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話都說開了,玉嬰心情大好,她看了看窗外,提意道,「逍遙,我們好久沒有去滑冰了。」
「一會就去。」陸逍遙馬上應下。
離大院不遠,有一個水泡子。也不知是哪年形成的,周圍長了很多幾百年的大樹,水泡子很深,住在附近的家長都是提心弔膽,到了夏天就反覆囑咐自家的淘孩子,離那兒遠點。
因為一直沒人打理,水泡子邊上是雜草叢生。
三十年後這裡成了一個小公園,水泡子也清理出來,圍上漢白玉欄杆,修了亭台樓閣,還有九曲橋,也算是一個地標,叫鶴泉園。
冬天這裡可是孩子們最喜歡的去處。
東北的三九天,晚上都到零下四十幾度,水泡子都快凍成實心兒的了,冰面能承載重量,孩子大人就去這個天然冰場上玩。
在東北滑冰是最基本的體育項目。那年代冬天上體育課,就是老師同學扛著幾十雙冰刀鞋出來,往地上一扔,男女同學各找能穿的鞋號,跟到冰上撒野。
陸逍遙的滑冰技術好,穿了一雙速滑鞋,玉嬰則是一雙花樣冰刀,穩當一點。
「我們也去湊個熱鬧?」駱女士突然提意,陸教授也是躍躍欲試,一聽這個馬上點頭。
四人走到冰場附近,就聽得笑語喧喧,人還真不少。
「爹!」玉嬰眼尖看到宋老蔫兒,大聲叫道。
宋老蔫兒滿頭大汗,還在清理冰場。最近雪大,每天都要下一層雪,把冰面蓋上了,沒得玩。就是這些老同志自願過來清掃,反正來玩的不是他們的孫兒就是兒女,只當是給自己服務了。
計大年手裡拿著一個大板,這是自製的清雪工具,一塊大板加上把兒,平推著向前走,浮上層的雪一次就清理到位了。
看到陸教授他們也來了,宋老蔫兒忙過來招呼,他們客套幾句,就坐到旁邊的雪地上換上冰刀鞋。
陸逍遙最先換好的,先在冰面上滑了兩圈,舒展一下。玉嬰也跟上去,兩個人一個瀟湘俊逸,一個翩若驚鴻,在冰場上玩的人,自動讓出路來。
那年頭冰刀鞋是奢侈品,在學校滑冰由學校提供,但回到家,就不是誰都買得起的。所以孩子們多半是玩爬犁的。
爬犁的做法簡單,兩根木頭釘個底盤,在下面鑲上兩根粗鐵絲,減小在冰面上的摩擦阻力,再用兩根鐵釺滑動助力,跑得飛快。
玉嬰和陸逍遙小心翼翼躲開爬犁,不敢滑得太快,怕碰到孩子。
孩子們到自覺,紛紛讓到一邊,原來是陸教授和駱女士上場了。
玉嬰沒見過他們滑冰,看架勢知道是練家子,可是等他們翩然起舞,這才知道,他們是專業的。兩個人這一段舞是冰上華爾滋,雖然沒有配樂,還是引來滿堂彩,連路過的人都擠過來看熱鬧。
「爺爺奶奶好棒啊。」玉嬰眼睛都在發光。
「他們在大學時是花樣隊的搭檔。」陸逍遙小聲說。
「好羨慕啊,我也要學!」玉嬰揚起臉看著陸逍遙,期盼地說。
「學花滑要吃很多苦頭,你算了吧,要摔得鼻青臉腫的,就不好看了。」陸逍遙斷然否定。
「唔。」玉嬰把嘴嘟起來,心裡倒是覺得這話說得有道理,其實現在她也有些懶不想吃苦頭了。
駱女士和陸教授已經滑完了,雙雙向觀眾致意,竟引來雷鳴般的掌聲。
他們知趣,不想一直霸占冰場,退到玉嬰他們身邊。
「你們去玩吧,小心點。我們回去了,剛出了一身的汗。」駱女士到底是有年紀的人,微微有些喘。
「好,爺爺奶奶你們慢走。」玉嬰和陸逍遙目送他們挽著手離開。
玉嬰突然想到幾十年後,她和陸逍遙也應該會這樣的。
「玉嬰!」劉錦秋穿著厚厚的棉襖,像一隻大熊,扎著手跑向玉嬰。
她到零食小鋪工作這段時間,人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臉上又有了沒心沒肺的笑容。
「小秋,你兒子呢?」玉嬰見孩子沒在她身邊,有點好奇。她平日裡對兒子可是照顧有加,形影不離的。
「在那兒!」劉錦秋自豪地用手一指。
玉嬰看到一個男人彎著腰,正在推爬犁,上面坐著的可不是劉錦秋的兒子小賀。
玉嬰恍然大悟,那男人是個側臉,瞧著有幾分眼熟。
「玉嬰,我想求你件事。」劉錦秋沒開口,臉先紅了。
「你說。」玉嬰知道劉錦秋有分寸,鼓勵她道。
「剛那個是我對象,我們還同學過,你有印象沒?他們單位效益不好,好久不開工資了,想來我們廠找個工作。你看這因為嚴偉光也走了一批人,正好缺人手……」劉錦秋這是早算計好的,只是一開口就有些亂。
「他呀!我想起來了。行!明天你讓他去找我四嫂玲玲,她現在管人事。」玉嬰馬上應下來。
劉錦秋沒想到這麼痛快,樂顛顛跑去報信兒。
「招工是這麼草率的嗎?」陸逍遙一皺眉問。
「這個人我記起來了,上次開車時碰到他,他自己把責任全擔去了,不是貪心的人,人品過硬。」玉嬰解釋道。
「怪不得……」陸逍遙停下來,說不下去了。
玉嬰眼睛直直盯向前方,根本沒有在聽他說話,好像被什麼吸引住了。
前面的路上,有一輛自行車正以驚人的速度向這邊移動,這哪裡是騎得太快,這是飛得太低啊。
玉嬰呆呆看著,眉頭緊鎖,好像在思索什麼。
陸逍遙正要問,說時遲那時快,那人已要到水泡子邊上,他一個急剎,從自行車上跳下來,把車子一扔跑上冰面。
有兩個人避之不及被撞倒,就在一片混亂中,他撈起一個孩子,連滾帶爬離開冰面,拎起自行車,把孩子往車樑上一按,揚長而去。
一頓操作猛如虎,所有人都呆住了,沒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我兒子,我兒子!他把我兒子抓走了!」劉錦秋突然發出撕心裂肺的一聲嚎叫。
玉嬰也醒悟過來,用力跺了跺腳,「天呀!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