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們說,真是見了鬼了,昨天我家老頭子下夜班,說看到馮老師回來了,那臉抹得煞白,嘴跟吃了死孩子似的。」
「真的嗎?」孟巧蓮和玉嬰都嚇了一跳。
自從氣死馮老太太,馮老師就失蹤了,這麼久了,傳什麼的都有,有說她嫁了一個老頭子去南方了,有說她自殺了,現在怎麼突然回來了。
再說了,當年馮老太太去世時,兩個兒子都要瘋了,發誓不會放過妹妹,她就這麼回來了,能被接受嗎?
她們不約而同看了看馮家的方向,大門緊閉,一點聲音也沒有,不知道在平靜的外表下,正發生著什麼。
「玉嬰!我還怕追不上呢,打瓶子醬油!」小四飛奔出來,手裡拎著一個空酒瓶子。
那年代的醬油是純黃豆釀造,放在大缸里,買的時候用小提簍一斤半斤的稱來。這一般是給小孩子跑腿的活兒。
俗話說的,孩子都能打醬油了,指的就是這個。
86年的副食店,物資要豐富得多,物價漲了一些並不多,老百姓都是能接受的。
孟巧蓮也算是名人,又是老街坊,走進副食店就有很多人打招呼。玉嬰也跟著奶奶嬸嬸的叫人。
「這丫頭真水靈,比小時候還要好看!」
夸玉嬰的人很多,孟巧蓮都是笑著應下,女兒就是她的自豪。
賣肉的櫃檯站著兩個體格豐壯的婦女,這裡每天扛肉劈肉,身體不好的幹不了,遠遠就招呼孟巧蓮。
「宋嫂,今兒個有好肉,看這上好的梅花肉,一點沒少,全在呢!」
現在還是肥肉走俏的時候,五花三層的肉最受歡迎。可是宋家這一院子人,都是嘴裡肚裡不虧的,對肥肉沒什麼興趣了,反倒是瘦中帶點肥的梅花肉吃著香。
賣肉的是投其所好,孟巧蓮要是不來,這點梅花肉怕是到晚上都割不完,她來了就是包圓,可是大主顧。
孟巧蓮拿起一把剔骨刀,把梅花肉挑起來認真看了看。
「這跟哪塊前槽是一頭豬的?」
「這個,膘最厚這個!」
「都稱了吧,後鞦這塊也稱上。」
這些肉加起來有近四斤,剛稱好玉嬰就搶到手裡。
「你這閨女真孝順。」營業員笑道。
「一天天看著我,不讓幹這不讓干那的,好像我是紙糊的人兒!」孟巧蓮嬌嗔地看著玉嬰笑了。
「噫 ?好像是我爹呀。」玉嬰見副食店外人影一閃。
可不是宋老蔫兒在,推著自行車,巴巴向窗里看。
「這人!」孟巧蓮不由提抿嘴一笑。
宋老蔫兒是想跟著這娘倆來,又怕鄰居笑話,孟巧蓮還說他墜腳,可又心疼老閨女拎著東西,就跟著過來等了。
娘倆採購一圈,把東西盡數放在宋老蔫兒自行車上,讓他先回去。
娘倆個又去百貨商店買了點日用品,這才手挽著手往家走。
剛進胡同,就見小四在跟郵差說話。
「玉嬰,有你的包裹!」小四招了招手。
玉嬰急忙跑過去。現在惠寶還在國外,經常給她寄新鮮玩意兒。
郵局的規定是小包裹送到家,大包裹投遞票據,要自己去取。
這次的包裹不大,玉嬰接過去,筆跡和地址都陌生,她疑惑地掂了掂,很輕。
「這誰寄的?」孟巧蓮好奇地問。
「沒有落款兒,是南邊來的。」
包裹外面都包了一層粗麻布,粗粗啦啦的針腳縫著,用手是扯不開的。玉嬰拿著就進了廚房,小四的工具最全。
包裹拆開來,裡面是一團團舊報紙,中間才看到一個小小的紫色絲絨盒子。
「哇,好精緻的盒子,裡面是什麼?」小燕子大呼小叫地撲過來。
玉嬰知道,這是首飾盒,應該是裝戒指的。可誰能給自己寄這東西?
「是不是你阿爸在南邊看到好玩的,給你買下來,等不急就先寄回來了?」孟巧蓮在廚房幫小四打理菜,探頭進來問。
「不是阿爸。」玉嬰已經打開首飾盒了,喃喃說道。
裡面是一枚金戒指,暫新的,重重疊疊雕著花,樣式很新巧,還沒流行到東北來。
「媽呀!這是誰給你寄的?」孟巧蓮一見眼睛也直了,衝過來搶到手,想放嘴裡咬一下,又覺得不妥。
「這還有發票!」小燕子提醒。
戒指盒裡四四方方疊著一張發票。上面寫著號,24K足金9999,這一個要一千多。
玉嬰又翻過去看包裹上的地址,不知走了多遠的路,風吹日曬雨淋的,很多字都殘了,只是前面兩個字很清晰,HG。
這個戒指成了謎,大家胡亂猜一回,就開始動手包餃子。
晚上玉嬰要去陸逍遙家吃飯,所以中午飯不能晚了。
大門當的一聲響,宋玉橋的脖子伸得最長,算時間是秋月回來了。
秋月今年就要畢業,已經有意向要分進廠子,宋玉橋想讓她來自己公司,兩個人為這事兒彆扭著。
秋月推進來的是二四自行車,小巧玲瓏,是時下最流行的款式,那還是宋玉橋送的。
她把自行車放好就要過來,忽聽計家那邊傳來一陣叫罵,還有摔東西的聲音。
她遲疑一下,還是走過去。
「唉!可憐秋月了。」孟巧蓮嘆口氣。
玉嬰早聽秋月說過,要不是宋家住在這院,她放假都不會回來。
看著楊柳欺負父母,她不能不管,可是又管不明白,這是最窩心的。
「去把你秋月姐叫回來。」孟巧蓮支使玉嬰。
玉嬰推門出去,沒幾分鐘把氣得滿臉通紅眼泛淚光的秋月牽了進來。
「你多餘過去,好像你能治了那祖宗似的。」孟巧蓮心疼秋月,埋怨一句。
「嬸兒,我是真看不了了,要氣死我了。」秋月見了親人,抹了一把眼淚。
「秋月姐,你來我這屋躺一會兒,我新買的磁帶,你沒聽過的,快來。」玉嬰拉著秋月往小屋去。
「不了,我幫著包餃子吧。」秋月在玉嬰的臉蛋上摸一把,對她笑了笑。誰家嫂子攤上這麼懂事的小姑子,不好好疼。
「快了,不是說六月就動遷嗎,到時都散了,想看都看不到了。」宋玉橋在旁邊一直轉圈,想安慰秋月,又拉不下面子,就說了句風涼話。
正好把秋月的邪火給引起來,直接就沖他來了。
「看不到?看不到就行了?你背著我喝個大醉,我也看不到,我就不生氣了嗎?」秋月這一發脾氣,不止是宋玉橋慫,孟巧蓮跟兒子是連坐罪,也慫了。
「秋月別生氣,下次我管著他,他不敢了!」孟巧蓮忙替兒子道歉。
「嬸,你管得了嗎?」秋月的語氣有點重,將了一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