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說了,宋家人還低調,一直住在單位分的房子裡,老少幾口擠著,也沒見蓋別墅,倒底是有錢沒錢,不得不讓人懷疑。
這些只有玉嬰和宋玉橋心裡有數,躺在保險柜里的一沓沓地契,是他們傾其所能在不影響生產根基的情況下擠出來的。
有一天拿出來,這就是半個城。
但現在不是時候,要沉住氣。
她的目標和秦小魚不同,秦小魚能帶著家人南下,主要也是因為這裡有一段痛苦的記憶,不想再回想了。
可是玉嬰不同。玉嬰的根在這裡,她從小到大,親人朋友,絲絲縷縷,整個鋪成一張網,不是說剪破就能剪破的。
所以不管將來東北要被時代重重的拋下也好,還是落後失去價值也好,玉嬰都沒打算拋棄故土。事在人為,她相信可以改變很多東西。
玉嬰並沒有依秋月所言看書,她的成績考本市的大學怎麼也夠了,用不著考太高,到時會讓孟巧蓮有了非份之想,心裡又不平衡了。
只是不知陸家現在怎麼樣。玉嬰擔心的是陸逍遙的心情。
玉嬰湊到窗前,烏龜饅頭已經長大了幾圈,明顯的健壯許多,新盒子裡有假山石,它懶洋洋的伸展四肢。
果然寵物隨主人,陸逍遙也是永遠睡不醒的樣子,長長的睫毛倦倦的垂著,安靜的像個雕像。
想到這個人,玉嬰不由得揚了揚嘴角,還是很靠得住的。
玉嬰聽窗子處有聲響,忙跑過去看。
隔著紗窗看到一隻竹籃子在轉圈圈。她忙把紗窗打開,把竹籃里的碗端出來,扯了扯繩子,竹籃又升上去。
這是小四跟她的暗號。六樓是小四的實驗基地,上下跑太辛苦,就用竹籃送好吃的。
小燕子聽到動靜已經跑過來。
「哇,水晶果凍啊,我去取勺子!」
小燕子不客氣,她和玉嬰向來是一人分一半,至於那些小傢伙,脾胃還虛弱,不適合吃實驗品。反正小四是這麼解釋的。
玉嬰明白,他就是有多少個侄女外甥,玉嬰也是他最疼最疼的寶貝。
只是玉嬰有一件事,想想就鬱悶,早聽孟巧蓮的好了,給老三和老四尋摸一個女朋友。
現在這二人單身習慣了,根本沒有找老婆的意思。
夜又深了一些,外面乘涼的人陸續回來,徐大嘴抱著子純,孟巧蓮抱著子蕊往樓上送。
秋月已經洗好衣服,在門口接兩個孩子。
「你又著急洗什麼,我拿下去一把就給搓了,你也上一天班了。」孟巧蓮見地上的盆里有兩個孩子白天穿的衣服,就埋怨秋月。
「娘,你今天把前面的地都歸攏了一回,累了。早點睡吧,明天早上晚點起,也沒什麼事兒。」
「你一天就迷迷糊糊的,明天怎麼沒事?還是大事兒呢。漢雄明天辦婚禮!」徐大嘴嗔道。
「唉呀我還真忘了,趕緊都睡吧,明天要起早過去,晚了你張嬸兒那脾氣誰扛得住。」孟巧蓮一聽就急了,火急火燎下了樓。
現在的張嬸子,已經是新華宿舍里最風光的人物之一,提到她,無不豎起大拇指,她就是再嫁的典範。
用朱主任說,守寡再嫁的多了,哪個不是越走越低,只有張嬸子,一步一步穩穩邁上人生的巔峰。
先說老羅,把她寵上了天。本來就是慣著,偏她生小女兒時因為胎兒過大,大出血差點送命。
從那時起,老羅更是把她奉若神明。
奇的是,這張嬸子也不知有什麼絕招。老羅家的一兒一女,都拿她當了親媽,不跟她的孩子爭寵,還處處讓著她。
張嬸子也是懂事的,老羅的大兒子結婚時,她傾盡所有,辦了一個最漂亮的婚禮。
現在輪到她兒子結婚了,老羅當然是投桃報李,不肯怠慢。
張漢雄爭氣,從職業技校畢業後,他不安於做修火車的工人,又繼續深造,考了技師證。後來跟著技術科攻克了兩個難題,破格提拔為技術員,也調進了辦公室。
當年老羅把他從小混混堆里撿出來時,也只是簡單的想為張嬸子分分憂,給他安排一個工作,哪裡知道能有今天,雖為繼父,一樣是發自內心的自豪。
宋家人起了個大早,宋玉橋和老三各開了一輛車,把孟巧蓮和玉嬰幾人送到張嬸子家。
張嬸子點名了讓小子純押車的,不能來晚了。
他們還住在老羅家的樓房,從一樓到樓上,連樓梯都站滿了人。
玲玲在一樓端著一盤花生瓜子一盤糖果,正招呼客人,見玉嬰她們來了,就眉開眼笑的叫起來。
「快上樓,我媽等得及了。」
「你媽就是無事忙,還能晚了?」孟巧蓮抱著子純,大步走在前面,樓梯上的人都懂事,知道貴客來了,紛紛讓路。
張漢雄正從屋子裡出來,身後跟著的是伴郎。
他梳了一個大背頭,頭油鋥亮,好在長了一張稜角分明的臉,五官又不醜,所以怎麼折騰都挺帥。
「玉嬰,看我怎麼樣?」張漢雄一見玉嬰,就大聲叫童年的玩伴。
「不錯,快去接我嫂子吧,嘴甜點,好好把門哄開,別來橫的。」玉嬰叮囑一句。
「我這有紅包,我爸準備了二十個,就怕我敲不開門。」張漢雄說著蹬蹬往樓下跑。
張嬸子的個子矮,不適合穿旗袍,所以選的是一條連衣裙,粉紫色帶藕色小碎花,還挺大方的。這些年生活安逸,更顯得白白嫩嫩的透著富態,不像個家庭主婦,倒似個坐機關的女幹部了。
她的小女兒才三歲多,還絆腳呢,穿著白色紗裙,在客人中鑽來鑽去。
「你們快下去,把媛媛也帶上,她和子純一起押車呢。」張嬸子是在說孟巧蓮。
「我就不去了,還占個車位,讓年輕人去。」孟巧蓮推託。
雖然老羅張羅了十來輛車,可瞧著客人也太多了,還是不夠用,這老羅人緣好,交際甚廣。
「我經管著他們,張嬸你放心吧。」玉嬰嫣然一笑,一手牽著一個孩子,向樓下走去。
如今的玉嬰,已經長成了一個大姑娘。一米六八的身高,在東北也不算是矮的了。她的身材纖巧,臉蛋還有些嬰兒肥,一笑兩個酒窩,甜甜的像個夢中的女孩。
她很有分寸,今天只有一個主角就是新娘子,所以只穿了一條簡單的小布裙,一點也不張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