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聖城凱魯萬

  第145章 聖城凱魯萬

  北非是一片神奇的土地,突尼西亞是一座神奇的城市。

  這座坐落於非洲大陸最北端,地中海中部的城市與歐洲南部的亞平寧半島只隔著一道短短的突尼西亞海峽,二者結合起來,像是一把鍘刀,將整個地中海世界分為兩半。

  受多種自然因素影響,從非洲最北端向南,從突尼西亞城附近的亞熱帶地中海氣候,到加夫薩附近的亞熱帶草原氣候,再到更南端的熱帶大陸性沙漠氣候,囊括了濕潤區,半乾旱區和乾旱區,跨越農耕區和遊牧區,年降水量更是從將近1000毫米銳減至不足100毫米,氣候覆雜多變,乾濕分明。

  以突尼西亞城為界,向西多為半濕潤旱地,向東則以半乾旱草原和沙漠居多,除了昔蘭尼加地區憑藉著綠山山脈的阻隔較為濕潤外,其餘地方大多都是一片荒漠,僅在沿海平原保留著狹長的地中海氣候帶,適合畜牧業和旱地農業的發展。

  從昔蘭尼加再向東,沿海的地中海氣候也消失不見,自綠山山脈到西奈沙漠之間的大片土地,都屬於亞熱帶草原沙漠氣候,包括開羅在內的絕大多數地區年降水量不超過50毫米,氣候極為乾旱。

  當然,乾旱的氣候不能直接與土地的貧瘠劃等號,肥沃的尼羅河三角洲亦是重要的產糧區,能夠承載起大量人口。

  如果說兩河流域是中東文明的發源地,黃河和長江是中華民族的母親河,那麼對於馬格里布地區的柏柏爾人來說,阿特拉斯山脈就是當之無愧的聖山。

  阿特拉斯山脈西起大西洋沿岸的阿加迪爾,東至地中海南岸的突尼西亞城,橫貫了整個馬格里布地區,是地中海世界與撒哈拉大沙漠的分界線。

  正是有了阿特拉斯山脈的阻隔,來自地中海上的暖濕氣流才能在山脈北坡形成降雨,匯聚成數條河流,在山脈間中沖刷出河谷和平原。

  也正是有了阿特拉斯山脈的阻隔,來自撒哈拉大沙漠的熱帶氣流無法突破高聳的山脈,被擋在南麓,使馬格里布地區免於極端乾燥的困擾。

  這也正是突尼西亞城東西氣候差距如此巨大的原因。

  在阿特拉斯山脈最東段和祖魯德河之間的谷地上,坐落著一座聖城,這座掩映在棗椰樹的樹蔭和清真寺的投影下的城市主要由白色大理石築成,神秘,高貴,凜然而不可侵犯。

  這便是凱魯萬,北非穆斯林王朝的古都,馬格里布地區的宗教中心。

  在信仰遜尼派的柏柏爾人心中,凱魯萬是僅次於麥加,麥地那和耶路撒冷之後的第四聖城,他們相信,去凱魯萬朝覲七次等於去麥加朝覲一次,都能向自己侍奉的神明表達最誠摯的敬意,為自己和家族帶來榮耀。

  凱魯萬城歷史極為悠久,曾是阿格拉比特王朝的首都,城中有著幾十座大大小小的清真寺,其中猶以凱魯萬大清真寺最為出名,是世界上最大的幾座清真寺之一,前來參拜的穆斯林絡繹不絕。

  每逢遜尼派的重大節日,信徒們會不遠萬里前往凱魯萬聖城,在大穆夫提和各級烏理瑪的帶領下,舉行隆重的典禮儀式,匍匐在地上向真主頂禮膜拜,展示心中的虔誠。

  哈夫斯王朝建立後,將突尼西亞城作為自己的首都,政治中心的轉移並沒能動搖凱魯萬的宗教地位,在柏柏爾穆斯林心中,這座城市仍然神聖無比,是一種極為特殊的存在。

  隨著近兩百年來耶路撒冷的亂離和衰落,凱魯萬在信徒心中的宗教地位越發重要,隱隱有取而代之之勢。

  近些年,東邊的基督教勢力越發強大,希臘皇帝就像是一個揮動著鐮刀的死神,對北非的伊斯蘭領地虎視眈眈,時刻準備將其連根拔起。

  壞消息一個接一個傳來,常年居住在凱魯萬大清真寺的大穆夫提終於坐不住了,開始號召吉哈德聖戰,旨在保護真主的子民不受侵犯,將殘暴的異教徒趕出家園。

  大穆夫提還是高看了哈夫斯王朝的實力,費盡心思聚攏的大軍在的黎波里被直接擊敗,伊本親王當場戰死,葉海亞哈里髮帶著殘兵敗將倉皇逃回突尼西亞城。

  大穆夫提本人則是在艾本尼的護衛下回到凱魯萬,免於基督徒的羞辱。

  隨著的黎波里,梅德寧,加貝斯等城市的相繼告破,深居哈夫斯王朝內陸的凱魯萬城也不再安全,直接暴露在敵軍的兵鋒下,時刻會面臨十字軍的打擊。

  蜂擁而至的流民和時而出現的基督徒先遣部隊使得整座城市人心惶惶,不少虔誠的信徒響應了烏理瑪的號召,拿起武器保衛聖城,亦有人將伊薩克皇帝視作真主對他們不忠的懲罰,在渾渾噩噩中等待著命運的審判。

