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玉嬰對這事就不解，救護車司機這麼一說，就找到原因了。
但唐先生一向是以救人為本，診費都不在乎，怎麼會見死不救，這裡面一定有誤會。
「這位大哥，唐先生不是見死不救的人，有誤會吧？」不等玉嬰開口，看熱鬧的人就說話了。
「沒誤會，我把我媽背到他家的，他告訴我回家準備後事，人就不救了。那時我媽還有口氣兒。我把頭都磕破了，也沒求他過來扎一針，我媽就在我懷裡不甘心地咽了氣兒！」救護車司機說到痛處，涕淚橫流，聲音都顫了，聽得人心裡難受。
「一定是有誤會，先生說沒說，病哪裡不能治？」玉嬰不死心。
「他只說不救了，還給我解釋嗎？哼，什麼濟世菩薩！都是虛的！今天我就不拉他！」救護車司機把手一揮，開始轟眾人出去。
「大哥，這樣吧，現在先生人這樣，當年發生的什麼事也問不出來了。我只求你這一次，把人送回家，他的錯我來補償……」
韓冰放低姿態，來求人，可是沒想到救護車司機一聽這話，更生氣了。
「你補償？你能讓死人活過來嗎？你給讓我媽再回來嗎？把你能的！」
韓冰被他用力一推，向後一個趔趄，要不是玉嬰扶得及時就摔了。
「你行行好，送一趟，哪怕你把鑰匙交出來也行！」韓冰就差給他下跪了。
「我媽不行了，就不能救，這他躺樓上，不能吃不能喝，不跟死人一樣？為什麼還要拉回家去？不是浪費空氣嗎？人和人不一樣嗎？怎麼他有特權啊！」救護車司機冷冷地說。
「他會醒來的！」韓冰哪聽得了這話，馬上說。
「我還覺得我媽能醒呢，給我機會了嗎？」救護車司機冷笑道。
玉嬰就知道，今天的事要扯皮起來沒完了，不行另外去醫院借救護車吧。
想到這裡，她小聲在韓冰耳邊說了兩句，韓冰也是急了，沒想到這個辦法，忙點頭。
救護車司機見他們要走，就猜著人家要換車，他的目地就是不想讓唐先生順利出院，所以上前一步就攔住人不放。
「你有完沒完！」小四和宋玉橋送了一趟行李，見人還不回來，等得不耐煩跑過來看，正見這一幕，當時就急了。
「怎麼的，你們要打人啊？那就往這兒削！打不死算你們沒吃人飯！」救護車司機就一副潑皮樣。
這時現場已經亂了，韓冰也亂了陣腳，心急如焚，再加上一直休息不好，眼前一黑，還好玉嬰抱著沒撒手。
就在這大家都沒辦法的時候，一位大娘分人群走出來。
「小伙子，我知道為什麼唐先生沒給你媽媽治病。」
「你是誰？」救護車司機打量了一下大娘，就是普通人，穿著黑色的襖，有些單薄，凍得臉色都發青了，瞧著生活就不富裕，身上還隱隱有尿騷味。
這時人群都安靜下來，都不知道大娘的來頭。
「小伙子，你成家沒有？」大娘話鋒一轉，把司機問個一愣。
「成家了，你問這個幹啥？」
「孩子幾歲啊？」
「三歲……不是你查戶口的啊？」
「這就是唐先生不救你媽媽的原因。」大娘嘆口氣。
「啥？」救護車司機滿頭霧水，不止他，大家都沒聽明白。
這跟救不救人什麼關係。
「五年前，我老伴兒摔個跟頭，送到唐先生那裡。他也說不要救了。可是我不死心啊，好好人的，怎麼能說死就死呢？所以我就以死相逼，他救，就是兩條命。不救，也是兩條命。唐先生無奈，只好救了我老伴兒。」大娘說著，已經泣不成聲了。
「救了你還哭什麼？那不挺好的？」救護車司機嫌棄地說。
「你聽我說後來的事兒。本來家裡是老頭子上班，我做點零工，兒子去工廠當學徒，女兒有婆家了，馬上要辦婚事，一家人日子過得也不錯。可是誰知道，老頭子一倒下，什麼都變了。」
「伺候一個癱瘓的可是不容易。」馬上有人懂得發生了什麼事。
「可不是唄。我不能做零工了，老頭子一天二十四小時離不開人。他身子重，我搬不動，又怕長褥瘡，硬是把我這腰給搬出腰肌勞摔了。」
「太難了。」人群中傳來同情的聲音。
「姑娘的親事受點影響，還好成了，不過嫁了也有點受氣，總不能回娘家。兒子也到了說親的年紀，不管是誰，一聽說有個癱巴爹，馬上就搖頭，到現在還是光棍一條。」大娘又是重重一嘆。
救護車司機想不到她是來說這個的，也聽得呆了。
「還不止那些，如果人是好好的，我們吃苦也算了。這些年，他那腦子就沒恢復，你們看……」大娘也是豁出去了，把袖子一挽，只見胳膊上青一塊紫一塊的。
眾人驚呼。
「這是他打的，餵他飯他打，給他收拾大小便也打，反正抓住就沒頭沒腦的打。話也說不清一個字，路不能走，炕上拉炕上吃，還打人。這樣活了幾年，把我們家人都快磨死了……」大娘兩行清淚滾落下來。
「可是……」救護車司機還想分辯，到底是無力。
「小伙子，如果當年唐先生不聽你的，硬是救回來你媽。你現在別說娶媳婦生孩子，能來上班都不一定，背著你老娘喝西北風去吧。唐先生那叫醫者仁心，都想得到的。」大娘一席話，救護車司機啞口無言，可是面子上過不去，掏出鑰匙往地上一扔，擠出人群跑了。
年輕大夫忙撿鑰匙去發動車子，玉嬰跟韓冰上樓，看著人把唐先生推出來。
玉嬰跟韓冰坐到救護車上，才算鬆口氣。想到剛才的事，玉嬰也不由得揪心，唐先生想得多，很多病他心裡都明明白白的，能走多遠就是多遠，不能強求。
可是唐先生的事，就不是強求嗎？
玉嬰正發呆，見韓冰向她一笑。
「不管什麼樣的結果，我不後悔，我等他回來找我。」
「祝福你，冰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