺香叱道。
「是給我秋月姐吃的。」玉嬰揚著小脖說。
「秋月是誰?」杜組長一皺眉問。
「我家閨女。」徐大嘴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
杜組長一聽,得,這繞來繞去,跟沒說一樣。
「這說不說都一樣。走吧,回去談一下。」杜組長又要往自行車上跨。
「叔叔,不一樣呀。秋月姐是我大哥的對象,吃我們家花生瓜子,有毛病嗎?」玉嬰追問道。
這下可是引起一片譁然,眾人交道接耳,議論起來。
這是驚天八卦,原來宋家大小子和徐大嘴的閨女在談對象。
仔細一想,可不是影影綽綽的,兩個人有點意思。
平日裡就眉來眼去的,只是大家都沒往這上面想。
打小一起長大,穿開襠褲就在一起玩的娃,也算是青梅竹馬了。
宋家小子長得一表人才,又穩重。徐大嘴的閨女是取了他們倆口子的優點,長得又好,人又斯文,這一對可是天造地設的。
眾人議論紛紛,都是夸兩個孩子合適的。
徐大嘴和孟巧蓮早就如雷劈一般驚到原地了。
那年代的人結婚都挺早的。
除非是正式讀高中的孩子,家裡管得嚴格一點。像這樣的職業學校,家裡是不大管的,能處得到對象最省心,畢業就差不多結婚了。
要說宋家的條件,哪怕是一個月前,徐大嘴也會跳腳喝著農藥不讓女兒嫁。那時的宋家是看不到希望的,一堆孩子,窮得掉渣。
可現在不同了,宋老蔫兒是車間副主任,孟巧蓮的小店賺著錢呢。
宋玉橋又懂事,又能幹,長得又好看,從哪裡看都是女婿的最佳人選,這院的孩子挨個比,還真沒比他出色的呢。
徐大嘴的臉色一會兒陰一會晴,已經轉了幾個來回,早把要帶她回去談話的事給忘了。
更尷尬的是杜組長,現在恨不能一嘴巴乎到嚴有實的臉上。
人家是未來親家,送點花生瓜子吃他還盯著。就是採購時買親家的貨了,也是貨真價實,沒花高價,沒毛病。
嚴有實也活該開除他,這人就是欠。
「少扯,我咋沒聽說這事兒啊!小孩子話你們也信!」盧旺香回過神來,說了一句。
「咋地,人家孩子處對象,還得先找你登記啊。」朱主任沒好氣的懟了她一句。
眾人哄堂大笑。
杜組長也懶得管這事兒了,蹬上自行車就走。
徐大嘴這才回過味,向他走的方向叫了一聲,「哎,杜組長,就走了?在家吃飯唄!」
杜組長蹬得更快了。徐大嘴總算把面子找了回來。
「娘,我餓了。」玉嬰扯著孟巧蓮的手,搖了搖,把她叫回魂來。
「走吧,做飯去。那個,他計嬸兒,晚上過來吃?」孟巧蓮走兩步,才想起來要對宋玉橋的事有個態度。
兒子的決定她是一定要支持的,別的都放後面再說。
這話讓的就比平日還親昵。
「不了,我那鍋里燉著菜呢……媽呀!要乾鍋了,這挨千刀的沒事就給我找事!」徐大嘴飛奔著回去救火。
孟巧蓮拉著玉嬰進了院,才想起低聲問她,「玉嬰,你可別說謊,這事是真的?」
「娘不信我嗎?」玉嬰委屈的一嘟嘴。
「信!信!」孟巧蓮慌忙把她摟過來。
這心裡怎麼七上八下的,把秋月的模樣放心裡又品了一回,孩子不錯,還挺中意的。孟巧蓮的心裡又豁然開朗了。
宋玉橋放學回來,就聽小四小五搶著把事兒講了。
他偷著看了看孟巧蓮的臉色,沒有什麼不高興。就知道這事兒沒被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