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把飯吃完了，鄭直先告辭出來。宋玉橋起身來送，他轉向玉嬰。
「玉嬰我想單獨跟你說幾句話。」
玉嬰想了想，起身跟了出去。
屋子裡瞬間安靜下來，只看到陸逍遙一口一口喝著湯。
「湯涼了，逍遙別喝了，我給你做新的！」小四過來想端起湯碗，陸逍遙按著沒放，終是沒有追出去。
外面正下著雪，地上鋪了軟綿綿的一層，一個腳印都沒有。
宋玉橋站在樓門前抽菸，玉嬰和鄭直慢慢向前走。
「玉嬰，你很討厭我吧？」鄭直走到路邊，停下來。他的車被雪覆蓋著，窗子都看不見了，他用戴著小羊皮手套的手，在上面拂來拂去。
「鄭直，我不討厭你。只是你來的不是時候。」玉嬰出來就是想跟他說清楚的，她想直面這個問題，也不想讓鄭直受傷。
「我懂，今天也看出來了，你們全家都是喜歡他的。可是你要理解我，不爭取一下，我都覺得對不起自己。」鄭直苦笑一下。
「我有那麼好嗎？你過分了啊。」玉嬰打了一個哈哈，想把尷尬氣氛給調劑一下。
「有，有那麼好。看來是命運真的待我不公。」
「什麼話，這樣你還抱怨？對了，你什麼時候回去？」玉嬰這是下逐客令了。
「我暫時留下來，義父那裡請假了，說老家有重要事沒處理好，他讓我多留一段時間，不要著急。」鄭直這麼說，玉嬰就懂了，一定是打著解決終身大事的幌子，可是有些事就要裝糊塗，她能說的都說了，不能再直接，會撕破臉的。
不管從哪方面講，她都不想跟鄭直成為對手。
「好，有什麼事我們家能幫上，一定來。」
「這個倒沒什麼，偶爾來看看叔和嬸兒，討擾一頓飯，你看成嗎？」鄭直這要求，讓玉嬰有點為難。
「我已經沒有家了，在你家能找到點家的感覺。」鄭直這倒不像作戲，眼圈已經紅了。
「好，儘管來吧。」玉嬰點了點頭。
她還有一半話沒說，你來吧，我走就是了。
從外面進屋，桌子已經收拾好了，陸逍遙坐在裡面，臉沉得像水一樣。
「我送你回去。」玉嬰不想再跟他打啞謎了，把他拎起來。
兩個人走出門時，全家人都替陸逍遙捏了一把汗。
陸逍遙出門並不等玉嬰，大步向前走。雪地有些滑，玉嬰走幾步滋溜一下，差點摔了，就慢下來，兩個人不知不覺拉開了距離。
要是平日裡，陸逍遙就等她了，可是今天就跟沒看到一樣。
玉嬰想想就有氣，跟她什麼關係，還敢給她臉色看，這不收拾一下以後還了得？
她俯身抓起一把雪，團了一下，用力拋出去。
這一下打得還挺准，正中陸逍遙的後背。
可是他頭也沒回一下，繼續向前走。
玉嬰氣得跺腳，一急之下，又抓起一把雪，這次沒有團雪球，而是小跑著追過去。
馬上到陸逍遙身邊了，玉嬰向前一滑，正好抱住他的腰。
陸逍遙沒有動，玉嬰已經行動了，把手裡的雪用力塞向陸逍遙的衣領。
陸逍遙的笑容已經崩不住了，整張臉都在抽搐。
玉嬰見他沒有生氣，是故意氣自己的，更加惱火，抓起雪向他的臉上揚。陸逍遙也不還手，只是左擋右閃的，兩個人一邊打鬧，一邊向大院那邊去。
快到門衛時，陸逍遙把玉嬰的手拉住。
「看手套都濕了，別鬧了，這樣進去，奶奶要擔心了。」
玉嬰想把手掙開，可是被陸逍遙死死拉著，沒辦法脫身。
陸家比宋家要暖和，兩個人進屋就開始解除武裝。
「東北的冬天就是這一點不好，出門穿的太多了。」駱女士過來幫忙。
「這才有儀式感，這是對冬天的敬畏。」陸教授從窗邊走過來，接了一句。
「爺爺怎麼了？這麼有詩意？」玉嬰驚詫地問。
「玉嬰你看我發現什麼了？過來看。」陸教授引玉嬰到窗邊，指著上面結的霜花給她看。
「好美呀，像夢境，這片樹林像真的一樣，還有間小屋！」玉嬰也發現了新大陸，爺孫二人湊在一起研究。
陸教授又把洗出來的相片給她看，講怎麼能拍得清晰。
陸逍遙知道玉嬰的求知慾被勾起來了，就去餐廳喝熱薑湯。
駱女士不放心，端了一小杯給玉嬰送來，看著她喝下去才罷。
跟陸教授聊了個盡興，玉嬰才上樓找陸逍遙。
他正在看書，外面已經黑下來，檯燈把他的臉打出一個輪廓，有一半在暗影里，比平日裡看更立體，眼神也更深邃。
「你是在氣我胡鬧嗎？不夠穩重？」陸逍遙把書放下。
玉嬰瞪了他一眼，「明知道你還問！你這樣讓我很難堪！」
「我就是讓你難堪，讓你生氣。」陸逍遙這話不像在玩笑，玉嬰愣了一下。
「你這什麼道理？」
「我們原來就是太懂事了，太壓抑了。為什麼？有人要求嗎？你一天就像個救火的，到處跑，扛下所有的一切。我要沉穩，在你身邊，不給你添亂，不給你添堵。」陸逍遙把玉嬰的臉捧起來，貼上去。
「你幹嘛！」玉嬰把掙出來，力氣沒有他的大。
「我不幹什麼，做我應該做的事。從今天起我們就像正常人一樣戀愛，轟轟烈烈的，你原也配這樣的愛情，為什麼要降溫？要壓著？」陸逍遙直接就把玉嬰的下句話堵住了。
玉嬰只覺得頭亂鬨鬨的，想想陸逍遙的話好像也沒毛病。
她懂事不代表她不需要愛，看著玲玲和小四，老三和穀雨，那才是滾燙的愛情。就連唐先生都能如願以償，他們一樣可以做得更好。
玉嬰從陸家回來，是司機送的。想起剛的事，就臉紅心跳的。連司機跟她搭訕，都驢唇不對馬嘴。
到了家門口，抬頭看著那幾扇窗，亮著柔和的燈光，那是家人們在等她，玉嬰心裡就美 滋滋的。
只是她並不知道，家裡早就吵過一回了。她剛出門，宋老蔫兒就發了一頓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