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漢雄看明白了，包括廠長在內，都想利用他。
人世真是很多艱難，轉眼間，他原來的世界崩塌了。
他沒有一個親人，更沒有朋友。
他垂頭喪氣熬到晚上，老羅還真來了。帶著十幾人，又把廠長拉上，進了旁邊的鍋烙館。
老羅把那十幾人安排到外面的桌上，帶著廠長和主任外加張漢雄進了裡面的小單間。
小屋不大，坐進來四個彪形大漢就有點擠了，上菜的服務員都是掀帘子遞菜過來，轉身就走。
「吃點鍋烙就得了，你這要多少菜？桌子都擺不下了！」廠長見老羅這麼大方，有點受寵若驚。
「沒事，難得咱們投脾氣，兄弟第一次一起喝酒，要喝高興了。」老羅說著給廠長點支煙。
「你也抽著，我這有！」廠長見老羅沒抽菸。忙把自己的包掏出來。
「我戒了。呵呵。老婆氣管不大好。聞著煙味就咳嗽，我就不抽了。」
「喲，看不出來，你這還是氣管炎啊！」
屋子裡幾人都笑了。
張漢雄心裡暖呼呼的，張嬸子是有點氣管炎的底子，春秋都容易犯。張漢雄的父親去世的早，家裡沒有男人，也沒煙味，張嬸子聞著煙味就咳幾聲。
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老羅能因為這個把煙戒了，這男人是真心不錯。
這兩天老羅給自己加分加得太猛，張漢雄已經對他沒有一點敵意，甚至 有那麼一點點崇拜了。
「我這孩子呀，不愛讀書，非得早早出來工作。現在吃了苦頭了，唉。」老羅嘆口氣，瞪了張漢雄一眼。
張漢雄非但沒有生氣 ，還紅著臉低下頭，任他說。
「孩子都那樣，非得吃到苦才知道錯了。」廠長附和道。
「可他到底是小，身子還沒長成呢，要是累傷了，我那老婆又要操心了。」老羅喝了一口悶酒。廠長忙給他滿上。
「老哥，這麼說吧，咱今天也把話說開了。這個廠子呢我在一天，就不讓孩子吃苦。明天就給調辦公室去，跑跑採買就行了。」
「那感情好啊！」老羅一聽樂得拍手，端杯就跟廠長碰了一下。
張漢雄正啃豬蹄子呢，聽這話嚇得張著嘴，都忘了把豬蹄放下了。
「採買這活兒他是新手，要找個好人帶一個。對了，你們多弄點軸承吧。我那有幾輛車要換軸承了，懶得去總廠排隊。那邊活兒多，一輛車扔過去，半個月完不了，影響我們工作。」老羅輕描淡寫，就給廠長一個承諾。
「哎！好！明天就去！老哥你多照顧啊！」廠長樂得眉開眼笑，看張漢雄的眼光都慈祥了，把盤子裡最大的豬蹄夾到他面前。
「你們先喝著，我去外面招呼一下。」老羅站起身。
「老哥你坐著，給他們臉了？他們也配？有吃有喝就不錯了！咱吃著，不管他們！」廠長過來撕巴著讓老羅坐回去。
屋子裡地方窄，差點把老羅給拉個跟頭。
「讓我去吧，有些話要說開了。我這孩子有點憨，沒那麼多心眼，要是真給使個絆子，他摔疼了都不知道，你們先喝，我這就回來。」
老羅說到這一步，廠長就不敢說什麼了。
外面那幾頭蒜什麼樣，他最清楚。
好人誰來這廠子，又髒又累。都是在外面混得不成樣的才來出苦力，哪個人沒毛病？
尤其是那個胖頭，人最陰損的。讓老羅自己去攻關一下也好，省得以後他一時照顧不周，這些人再對付張漢雄，到時他拿 什麼交差？
老羅走到外屋，那幾人喝得差不多了，見老羅出來，都起鬨叫羅叔。
「吃得怎麼樣？菜不夠我再要！」老羅走過來，胖頭把身邊的小張踢開，讓老羅坐下。
「羅叔，這菜不錯，酒不行啊，散酒！我要喝北大倉！」胖頭歪著頭起鬨。
「這不是嗎？我拿來了，就想跟你們一起喝一杯。」老羅變戲法似的拿出一瓶北大倉。
小張忙屁顛屁顛接過去，打開瓶蓋，給他們依次滿上。
「來，先喝一個，暖暖場子！」老羅先干為敬，幾人都灌了下去。
「好酒！」胖頭抽著牙花子，夾了一大口菜吃下去。
「有這麼個事兒，昨天是誰給漢雄出主意，要對付我的？」老羅這一句，登時桌上就安靜了。
那幾人面面相覷，不知怎麼答。
「漢雄這孩子憨，很多事也不明白，可是你們是兄弟，也不能把他往火炕推吧。」老羅的語氣越發沉重。
「那啥，羅叔，我可不知道，我就是聽小張說，漢雄讓人欺負了，我氣不公！」胖頭那多尖個人，直接把小張賣了。
眾人一想，還真是小張把大家叫起來打架的，都附和。
「我也沒說啥呀。我哪知道羅叔人這麼好，是漢雄自己說的，他媽給他找個後爹，要吞他家家產，我也是想替哥們出頭不是。」小張氣得滿頭是汗，解釋不清了。
「發生過的事，我就不追究了，還好沒出什麼事，不然咱們能坐這裡消停喝酒嗎？我說句以老賣老的話，我跟你們父輩也差不多大了，你們上有老下有小，以後可別衝動了，為這事把自己的後半生搭上，不值得！」老羅這話是肺腹之炎。
桌邊幾人點頭。
「你叫胖頭？」老羅轉向胖頭，擒賊先擒王，看得出來胖頭在這群人里說話有份量，先把他攻下來。
胖頭正惴惴不安中。
這老羅說話就很厲害，把廠長又給忽悠住了，現在如果真來追究責任，他沒好果子吃。聽老羅叫他，忙陪上笑臉。
「羅叔，有話你說。」
「我把漢雄交給你了，你好好給我帶著。剛在裡面我也跟你們廠長說了，活兒我有，可以交給你們干，錢一分也不少！條件就是你們把漢雄給我照顧好了，出一點事，你們雞飛蛋打！」老羅說完，把杯中酒一飲而盡，起身就走。
胖虎見他進了裡屋，才鬆口氣。「這傢伙不簡單啊。」小張也鬆口氣，小聲嘀咕。
「能簡單嗎？聽說張漢雄的媽都守了二十年寡了，這不是一勾就走了？還帶著一萬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