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事嗎？」田桃問。
老頭用手捋著鬍子，半抬著眼睛，煞有其事道：
「老夫夜觀天象，就知道今日必有貴人來，我看你骨骼清奇——」
「噗嗤！」田桃沒憋著，樂了。
「老伯，你下次換一套台詞吧。」
這種江湖騙子慣用的話術，聽了真的很容易出戲。
老者尷尬地睜開眼，說了兩聲頑皮後，總算是說出他真正的目的。
「這個戰國時的五福鐲，我看跟你有緣，不如你結緣去了吧。」老頭從髒不拉幾的袋子裡摸出個鐲子，「只要三百塊，你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
田桃黑線，陸堯眯眼。
「老伯，不是我不捧場，青玉浮雕五福鐲現在還在故宮躺著呢，而且也不是戰國，人家是明代的，你要是能把那個帶出來賣，那你也快進去了。」
跑到人家藝術生面前裝大瓣蒜，不拍扁了做盤涼菜都對不起師父這些年的教導呢。
田桃對於古董不說是門清，也是半個專家級別的。
她師父經常帶著她出入各大博物館，故宮跟師徒倆的後花園差不多，得空就得去看看。
這老頭拿這玩意還真糊弄不住她。
老伯沒想到遇到個硬茬，忙從口袋裡又摸了個東西出來。
「那這件玳瑁鑲金——」
「老伯，憑我多年經驗，我可以負責的告訴你，這是個塑料。」田桃看了眼，又補充了句，「還是一塊喪了吧唧的塑料。」
沒有幾年都養不出上面的「包漿」呢，俗稱，泥兒。
場面一度尷尬。
「走了。」陸堯沒了耐心，挽著田桃就要走。
這老頭大概是看田桃和陸堯買了不少東西，又見他們年紀小，以為是好糊弄的肥羊。
沒想到踢到鐵板，遇到行家了。
「等會，我這還有別的！」老頭把破袋子裡的東西一股腦地倒出來。
田桃拿眼掃過去，全都是些亂七八糟的玩意，沒有多大價值。
正待跟老頭告辭，眼角的餘光卻落在其中一串珠子上。
粉色的珠體，裡面灑著淡淡的粉金，中間有翠玉做間隔，是個碧璽珠軟鐲。
田桃伸手拿起來，觸手生涼。
「這個多少錢啊？」田桃把珠子放在手上來回的把玩。
「這個——」老頭的眼裡閃過一絲得意的光芒，卻故作驚訝狀地擺手，「這個不賣。」
「怕我們給不起價？」陸堯順手接過來，掃了兩眼，「也不是多好的東西。」
桃桃的小寶庫里也有些古董文玩，倆人沒事兒就去古玩市場溜達，也淘了一些，比這個好的多了去了。
「不是錢的問題，這個軟鐲是有些邪門的。」老頭壓低聲音。
「哦？」
田桃一下來了興致，古董市場從不缺離奇事件。雖然一部分古董是家族傳下來的，可也有好多來路說不明白的。
誰也不知道自己面前的物件，是哪個墳里挖出來的，這就帶來了特別多的傳奇事件，傳得活靈活現的。
田桃就喜歡聽這些。
「這個軟鐲，是我前幾年在鄉下收到的，說是那地方有個清代大戶人家的夫人墓，挖出來不少好東西吶。」
老頭說起這個，臉上帶了幾絲神秘地色彩，配上刻意壓低的聲音，努力營造出恐怖的氣氛。
「那家原是不想賣給我的，說是戴過這鐲子的都死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走了。」陸堯一聽，這不吉利的玩意要它做甚？
故事都沒耐心聽完，拽著田桃就要走。田桃忙擺擺手，示意他等會。
「聽完的嘛。」
這個小丫頭，還挺八卦，陸堯腹誹，看著老頭的眼神多了幾絲不悅。
這些江湖騙子，為了賣點東西編出些喪心病狂不存在的事兒。
也只有田桃這種吃飽了撐的沒事兒乾的文藝女青年，才有耐心聽這種胡說八道。
「老伯，那些人都是怎麼死的，跟這個軟鐲有關嗎？」田桃饒有興致地追問。
老伯抓起軟鐲展示給她看。
「小姑娘你看，這珠子裡的爆花兒，像不像血絲一般的紋路？這都是前幾任主人的冤魂不散吶，這是被詛咒的鐲子，只要不是有福氣的，戴上都會死於橫禍！可要是有福的人戴著，這可真是如虎添翼，招財進寶啊。」
這老頭說的天花亂墜，渲染了一圈恐怖氛圍，最後一句才暴露他的本意。
「小姑娘，我看你生得一副有福的面相，也像是能壓得住它的，這樣，你我相識也是緣，你就把這鐲子收了，也當是壓壓它的煞氣，也省的別人因它丟了性命，就當是行善積德了，三百塊，便宜賣給你！」
「三百？你怎麼不去搶？」陸堯其實想說，你怎麼不去死？
看田桃來回把玩，像是看順眼了，陸堯接過來掃了兩眼。
「十五。」
老頭倒吸一口氣。
「哪有你這麼劃價的？」
不按套路出牌啊，打一折還抹一半呢。
「多一分都沒有。」
陸堯把軟鐲扔下，帶著田桃要走。
「哎，我這可是有故事有傳奇的老東西，你再加點？」老頭氣得直跺腳。
「十五塊兩毛。」
陸堯很給面子的加了「點」。
田桃噗嗤樂了。
在奸商面前耍嘴皮子，這老頭算是小巫見大巫了。
老頭也沒想到有人竟然這麼狠，嘴唇抖了又抖，顫抖地指著陸堯。
見陸堯不為所動，甚至真的要走，只能心一橫，把軟鐲遞到田桃手裡。
「行了，就賣給你了，也當是結緣做善事了。」
等田桃倆人走出去了，老頭才擦擦額頭的汗,拽下貼在嘴上的假鬍子，長舒一口氣。
「這屆的年輕人，不好糊弄啊，還好我早有準備，賣了個假的出去。」
老頭從兜里掏啊掏，又掏出一串一模一樣的軟玉鐲，賊兮兮地笑。
「那詛咒的傳說是真的，可是鐲子早就被我掉包了。」
就憑這套營銷手段，老頭已經賣了十多個同款出去了。
不過十五塊兩毛的賣價，還是有史以來頭一回。
算下來也沒賺幾個錢，誰讓他倒霉，遇到了陸堯這個砍價小能手，奸商界的祖宗呢。
「沒見過這麼砍價的小兔崽子，真是的——咦？我去！！！」老頭髮出宛若豬叫一般的聲音。
「我這串才是假的啊！難道是手滑裝錯了，把真的賣出去了？」
真的不要說是十五，就是一千五也不能賣啊，他這小破攤，全靠這靈異軟鐲當招牌呢。
老頭追出去，車來車往，人山人海，哪兒還見得那對小情侶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