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遊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去形容這雙眼睛。
它是那麼的漂亮,它是那麼的明亮。
那眼睛中閃爍著濃濃的笑意,也散發著濃濃的希望光芒。
它太美了。
就好像一個嬰兒睜開了清澈的雙眼,觀察這個陌生的世界。
靈動,清澈透亮。
甚至,那雙眼睛似乎包涵了人這一輩子所有快樂的力量。
週遊低頭看著那精緻的面龐,看著那如寶石一般的眼睛。不由的,他笑了。
「你能夠看見我了。」
「我能夠看見你了。」
很輕的聲音在院子中同時響起。
週遊有些走神的移開了目光,隨後又開起了玩笑,「我有沒有你想像中的丑?」
景小喻柔聲笑道:「你和我想像中,完全一模一樣。」
週遊輕咳一聲,他又看向他處,「恭喜你了。」
景小喻輕聲道:「我感覺到眼睛出現了感覺,便遮蔽了雙眼,在這之前,不曾去看一縷光。」
週遊詫異,「為什麼?」
他覺得一個失明的人在感受到眼睛出現光感的時候,一定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外邊的世界。
看看那個自己闊別已久的,最美好的世界。
景小喻輕語,「我想第一個看到的人是你。」
週遊不自在的抬起左手揉了一下鼻子,不知為何,卻是有那麼一縷縷心慌意亂。
景小喻咯咯笑了起來,「第一次看到你有些窘迫的樣子。」
週遊笑道:「你就別拿我尋開心了。」
景小喻道:「可看到你,本來就很開心啊。」
週遊抿嘴,他覺得就很奇怪。
自己也不是第一次見景小喻了。
也從沒有在意過她失明這件事情。
但就是……
出現了一些莫名的情緒。
「你遠道而來,一定餓了吧。」
週遊岔開話題,「我帶你吃飯啊,最起碼童慶在家。」
童慶喜歡待在家裡,這一點大家都知道。
景小喻下顎輕點,「好啊。」
週遊快走幾步在前邊領路,現在並不是飯點,所以童慶在自己房間待著。
看到景小喻的那一刻,童慶卻沒覺得有什麼意外,「你的眼睛和我想的一樣。」
景小喻輕笑,「真的嗎?」
童慶頷首,「眼為心之窗,一個人的心有多麼好,她的眼睛就一定會很漂亮。換而言之,那種眼神必然透著幾分陰霾,凶厲,狂妄等神色,就算隱藏的再好,也會被人看穿。」
景小喻嬌笑,「你這樣說,我要臉紅了。」
童慶卻很認真,「我見過無數雙人販子的眼睛,我從小就記得他們那種兇惡,絲毫不把人當人的凶厲眼神。之後的歲月中,我總是習慣性的觀察人的眼睛,通過他們的眼睛,我就可以判斷出這個人的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狂妄的人眼中永遠都有一種看不起別人的神色,自信的人的眼神總是堅定的,窩囊人的眼神總是躲躲閃閃的,耍小聰明的人,眼中總會流露出一絲自以為是。心思單純的人,他們的眼神永遠都是有些傻傻,憨憨的,註定他們沒心機。」
週遊訝然,「那我呢?」
「你?」
童慶聳肩,「有點地主家傻兒子的那種憨厚感,這是我一開始的感覺。」
週遊疑惑,「什麼意思?」
童慶道:「就是傻的意思。」
「……」
週遊沉默,「我這麼精明的人,會是個傻子?」
童慶道:「所以,這就叫感覺。」
週遊感嘆,「為人處世,果然處處是學問。」
童慶笑道:「反正我所總結出來的,就是當你看到一個人的眼神讓你心中有些不舒服。不用懷疑,你一定看穿了他的本質,只是你無法描述出來。遇到那樣的人,就不要打交道了,絕對沒什麼好事。」
人的眼睛是很複雜的。
就如一些一夜暴富的人,他們的眼神會給人一種很飄的感覺,這種『飄』中還帶著幾分對周邊人的不屑。
「吃什麼?」
童慶問景小喻。「說起來,你只知道我做的飯菜的味道,卻從沒看過其形色呢。」
景小喻笑道:「都行。」
童慶笑看週遊,「請記住她這兩個字,這兩個字將是一個女人這一輩子說的非常多的兩個字,另外兩個字叫『隨便』。」
景小喻嬌笑連連,「哪有那麼誇張。」
童慶笑道:「要一起進廚房嗎?給你們炫炫廚藝。」
除了第一次見的時候煮蘑菇之外,週遊還真沒再看過童慶做飯。
反正也沒事,自然就陪著咯。
炫了一手刀法之後,童慶又對景小喻道:「你可以重新看看這裡,畢竟又重建了。」
景小喻答應一聲,「好,我剛回來,還沒去拜見老人家呢。」
週遊倒也沒去陪,下意識覺得,景小喻本來就對所有人很熟悉,哪裡還需要作陪?
隨著景小喻離開,童慶一邊做飯,一邊道:「你露怯了。」
「什麼?」
週遊沒聽懂。
童慶笑道:「我說,你露怯了。看來那惡念,確實補全了你的情感。」
週遊有些疑惑,「可我看到其他人……」
「正常。」
童慶笑道:「有時候就需要有個人撥動你的心弦,然後你的一切情感才會真正的湧出來。當它湧出來的時候,你會覺得自己思緒都亂了,這個時候就是你的情緒開始壓制你理智的時候了。」
「情緒占據主導地位的那一刻,你思考事情的方式,就是唯心而動了。」
週遊遲疑,「那這是為什麼?」
童慶覺得好笑,卻依舊回答了他的話,「這就叫心動。」
心動?
週遊沉默,他時常也說很多東西。
但自身並沒有任何感覺。
原來有些東西,只有落在自己身上的時候,自己才能夠真正的感覺到。
除此之外,都是紙上談兵,照貓畫虎。
童慶笑道:「不管怎麼說,我都要恭喜你了。現在的你,才是一個真正的完整的人了。以前的你,其實更多的只是一件兵器,你思考事情的方式太過理智了。」
「可作為情感最豐富的生靈,一味的理智思考問題,是會喪失很多樂趣的。」
週遊輕笑,「真……讓人意外的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