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丫見老王太太暈過去了，也有點害怕，趁亂溜了出去。
老王頭兒也是上了年紀的人，看著老伴兒有進氣兒沒出氣兒，又急又氣，現在才意識到，這個被自己欺負羞辱了大半輩子的女人，才是真正跟自己一條心的，只是已經晚了。
老王太太中風住院，老王頭兒被拴在醫院。
王大丫那是不敢露面了，還好王二丫兒匆匆趕了過來。
「你在這兒守著你媽，我回家收拾點東西過來。」老王頭兒說是這麼說，實際是回家取錢，順便把存摺什麼的好好藏一下。
「那你可得快點，我家二小子中午回家吃飯，要是我回去晚了，孩子就挨餓。」王二丫比王大丫強點有限，也是夠冷漠的。坐到病床邊，不問老王太太病情，看到一瓶打開的罐頭，拿過來就大口吃。
「你別都吃了，一會用那罐頭湯兒給你媽洇一下嘴唇。」老王頭兒忍著氣叮囑。
現在他也是無奈，看得出來大閨女指望不上了，如果小女兒也指望不上，那可真是要無依無靠。
老王頭兒回到家，就知道大事不好，大門洞開。
他提著最後一口氣兒，快步進屋。
屋子裡一片狼藉，炕下扔著被褥，炕上的五斗櫥都開了門，裡面的東西也被掏出來扔得到處都是。
這是誰在找東西。
老王頭兒的第一個反應是招賊了。
他緊張過度，已經喊不出聲音，只是抖著手，聲音嘶啞地啊了一聲。
這時小屋傳來咣當的一聲。
他一驚，小偷還沒走！
他踉蹌著走過去，身體站立不穩，就一把揪住門帘。
小屋的光線暗，後窗已經封上了，為了保暖又釘了塑料布，所以不開燈就是漆黑一片。
借著昏暗的燈泡，他看到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那張臉上滿是驚恐，慌張和絕望。
是王大丫。
小屋也翻得不像樣子，王大丫騎到被子上，正用力撕開被單。
一床新被在她的手裡，她撕不動，就用牙去咬，所以滿面的猙獰。
王小丫找得太專注了，沒聽到老王頭兒進來，待見他在，也是嚇得魂飛魄散，一雙眼珠亂轉，不知怎麼是好。
「爸，你怎麼回來了？我，我在給媽找衣服，送醫院去！」
「你還騙我？你個不孝的東西！你！你要氣死我！」老王頭兒一邊罵，一邊想向前挪。
可是腿就是不好使，要不是他的手死死攥著門帘，人就倒了。
王大丫一鬆手，突然幾個綠色的小本從被單里掉了出來。
還真讓她給猜著了，老王頭兒就是把存摺給縫進了被子裡。王大丫也不是沒有一點腦子，她想這被子是新的，就有點奇怪，怎麼會一直不用呢？
王大丫見東西找到了，也不想再顧忌什麼，抓起存摺起身就跑。
老王頭兒一將當關，把門口死死堵著，就是不讓她過去。
王大丫身高體胖，有一把子力氣，用力一頂，就從門口闖了過去。
老王頭兒哪裡受得了這樣的衝擊，手一松，整個人就倒下去。他倒的時候，順勢抱住了王大丫的腿。
王大丫向前跑的，衝力很大，突然腿被老王頭兒抱住，身體向前一仰，一個嘴啃泥，摔得也挺實在。
老王頭兒死死抱著她的腿，就是不鬆手，她手裡拿的那可是他的命，是命啊！
王大丫現在可是真急了。
「爸，你別逼我啊！這錢給我，咱就算兩清了，你把大王給弄成那樣，我家還得生活呢，你不給我錢，讓我們吃西北風去？」
「唔，唔……」老王頭兒口齒不清，嘴角也流出白沫子，可是手反倒抱得更緊了。
王大丫跑不掉，也不得施展，一急之下，抬起閒著那隻腳，對著老王頭兒的腦袋用力踹下去。
她腳上穿的是一雙海拉爾氈底鞋，為了防滑防水，又打了一個硬膠皮的底兒。
一般女的臭美，在鞋跟的地方，都是做厚一點，方正一點，像個鞋跟的樣子。
硬膠皮被凍過以後就沒有彈性了，踹了幾下，老王頭兒的頭上就已經見紅，血流順著額頭從頭皮上蜿蜒而下。
「你瘋了！你幹啥呢？」王大丫出現在門口，驚呼一聲。
其實她也不是來幫忙的。
本來她在醫院護理老王太太，沒想到她男人突然趕到了。
老王頭兒家兩個女兒並兩個女婿，待遇可是差個天上地下。
王大丫有大王撐腰，在家裡地位高。老王頭兒也知道那個渾小子不好惹，忌憚著呢。
王二丫嫁的是一個工人，還是個大集體，工資比國營的差一大截，所以在老丈人家抬不起頭來。
老王頭兒沒事就敲打二女婿，他也是要面子的，所以老丈人家的門都不登，有什麼事兒一概不理。
今天這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聽說丈母娘住院，還跑來看看。
王二丫心裡明白他的心思，一直瞧他的臉色，擔心他是因為自己沒回家做飯，來興師問罪。
二丫男人先問了一下老王太太的病情，聽說是中風，就搖了搖頭。
那年頭醫療條件不好，像這樣的癱在床上，基本上就是廢品了。
「你爸呢？他怎麼說？」二丫男人問。
「他說回家取點東西，一會就回來。」王二丫如實回答。
「不好！你快回家！」二丫男人一拍大腿。
「回家幹啥呀？家裡有啥事？」王二丫一聽他這麼說，嚇得臉都白了。
「我讓你回你家快點，你回去就知道了，有大事！」二丫男人催促道。
二丫騎著自行車，晃晃悠悠回到家，一進院就聽動靜不對，再一瞧，大姐和爸都躺在地上，這是什麼造型？
「你瘋了！別踹了！」王二丫過去想拖王大丫起來。
王大丫一個千金墜兒，把身體坐得穩穩的，現在她已經紅眼了，好像已經忘了，被她一腳一腳踹著的，不是她的生身父親，而是一個有著血河深仇的仇人！
王二丫又想把老王頭兒拉開，這位胳膊抱得緊，怎麼也分不開，還差點挨了王大丫兩腳。
王二丫急了，她猛然站起身，一眼瞧見桌上擺的那個大座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