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冰天雪地的,要出人命!」老三一聽就急了。
「幾點逃的?穿的什麼衣服?」玉嬰連忙問。
「說不準,應該是早上,護士丟了一件棉襖。」護士心虛,小聲說。
醫院大概沒想到這麼快家屬就到了,還想先找找人,實在解決不了,再通知家屬。
「先找人吧,別等了!」玉嬰果斷地說。
她站在窗前看了看,指著遠處一片有炊煙的地方問,「那是什麼地方?」
「光榮二村,人口不多。」
「你們去那裡找了沒有?」
「村子不想讓精神病院蓋在這裡,跟我們不相往來。」主任不好意思地說。
「那也要去問啊,她最可能去的就是那裡!」玉嬰想不到這些人這麼蠢,這時候還在講面子。
他們出門就直奔光榮二村而去。東北的冬天都在貓冬,村民在家裡自娛自樂,打打撲克,打打麻將,一般不出門,節省體力。
他們問了把頭的兩家,都說沒看到陌生女人。
老三有點泄氣。
「我們沿著路開車找找吧,她都知道偷大衣了,應該是清醒的,說不定就往城裡趕呢。」
「要是那樣,我們來的路上就遇到了。不走大路,這天地白茫茫的,早就走丟了。走大路我們要是看不到,那就是瞎了。」玉嬰咬著嘴唇,努力分析。
「你們找誰呀?」一個半大孩子湊過來。
「找個年輕女人,這麼高,挺胖的。」玉嬰比劃一下。
「沒看到。」孩子說完就跑,可是玉嬰已經察覺出點什麼。
「小朋友,你等下。」玉嬰追過去。
男孩子警惕地看著她,他腿邊的狗也不安的來迴轉。
「你有什麼事?」
「你要是說出她的下落,給你十塊錢。」玉嬰掏出十元錢,舉到男孩面前。
「真的?」男孩子大喜,又遲疑了一下。
「當真的,拿著吧!」玉嬰不由分說把錢塞到他的手裡。
男孩的臉一下漲紅了,看了看錢,結結巴巴地說,「我看到了,那女人給李叔十元,李叔用馬車拉她進城了。」
玉嬰恍然大悟,剛來的路上真遇到馬車了,只是沒留意車上的人,那就是說劉錦秋早就進城去了。
老三顧不得路滑,趕回城裡。在路上就商量好了,先去劉錦秋家。
劉錦秋入院後,錦秋媽就病倒了,也是受了很大的刺激。
他們敲開門,迎出來的是劉錦秋的弟媳。
「玉嬰,快進來。」
他們原來都是一個學校的,也算熟人。
「你姐回來沒有?」玉嬰來不急解釋,劈面便問。
「我姐不是在住院嗎?出院了?」弟媳婦被問得一愣。
「玉嬰來了,怎麼了?」錦秋媽扶著牆也走出來。
「錦秋沒回來是吧?醫院說她不見了,我這到處找呢。」玉嬰不敢瞞,這也是醫院讓她通知家屬的。
「什麼?不見了!」錦秋媽一聽眼睛就直了。
「那怎麼辦啊?」弟媳也是沒主意的。
「你們先在家等著,我發動人出去找。」玉嬰也是很絕望,這麼大的市里,去哪裡找一個人?
這年頭沒有天眼,太難了。
老三跑出去找公共電話,聯繫宋玉橋,讓他趕緊派人出去找。
玉嬰坐在車裡,一直在沉思。
現在不是亂跑的時候,要整理一下思路。
「我知道了!快去嚴偉光的廠子!」玉嬰腦中靈光一現。
劉錦秋回來最大的可能,就是去看兒子出事的地方。那裡是她的傷心地,也是她意難平的地方。
老三馬上開車,往嚴偉光的廠子趕。
現在廠子是徹底涼了,看門的人都沒有。據說所有車間都已經關門,連鍋爐都不燒了。
老三開著車,繞著大牆走,在後面的牆邊,看到一排雜亂的腳印,玉嬰猜對了。
只是這次不像上次人多,玉嬰和穀雨想爬上去很難。
「找人幫忙吧?把門破開,我怕我自己進去也弄不了她。」老三騎在牆上向裡面看了一下,腳印是奔著廠房的方向去的。
一想到劉錦秋發瘋的樣子,老三也發怵。
玉嬰現在知道劉錦秋在裡面,也略略放下心來。
他們上車往正門去,找公共電話亭,報案。
「這什麼味?」穀雨突然抬起頭,斤著鼻子聞了一下。
玉嬰心頭一凜,空氣中一絲香甜,慢慢的越來越濃。
「好像是糖糊了?」老三放下電話也走出來。
「不好!廠子裡著火了!」玉嬰回過神來。
這是燒糖味道,鍋爐房都停火了,火是怎麼著起來的?
「快,想辦法把大門弄開!」玉嬰看了看路邊。
那時還沒多少門市房,很多人家的院門就開在馬路上。玉嬰慌不擇路衝進一戶人家,轉眼就拎著一把斧子出來。
老三搶過去,對著大門的鐵鎖就是一通砍,鐵鎖是掛在胳膊粗的鐵鏈上的,老三也是激發出潛能了,三下兩下,把鎖劈了下來。
大門被打開了,這時派出所的同志也趕到了。
只見裡面的廠房濃煙滾滾。
「快叫救火車!」玉嬰又過去打公用電話。
本來廠房不是連成片的,中間都隔了一段,奇怪的是幾幢廠房都在著火。
而且火勢洶洶,轉眼就要燒落架了。
玉嬰擔心劉錦秋,可眼前這個樣子,誰敢進樓里去搜救?
嚴偉光跟救火車差不多時間到達的。
一見廠房燒成這樣,他眼睛就直了。
「是你乾的,你就想讓我破產,你就想讓我一無所有!」嚴偉光嚎叫著撲向玉嬰。
老三一把將他擄住,兩個人撕打在一起。
救火車明顯不夠用,很快城西的消防中隊也來支援。
這又是小城難忘的一天,北風把糖果的糊香吹遍城市的每個角落。
所有人都知道,嚴偉光的糖果廠著火了。
在燒落架的二號樓,找到了劉錦秋。
她臉朝下,衣服都已經燒成灰燼了。
把她抬起來時,露出她身下壓著的一個小玩具車,完好無損。
玉嬰的心在滴血。
劉錦秋這一生太坎坷了。
她強打精神安排了劉錦秋的後事,錦秋媽已經崩潰了。
在冰冷的墓地,劉錦秋終於跟兒子團聚了。
但願他們從此不分開,不再受苦。
玉嬰默默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