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人不可能偷孩子。
院子裡有十來個孩子在玩，年齡大概從幾個月到十幾歲依次排開。
重要的是，他們都長著同一張做基因檢測會被拒的臉。
這樣的人家，偷孩子何用？
後面傳來聲音，胳膊上帶疤的男人回來了，滿臉的滄桑，車上的收穫並不多。
「你看沒看著這孩子！」小猴子跟玉嬰的想法差不多，可還是問了一回。
男人厭惡的把抱著他大腿的一個小女孩甩開，搖了搖頭。
搬家的日子已經到了最後期限，新華宿舍幾乎搬空了。院子裡也只剩下王楠倆口子和玉嬰家三口。
林珊珊不肯走，王楠就不走。玉嬰不走，孟巧蓮和宋老蔫兒也不走。
晚飯時小四送了粥過來。玉嬰端過去餵林珊珊吃幾口。
「玉嬰，我做夢了，夢到彩虹叫我媽。她沒走，她還在這院子裡。」林珊珊有氣無力地說。
「這院子都搬空了，她能在哪兒？」玉嬰也是苦惱極了，好好的人總不能說沒就沒了，可是在哪兒呢？
玉嬰從王家出來，實在是沒有睡意，就悄然走出門。
這個胡同，她走了無數次了。
玉嬰想起上次找周大娘算的那卦。
周大娘見玉嬰上來，並沒有意外，主動開了口，「我聽你姥姥說那孩子丟了，就推了一卦，你說奇怪不，說那孩子在牆裡。」
「牆裡？這是什麼話？」玉嬰嚇了一跳。
「我也沒弄明白，不是土裡，是牆裡。要是在土裡，就是被埋了，可是在牆裡就不一樣了。」
「彩虹被我姆媽餵得胖乎乎的，要多厚的牆才能把她砌進去？」玉嬰搖了搖頭。
再說了，都忙著拆房子搬家，也沒有人砌牆呀。
難道說，是哪個破牆倒了？把彩虹給埋上了？
玉嬰一驚，忙前後院轉了一圈。
還好，沒有一堵牆是倒的，就連胡同口的垃圾堆，因為收破爛兒的天天來翻，都沒成規模，雖然是亂堆著，可是一眼看得到底兒。
玉嬰失魂落魄往家裡走，朱主任騎著自行車過來叫住她。
「朱嬸，你怎麼回來了？」朱主任已經搬走了。
「這不是回來通知一下，明天進工程隊了，開始扒房梁，你們可都要搬走啊。」朱主任不放心，回來看看。
「你進去跟我姆媽再說一次。我說什麼話，她都聽不進去呢。」玉嬰為難地說。
朱主任跟她進了王家。
王家死氣沉沉的，連點聲音都沒有。
聽到門開了，林珊珊的眼睛馬上亮了一下，又很快暗下來。
「小王，小林，明天早上必須搬，聽話，孩子沒找到呢，咱繼續，可是日子得過，是不是？」朱主任拉著林珊珊瘦成皮包骨的手，勸道。
「行，咱不給組織添麻煩，搬。」王楠一狠心，點了頭。
這房子不扒就是誤了工期，誤了工期，會影響整個工程進度，新華宿舍的人能不能及時回遷，可都看他們家呢。
王楠不能那麼自私。林珊珊也是明白的，只能點頭了。
玉嬰怕自己不回屋，娘就不睡覺，也悄悄回家去了。
孟巧蓮和宋老蔫兒正低聲聊天，見玉嬰回來，就招手。
「來，今兒個跟娘睡，娘摟著玉嬰。」
玉嬰乖乖爬上炕，偎在孟巧蓮身邊。
「你姆媽命真苦，這是從她心尖尖上割肉啊。」
「王楠還不是一樣，男人只是不說，能扛，他不是也疼彩虹嗎？」宋老蔫兒悶聲說道。
「睡吧，爹，娘，明天要起早呢。」玉嬰安慰道。
這一夜她睡得也不安穩，總聽到彩虹在叫媽媽。
早上先來的人挨家挨戶清人，拿著大喇叭一直喊，這是為了安全，怕有孩子老人或是幹活累的遺忘在屋子裡，會出大事兒。
王楠背著林珊珊到了胡同口，宋玉橋的車停在那裡等著呢。
可是林珊珊就是不肯上車，一直說要再等等。
王楠就背著她站著，看著拖拉機轟隆隆開過來，這是拆房子的工程隊來了。房子都是磚瓦結構，先拆屋頂上的房梁。
那些房梁都是質量好的，可以回收再利用。
眼看著房子就變形了，玉嬰的眼淚止不住的流，這扒走的是她最快樂的童年時光。
「走吧。」王楠一狠心，把林珊珊放進車裡。
這已經是彩虹丟了的第五天了。大家沒有明說，還在繼續找，可心裡都知道，找到的希望微乎其微。
玉嬰和小燕子整天陪著林珊珊，怕她出什麼事兒。
孟巧蓮他們則忙著收拾東西，恢復秩序。
「明天進鏟車了。」吃飯時小四念叨一句。
大家心裡沉甸甸的。
玉嬰吃過飯，又出來走一圈。最後家裡人都形成習慣了，只要有時間就出來找彩虹。
小五不放心，追出來陪著她。
「看那個馮小彬，又胖了一圈。」小五指著馬路對面讓玉嬰看。
「他這幾天沒少吃吧……」玉嬰心念一動，穿過馬路，把馮小彬攔住。
「有事啊？」
「給你送錢的。」玉嬰盯著他的眼睛說。
她突然有點懷疑，馮小彬到底有沒有說實話。現在因為馮小彬的證詞，大家一致認為彩虹是被人抱走的，有沒有另外的可能嗎？
「喲，這可是好事，你還想知道什麼？我說就行了，只要錢到位！」馮小彬樂得眼睛都小了。
「你看到彩虹穿什麼衣服了嗎？」
「粉裙子！」馮小彬答得很乾脆，這是那天林珊珊自己說的。
「梳什麼頭？」
「沒注意，好像扎個小辮吧，不知道！」馮小彬搖了搖頭，這也正常，他一個大男孩沒必要留心那么小的孩子。
「撿破爛兒的喊話了沒有？帶不帶口音？」玉嬰接著挖。
她問一句話，小五就給出十元錢，馮小彬答得也痛快。
「喊了，收破爛兒啊！破爛兒換錢！口音嗎？好像是本地人。」馮小彬學了一句，還挺像，他自己也得意得樂不可支。
「其實沒有這個人，你什麼也沒看到，對吧！」玉嬰突然話鋒一轉。
馮小彬一愣，可是臉上的驚慌已經藏不住了。
「你瞎說啥！我看到了！你又不在，你怎麼知道我沒看到？」
「因為我家要賣破爛兒，我一直在留心外面的動靜，來沒來收破爛兒的，我還不知道嗎？」玉嬰開始半真半假套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