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國寺靜臥於桃源谷的一處半山腰,可以俯瞰整個桃源鎮。
寺廟占地廣袤,四周青山環繞,仿若天然屏障。朱紅色的院牆高大厚實,牆脊上的神獸雕刻栩栩如生。
寺門氣勢非凡,門上銅釘排列整齊,泛著古樸光澤。
迎親的轎子在吹吹打打聲中抬進了東國寺,進了寺廟後院準備好的房間。
李平安把大青驢扔在寺外,跟著如織的香客進入了東國寺。
踏入寺內,大雄寶殿雄偉壯觀,金頂閃耀,琉璃瓦在陽光下璀璨奪目。
庭院中,古木參天,花草嬌艷,石徑蜿蜒,處處彰顯著奢華。
僧人們的誦經聲和著木魚聲,在山谷間悠悠迴蕩。
大雄寶殿內佛像莊嚴肅穆,慈悲的目光似能穿透靈魂。禪房精緻,雕花的門窗透露出古樸韻味。
正中間就是金光禪師的肉身佛。
肉身佛面色如生,肌膚透著潤澤,仿佛只是沉睡。
其表情安詳,雙眼似閉非閉,有超脫塵世之態。
肉身紋理清晰可見,僧袍裹體,雖歷經歲月卻仍完好,氣息莊嚴,令人敬畏。
無數信男信女虔誠地跪拜肉身佛,旁邊的和尚閉目敲著木魚,或低聲誦經,一個個慈眉善目,看起來不似獵戶所說窮凶極惡之輩。
陸續有新娘被抬進來,一共九位新娘。
寺里一群信徒正忙著準備明天的燃燈節和晚上的婚禮。
李平安從一個信徒口中得知,婚禮會在午夜子時進行,然到時候寺里的和尚會關閉寺門,這些新娘都是聖女,聖女和肉身佛的神聖婚禮,外人不得窺視,否則會瞎眼。
李平安心裡大致已經猜到了其中的齷齪,不過還要等到夜裡,才能看到這些和尚的真面目。
天剛黃昏,他決定在鎮子上逛逛,了解一下這裡的風土人情。
有時候,事情的真相,就藏在那些街頭巷尾的閒言細語中。
桃源鎮中心並不大,由於臨近燃燈節,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挑著擔子的貨郎,擔子兩頭掛滿了各式各樣的小物件,有精美的香囊、色彩斑斕的頭繩、小巧的撥浪鼓,貨郎手中拿著撥浪鼓,邊走邊搖,「咚咚咚」的聲音吸引了一群孩童圍繞在他身邊。
街頭的集市更是熱鬧非凡。賣花的姑娘手捧著嬌艷欲滴的鮮花,大聲叫賣著:「鮮花嘞,剛摘的鮮花嘞!」
賣小吃的攤位前圍滿了人,熱氣騰騰的包子、香氣撲鼻的烤餅,還有那酸甜可口的糖葫蘆,讓人垂涎欲滴。
不遠處,還有幾個藝人在表演雜耍,一個小伙子赤膊上陣,在刀槍劍戟之間靈活穿梭,博得觀眾的陣陣喝彩;旁邊的小丑則用各種滑稽的動作逗得孩子們哈哈大笑。
婦人們則三五成群地走著,她們身著淡雅的襦裙,裙擺隨風飄動,手中或拿著剛買的新鮮布料,或提著裝滿果蔬的竹籃。她們邊走邊談論著家長里短。
「聽說了嗎,宋家二丫頭選上聖女了。」
「那她家的日子可好過了,選上了聖女,家裡免十年租子,廟裡每年還給錢。」
「可宋家丫頭的日子可就難過了,一輩子碰不得男人,只能在廟裡守著金光佛祖。」
「噓,你小聲點,敢編排聖女,小心廟裡的人聽到,撕爛你的嘴。」
…………
李平安聽了幾句,幾個婦女不議論了。
他把注意力放在街邊的店鋪。
街邊的店鋪琳琅滿目,一家家酒肆茶樓人滿為患。
酒肆中,大鬍子的漢子們高談闊論,談論著江湖軼事,大碗喝酒,酒香四溢。
小二們在人群中穿梭自如,肩上搭著毛巾,熱情地招呼著客人,「客官,您要的酒來嘍!」
茶樓里,茶香裊裊升騰,似輕煙般在空氣中瀰漫。老人們安然地坐在靠窗的位置,陽光透過窗欞灑在他們身上,勾勒出寧靜的畫面。
