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生在冬季，如果被扔掉，活下去的機率……不大。
邱林搖頭：「我媽……死了……」
虞紹卿手上的力道逐漸松下來，癱在座椅上。
邱林斷斷續續的說了那年的事。
當年他們夫妻一直生不出孩子，經常在外地求醫。邱母那時候在各個醫院做保潔，說有時候會遇到那些未婚先孕的小姑娘生了孩子不想要，或許他們到時候可以抱養一個。
為了不讓別人說閒話，到時候真抱到了，就對外說是他們夫妻自己懷的。
後來有一天邱母真打電話給還在外地的邱林夫婦，說有個高中女孩，才十七歲，生了孩子家裡不想要，她給抱回來了，讓他們趕緊回家。
邱林夫婦開心的從外地趕回來，看到白白胖胖的嬰兒，真以為是母親抱養的。
結果沒開心兩天，他們就知道了邱母工作的醫院發生火災燒死孩子的事，邱林看母親夜夜驚醒，覺得奇怪，逼問之下，邱母才坦白，孩子是她趁亂從火場抱出來的！
其實當時她參與救那些嬰兒，也搶出了好幾個，抱著最後一個的時候，她才起了歪念。
她看孩子腳上戴著的信息牌，知道這個孩子是一個女人獨自來生的，她一咬牙，趁亂抱回了家！
醫院的監控早就被燒沒了，冬天大家都穿得厚，邱母膽戰心驚的把嬰兒藏在自己寬大的工作服里奔跑出來，把孩子藏了起來。
對孫子的渴望蓋過了犯罪的恐懼，她把這個孩子占為己有了。
虞紹卿雙眼通紅，拳頭捏得鐵緊！
「既然把孩子抱走了，為什麼又要扔了！為什麼！」
邱林粗糙的臉上也在淌淚，看得出很懊悔。
「我知道這孩子來路不明，我勸我媽還回去，可是那時候醫院已經公布了孩子死亡的數量，七個，那個女人……她也以為自己的孩子沒了，我媽說這時候還回去，要坐牢……我不忍心她去坐牢，就商量著，把這個孩子好好養大……
我們全家都把這個孩子當寶貝，對親戚說，我們的病治好了，孩子是我們親生的……一個月後，我老婆查出了懷孕……」
虞紹卿：「所以你們就把他扔了！不管他死活了是嗎？！」
邱林：「不是的……開始我們也想養的，但是……那時候因為治病，家裡已經不太寬裕了，我媽也為那事辭職了，家裡沒了收入，加上我老婆身體不好，懷雙胞胎後一直養胎，家裡花銷太大了……養不了三個孩子……」
所以在某一天，邱母天黑了才濕著鞋從外面回來，說把那個孩子送走了。
邱林逼問過孩子的下落，邱母說不想牽連他們，說什麼都不說，這麼多年，他一直沒有問出來，而邱母也一直活在懊悔和自責裡面，沒多久就病倒了，前年的時候，死了。
孩子的下落，再也沒有人知道。
賀聞璟：「送走了是什麼意思？是送給別人家了，還是丟掉了！」
邱林：「我真的不知道，這些年我問過無數遍，她不說，但我想，肯定是送人了，那大冷天的，我媽不可能把孩子扔掉。」
賀聞璟：「有什麼不可能！她連孩子都敢偷，還有什麼不可能的！」
邱林：「可能是送給陌生人了，據我了解，我認識的親戚裡面，沒有抱養孩子的……」
賀聞璟只希望，這老太婆是真的把孩子送人了，那他們還有找回來的希望。
邱林：「我們家是安正的，認識的人都在那邊，我想我媽把孩子送人，應該也是送在那邊的。」
他吐出一口氣：「其實這麼多年，我們一家人都活在愧疚之中，也想著去找那個女人，但是又怕引起別人的懷疑……」
