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綰花了兩秒鐘的時間，才把張桂花給認出來。
幾個月不見，張桂花的變化太大了。
沈綰剛離開大隊的時候，張桂花雖然也因為紀江失蹤，而備受打擊。
但也只是坐在門前哀聲嘆氣、愁眉苦臉。
而面前的張桂花。
弓腰駝背、頭髮亂糟糟的，看起來好幾天沒有打理過了。
臉上的皺紋，更是深得嚇人。
看起來，比她外婆年紀還大。
張桂花感覺到沈綰的打量。
不僅不生氣，還在沖她討好的笑。
沈綰皺了皺眉。
張桂花現在看起來，確實過得挺慘。
但那又怎麼樣。
就憑她上輩子，還有這輩子對自己做的那些事。
無論她落到了什麼下場，自己都永遠不可能會對她有絲毫同情。
沈綰無視張桂花討好的目光。
甚至連話都懶得跟她說一句，轉身就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張桂花見沈綰走的乾脆，壓根沒有要搭理她的意思，一下子急了。
她踉蹌著追上去：「沈綰，沈綰你等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張桂花干樹枝一樣的手，拽住了沈綰的衣角。
沈綰立馬將衣角給扯了回來，厭惡道：「你有什麼話就說，別動手動腳！」
張桂花有事求沈綰。
看到沈綰生氣，立馬訕訕的將手給縮到身後。
她臉上再次露出那副討好的表情。
小心翼翼的說道：「沈綰，我聽大隊上的人說，你現在出息了，在鵬城當大老闆了。」
沈綰：「我怎麼樣，跟你有半毛錢關係？」
張桂花乾笑兩聲，搓著手道：「你這麼厲害，嬸子想求你幫忙，幫我找找紀江的下落。」
張桂花怕沈綰還記恨著從前那些事。
趕忙道：「沈綰，我知道我們紀家對不住你。當初...當初都是我鬼迷心竅，勢利眼，委屈了你！」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要恨，恨我一個人就行。」
「但紀江是無辜的啊，他心裡一直喜歡你。當初我不讓他娶你，他還跟我鬧了好一陣。」
張桂花說著說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她雙腿一彎，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仰著頭，滿臉淚痕的看著沈綰：「沈綰，嬸子求你。你現在是有本事的人，肯定能幫忙找到紀江。」
「就沖紀江這些年對你這麼好，你也要幫嬸子找他啊！」
沈綰聽到張桂花說的，紀江心裡一直有自己，一下子就笑了出來。
她並沒有伸手去攙扶張桂花。
而是蹲下身，跟張桂花視線齊平。
沈綰：「找紀江，對我來說，確實不算是什麼難事。」
張桂花渾濁的雙眼，猛地亮了起來。
「不過」，沈綰幽幽道：「找他幹什麼呢？」
沈綰語重心長地跟張桂花說道：「紀江那人，就是個廢物。」
「他不見了，你們家正好省點糧食，這是好事啊。再說了...」
沈綰頓了一下，面露笑容：「紀江這麼長時間沒露面，十有八九是死了，我覺得，咱們沒必要費時費力去找一個死人。」
張桂花見沈綰笑盈盈地咒她兒子死，臉色唰的一下就變了。
她氣得腦袋發懵，嘴裡甚至都有了腥味。
張桂花一雙眼睛死死的瞪著沈綰，咬牙切齒：「你不幫忙就算了，你竟然還咒我兒子去死，你這個賤人！」
沈綰看到張桂花這副氣得要死的樣子，心裡莫名的痛快。
她後退一步，避開張桂花的撲騰。
拍了拍衣角，有些好笑道：「張桂花，你也一把年紀了，怎麼還這麼蠢？」
「你們紀家對我做了那麼多腌臢事，你到底哪來的臉，求我幫忙找人？」
「還說什麼，紀江心裡一直有我？」
「呵呵，整個大隊誰不知道紀江是什麼人，八歲姑娘都不信這話。」
張桂花嘴唇氣得哆嗦。
指著沈綰，顫顫巍巍的還想罵點什麼。
身後，突然傳來紀梅的聲音：「媽，你在幹什麼？」
張桂花驚恐的回頭。
沈綰瞥了紀梅一眼，發現紀梅的變化也很大。
以前的紀梅，整天穿著顏色鮮亮的新衣服，昂著頭，跟只孔雀一樣。
可現在呢。
她身上穿的，還是以前的衣服。
不過因為洗了太多次，顏色已經泛白髮黃。
她的臉上面無表情，給沈綰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
紀梅跟沈綰對視了一眼。
沒有像往常一樣，一臉討好的叫她沈綰嫂子。
甚至連一句話，都沒跟沈綰說。
紀梅移開視線，冷冷的盯著張桂花，又重複了一遍：「媽，你剛才在幹什麼？」
張桂花磕巴了一下，支支吾吾：「沒幹嘛。」
沈綰從張桂花臉上，居然看出了一絲害怕。
要知道，當初紀梅在紀家，可是地位最低的那一個。
沈綰挑了挑眉，覺得新奇，也不急著走了。
就站在原地，饒有興趣的看，這母女倆到底要幹什麼。
紀梅見她媽不承認，冷笑了一聲：「別裝了，你又在求人幫你找紀江吧？」
張桂花上前去拉閨女的手，滿臉祈求的說道：「小梅，那畢竟是你哥啊。」
紀梅猛地甩開張桂花的手：「我沒有這麼廢物的哥！」
張桂花有些生氣，伸手要去打紀梅：「誰准你這樣說你哥的！」
紀梅看到她媽這副護短的樣子，臉上的怒氣瞬間就消散了。
紀梅：「媽，你這麼疼你兒子，你還在大隊待著幹什麼呢？」
「總之現在出門，也不需要介紹信了，你跟爸快收拾東西，出去找兒子吧。」
張桂花不怕閨女生氣，就怕閨女露出這副表情。
張桂花磕磕巴巴道：「爸媽不走，還不是為了留下來照顧你。」
紀梅聽到張桂花這話，一下子就笑了。
笑里是掩飾不住的嘲諷。
紀梅：「照顧我？你們要是真照顧我，之前就不會把家裡最後一點錢，拿去托人找紀江。」
「要不是你們把那錢花了，我也不會因為沒錢打點關係，從供銷社的正式工降成臨時工！」
紀梅一說這事，張桂花就心虛。
紀梅淡淡的瞥了張桂花一眼：「你們滿心滿眼都是兒子，至於我，不過是你們養老的工具。」
「我今天把話撂在這，要是再讓我知道，你們背地裡偷偷使錢找紀江。」
「等你們老了，躺在床上動不了，看我會不會搭理你們吧！」
紀梅說完，轉頭就走。
張桂花一聽閨女以後不給他們養老，心裡害怕。
跺了跺腳，趕忙去追。
只留下沈綰站在原地，臉上掛著真心實意的笑容。
挺好的。
紀家人就該落得個互相折磨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