他們一邊輕抿著茶,品味著那苦澀與甘甜交織的味道,一邊悠然地看著街景,偶爾還會輕聲談論幾句即將到來的燃燈節的趣事。
李平安踏入這間茶樓,尋了個空位坐下,要了一壺茶。他不緊不慢地飲著,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支起耳朵,仔細聆聽著一個耄耋老人向周圍茶客講述金光禪師當年的舊事。
「七十年前吶,那時候我才十幾歲,還是個毛頭小子呢。」老人眯起眼睛,陷入回憶,「我被東國寺的妖王抓進了金光寺,鎖在院子裡的一根柱子上。
當時我害怕極了,覺得自己死定了,肯定要被那妖王吃掉啦。就在我最絕望的時候,金光禪師從東國寺外面緩緩走了進來。」
老人混濁的眼中瞬間有了光彩,仿佛回到了那個驚心動魄的時刻。
「他風塵僕僕的,拄著一根看起來有些年頭的禪杖,那禪杖的木柄都被磨得光滑了。他應該是走了很遠的路,眼神中透著幾分疲憊,就像跋涉了千山萬水才來到這裡。
他身上那件破舊的僧袍隨意地披在身上,補丁一層疊著一層,顏色也因歲月的風霜變得斑駁難辨。
可他渾身卻散發著一種奇異的光彩,七十年了,我一直都清晰地記得那一刻。他走到我身邊,只是輕輕一伸手,就像扯斷一根草繩般,扯斷了鎖住我的鐵鏈。
你們相信光嗎?我相信,那一刻,他就是光啊!」
一個性急的茶客忍不住催促道:「誰愛聽你這些啊,快講講金光禪師大戰妖王的故事。」
老人搖搖頭,一臉嚴肅:「我說了八百遍了,金光禪師一伸手,就定住了那些妖王,他沒有絲毫的殺意。他說要感化他們,讓他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一個茶客猛地一拍桌子,滿臉不滿:「你胡扯,金光禪師明明殺了那些妖王,整個桃源鎮都知道的故事,你這是老糊塗了,記不清了。」
耄耋老人緩緩放下茶杯,神色認真:「你都說是故事了,肯定是人們根據自己的想像不斷改編的。
人們啊,都只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每個人都希望故事裡的金光禪師和妖王打了三天三夜,最後殺死了妖王,覺得這樣故事才更加刺激,可我講的只是事實。」
一群茶客頓覺沒意思,自顧自的聊了起來,沒人再聽老人講什麼。
老人望著茶杯里淼淼升起的的霧氣,陷入了回憶中。
這時,一位身著白衣的少年翩然坐在了老人那桌,嘴角噙著一抹笑意,說道:「老人家,您給我講講金光禪師的事吧,我可喜歡聽了。」
李平安目光一掃,便瞧出這少年是女扮男裝,那精緻的眉眼與柔美的輪廓,哪裡逃得過他的眼睛。
老人警惕地朝四周打量了一番,而後將頭湊到少年耳邊,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悄聲道:「我告訴你啊,這寺里的和尚可都不是人,全是妖王變的。那方丈是雞精,二長老是野狗妖,三長老是黑狐妖,至於四長老,你絕對猜不到是啥!」
「是什麼?」少年眼中滿是好奇,迫不及待地追問。
老人越發神神秘秘,聲音更低了幾分:「他是一條修煉了千年的蛆,到現在都沒能進化成蒼蠅呢。」
「咦!」少年眉頭緊皺,滿臉嫌惡,「好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