虞紹卿咬牙：「去安正！我一定會找到他！」
賀聞璟看著邱林：「孩子身上，有沒有什麼胎記之類的，好辨別的特徵。」
邱林搖頭：「沒有，孩子白白胖胖的，很可愛，也很乖，不愛哭鬧……」
虞紹卿覺得自己的心臟被縫紉機一針一針不停的扎著。
那麼可愛的孩子，他連看都沒有看過一眼。
「照片有嗎？你留照片了嗎？」他帶著最後一點希望，看著邱林。
邱林還是搖頭：「之前拍過，後來……我媽讓我們全都刪了，不准留……」
這就是一丁點兒的線索都沒有了。
賀聞璟把邱林放下了車，和虞紹卿在車裡抽菸。
煙霧繚繞，虞紹卿的手抖得厲害。
按照邱林的說法，孩子消失那天，邱母是一大早就出的門，晚上才回來，十二個小時，會把孩子送去哪裡呢？
可惜這麼多年了，邱母又是老婦人，出門在外沒用手機留下什麼痕跡來。
安正周圍的縣市，車程五小時左右的多不勝數，這該如何查詢起。
相對來說，賀聞璟就冷靜多了，抽完一支煙，道：「你儘快找機會問問小姑，有沒有關於孩子的什麼特徵，或者留下了什麼照片之類的沒有，我先從安正本市查起，看看五年前那些家庭的收養孩子的情況。」
虞紹卿悶悶的「嗯」了一聲：「回去吧。」
他直接去了酒店，賀白珠還在睡。
虞紹卿呆坐在床邊看著她。
這事問起來，對賀白珠是二次創傷，但是他總得問點線索出來。
好像感受到被人注視，賀白珠緩緩睜開了眼睛，愣愣的看了虞紹卿好幾秒，揉著眼睛坐起來：「幾點了，還不去公司？」
虞紹卿：「餓嗎？」
賀白珠點頭：「餓了。」
拿過手機看了下時間，聲音清醒了不少：「我去，十二點了！」
虞紹卿：「我叫人送飯上來。」
賀白珠伸了個懶腰，看著不太正常的虞紹卿：「你怎麼了？哭了？」
虞紹卿眼睛是紅。
又紅又痛。
心急如焚，沒再拐彎抹角了：「咱們兒子，你真的一張照片都沒留？」
賀白珠的哈欠打到一半，臉上的表情也僵住了，眸光冷了下來。
虞紹卿：「你仔細想一想，就算你沒拍，醫院有沒有可能留下兒子的照片？或者其他什麼，指紋之類，毛髮？」
賀白珠：「你到底怎麼了？」
虞紹卿：「你告訴我，有沒有？」
賀白珠覺得虞紹卿很不對勁。
從昨晚他來的時候就不對勁了。
聲音帶著試探：「你告訴我，孩子……怎麼了？」
虞紹卿垂頭，被賀白珠追問了幾聲，才抱住她：「珠珠，你先別激動,我們兒子，當年火災的時候，被人偷走了……」
「人呢！那人呢？！我兒子呢？！」賀白珠猛地推開他，雙眼瞬間滾了淚下來，大顆大顆的往下滴。
虞紹卿：「被那人扔了，所以我問你，到底有沒有照片什麼的，我得找到他……」
賀白珠緊緊的抓著他的手臂：「他還在對不對，兒子還活著，他還活著對不對？！」
虞紹卿抓著她的手：「不確定，我得找一找……」
賀白珠：「肯定還在，我老是夢到他的，他肯定還在啊……嗚嗚嗚……」
她伏在虞紹卿的肩上泣不成聲，根本無法回答虞紹卿的任何問題。
壓抑多年，這一刻的心情，難以名狀。
可是照片，真的沒有。
那時候她心裡是帶著怨念的，怎麼可能留孩子的照片。
虞紹卿失望至極，不死心：「那他像你還是像我？」
賀白珠搖頭：「才出生幾天，皺巴巴的很醜，看不出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