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綰趕忙收拾好東西，跟婆婆一同出門。
臨走的時候，朝還在屋裡的顧衛東喊了一聲，讓他把自行車騎到曬穀壩。
到時候糧食下來了，好馱糧食回家。
沈綰跟顧母到曬穀壩的時候，那裡已經擠滿了不少人。
張桂花站在一堆糧食前面，很神氣的指揮大家排隊。
她指著其中一個社員，罵罵咧咧：「擠什麼擠，沒長耳朵啊，都給我排好隊，不然就給我滾出隊伍！」
張桂花說完，又隨手指了幾個人：「你、你、你過來排前面，領完了糧食，幫我守著這些人！」
張桂花讓排到前面的那幾個人，都是平時跟她關係好的。
社員們一眼就看出，張桂花這是在假公濟私。
但礙於待會，張桂花還要給大家稱糧食。
大家怕現在得罪她。
到時候她手一抖，漏了半斤八兩的，大家也沒地說理。
於是只能恨恨的看著，最前面那幾個社員。
喜滋滋的把豬身上，最肥的那幾塊肉給割走，站在後面敢怒不敢言。
沈外婆提前占了位，於是沈綰他們排到隊伍中間。
不急不緩的看著前面的人稱糧、又因為秤沒滿，跟張桂花扯皮。
等輪到沈綰他們的時候，曬穀壩里堆著的糧食，已經少了一大半。
顧母讓沈綰去挑肉。
顧家和沈家的公分，加起來，還沒有大隊上隨便一戶普通人家的多。
攏共也就能分個兩斤肉的樣子。
沈綰覺得沒什麼好挑的，掃了一眼臨時搭起來的案板。
隨便指了一塊偏瘦的豬肉：「就這塊吧。」
大隊上的屠夫，麻利的將豬肉割下來遞給沈綰。
沈綰又走到張桂花面前，開始稱糧。
沈外婆身子差，去年幾乎沒掙公分。
沈綰一個小姑娘，力氣不大，上工也幹不了什麼重活。
再加上她中途，還找大隊借過幾次錢，帶沈外婆去看病。
因此算下來。
沈綰和沈外婆兩人，連最基礎的，一人四百斤基本口糧都領不到。
兩人加起來只領到了七百斤，而且一大半都是粗糧，很難下口。
至於顧家。
顧衛東之前一直在外當兵，才回來不久。
大隊分糧食，自然沒有他的份。
而顧母一把年紀，經常頭暈咳嗽，上工也就是去割點豬草。
也就比沈家好點，不用找大隊借錢看病。
但想要多分糧食，也是想都別想的。
張桂花聽完自家男人報的數。
見沈家和顧家兩家人加起來，分的糧食還沒有她家的一半多，直接笑出了聲。
她一邊讓幫忙的社員，給沈綰稱糧食。
一邊大發慈悲道：「給沈家還有顧家多裝兩斤高粱米。唉喲，可憐見的。一大家子人，明年就得靠這點糧食過活了。」
「你們說，那以前吃大鍋飯，你們還能跟著混點基礎口糧。現在分產到戶，自己吃自己了，你們這樣的，明年不得餓死啊。」
張桂花嘴裡關心沈綰，眼裡全是刻薄和幸災樂禍。
沈綰白了張桂花一眼，冷哼一聲：「這就不用你操心了。」
與此同時。
周嬸子那邊，已經分了一袋子細糧出來。
她讓大兒子給沈綰拎過來，然後道：「沈綰侄女，你要的細糧在這，直接讓我們老大送到你們家？」
沈綰點了點頭：「謝謝周嬸子了。」
周嬸子擺手：「唉喲，這算啥。賣給誰不是賣？賣給你，我還不用費心馱到鎮上去呢。」
如今周嬸子的小兒子，幫沈綰捯飭山貨掙錢。
自己沒事的時候，也幫著沈綰干雜活，每個月能領個十塊來多。
在大家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
周家早就跟著沈綰混，過上好日子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周嬸子才敢當著張桂花的面，給沈綰撐面子。
因為她家現在靠著沈綰，才不怕張桂花刁難！
在場的社員們聽周嬸子說，沈綰竟然收細糧。
立刻反應過來，可不是嗎！
沈家和顧家地里的活，的確沒幹多少。
但架不住沈綰會掙錢啊。
一個小姑娘掙的錢，能抵別人家好幾個老爺們。
怎麼可能像張桂花說的一樣，落得連飯都沒得吃的下場。
這年頭，大家吃的更多的還是粗糧。
細糧除了留一點，逢年過節的時候，添進粗糧里蒸饅頭。
剩下的，都會拿去糧站回收。
糧站的工作人員每次挑挑揀揀。
錢沒多少，還得受一肚子氣。
因此大家一聽說，沈綰這裡也收糧，連忙湊了過來，也想把糧食賣給沈綰。
更有人嫌張桂花站在那裡太礙事。
不知道誰直接伸手，一把給她推開。
毫無防備，猛地被推開的張桂花。
踉蹌了好幾步，最後一個屁股墩摔在了地上。
社員們紛紛擠到沈綰面前，大聲說道：「沈綰侄女，我這也有細糧，你要嗎？」
沈綰將張桂花的慘狀盡收眼底。
怕自己也被擠到，謹慎的後退兩步，結果後腦勺撞上了一堵人牆。
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小心。」
沈綰轉過頭，顧衛東正扶著自己。
顧衛東：「你昨天累著了，我來吧。」
周圍人的不明白顧衛東在說什麼，沈綰卻清楚的很。
她清了清喉嚨，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將位置給顧衛東讓出來：「那行，你來吧。」
社員們從圍著沈綰，變成圍著顧衛東。
沈綰站在一旁，只負責從兜里掏錢，遞給那些被顧衛東收了細糧的社員。
一旁忙著幫紀家搬糧食的劉美珍。
看到這一幕，眼裡簡直能噴火。
剛才沈綰財大氣粗，收社員們的細糧的時候，她不嫉妒。
因為她知道，沈綰掙的那點錢，都是小錢。
等她以後跟顧衛東在一起。
想要多少錢，就有多少錢。
想吃多少細糧，就有多少細糧。
但是當她看到，顧衛東小心翼翼的扶著沈綰，還讓沈綰去一旁休息的時候，劉美珍嫉妒了。
她攤開手掌。
看了看自己因為搬糧食，被弄得全是小口的手，還有那灰撲撲的衣服和褲腿。
劉美珍眼裡閃過濃濃的嫉妒。
那個被顧衛東關心照顧，去旁邊休息的人，該是自己才對。
沈綰搶了自己的位置。
劉美珍正陰惻惻的看著，站一旁付錢的沈綰。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大喊：「好你個劉美珍，又在這裡偷懶。我要告訴媽，讓她打斷你的腿！」
劉美珍被嚇了一跳。
轉頭一看，是紀江的妹妹紀梅。
她看了一眼，紀梅手裡那個，明顯比自己的小了不少的袋子。
沒好氣的說：「我偷懶？偷懶的是你才對吧。」
紀梅一噎，咬了咬牙道：「我年紀小，搬輕一點的又怎麼了？你這個當嫂子的，一點也不知道心疼小姑子。」
「我真是恨死你了，要不是你搶了沈綰嫂子的位置，現在買細糧吃的就是我們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