  大穆夫提集結城中各階層代表召開會議,決定誓死不屈,號召市民踴躍參軍,為真主戰鬥到底。

  憑藉著積累下來的威望,大穆夫提很快將城中基本事務處理清楚,對軍隊數量,鎧甲武器和糧食牲畜登記造冊,委派專人負責管理。

  他派人收攏附近的敗兵,將他們重新編入作戰序列,同時修繕城牆,溝壑和水渠,時刻準備應對異教徒的進攻。

  他還向艾米尼許下諾言,表示願意支持他入主突尼西亞城,取代哈夫斯家族成為整個馬格里布的統治者。

  作為回報,艾米尼將率軍留在凱魯萬城,參與城市的保衛戰。

  在的黎波里的災難性失敗後,哈夫斯王朝中央和東部諸侯都損失慘重,反倒是見勢不妙直接拋下同胞的艾米尼部實力保存較為完好,是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

  大穆夫提當然對此一清二楚,但迫於形勢,只能將心中的厭惡和不滿深深埋藏,裝出一副和善的模樣懇求艾米尼將部隊留下。

  聖城凱魯萬遭到威脅的消息很快在柏柏爾穆斯林之中迅速傳播,不少精壯男子從後方趕來,抱著必死的決心,加入到城市的守衛中去。

  短短數月時間,凱魯萬的守軍人數已經突破一萬,並且還在迅速增加。

  「好一座堅城!」

  凱魯萬以南的一座小山上,米哈伊爾侯爵帶著幾位將領,在親兵的保護下偵查敵情。

  正值傍晚,夕陽的餘暉撒在遠方的城市上,將聖潔的城市染成粉紅色,顯得美輪美奐,仿佛一件一塵不染的藝術品。

  「凱魯萬的城牆始建於六百年前,在這六百年間多次進行加固,由於其特殊的宗教意義沒有遭到什麼兵災,各位統治者都非常重視城市的防禦,從不會吝惜金錢。」

  「城中守軍人數眾多,在宗教氣氛的鼓動下戰鬥意志頑強,沒有火炮加持的情況下,光憑我們恐怕難以攻破。」

  說話的是近衛軍第七軍團的利爾德軍團長,亦是伊薩克皇帝的老部下,早在1445年就跟著孔蒂伯爵一起加入了皇帝的隊伍,參加過大小戰爭無數。

  幾年前,他在君士坦丁堡的舞會上贏得了一位巴列奧略家族旁支小姐的芳心,在聖索菲亞大教堂中受洗成為正教徒,皇帝親自擔任他們的證婚人。

  孔蒂伯爵奉命組建聖西門騎士團後,時任副兵團長的利爾德憑藉著姻親的關係成功晉升為兵團長,在最近的的黎波里之戰中率領新整編的近衛軍第七軍團立下不小戰功,獲封男爵爵位。

  「哼,凱魯萬守軍雖眾,但方才歷經大敗,兵無戰心,加上守軍來源駁雜,短時間內不可能通力合作,根本沒有你說的那麼難打。」

  「若是第七軍團的同僚不願作戰,老老實實待在後方即可,我們第三軍團可不是膽小鬼!」

  「怎麼,在孔蒂伯爵手上堅守蘇爾特,使宰相大人嘖嘖稱讚的鐵軍,到了你這裡,怎麼變成了一群綿羊?」

  第三軍團的達尼埃爾軍團長立馬接過話腔,對利爾德出言不遜。

  利爾德直接將頭撇向一邊,不予理會。

  隨著東羅馬帝國軍隊規模的擴大,派系鬥爭自然不可避免,其中最大的一派便是自詡出身正統羅馬人的「老近衛軍」序列,他們隱隱以米哈伊爾侯爵為首,歷來看不起由外族人組建的紫衛軍和幾支新近衛軍,認為自己才是皇帝陛下最堅實的盾。

  儘管作為軍方第一人的米哈伊爾侯爵一直不參與這些派系鬥爭,皇帝陛下還是對此有所警惕,將紫衛軍擴充為三個軍團,同時組建了以柏柏爾人為主的近衛軍第四軍團和以亞美尼亞人為主的近衛軍第五軍團,作為一種變相的敲打和掣肘。

  「侯爵大人,我建議儘快向陛下致信,請求他將斯巴達重炮連隊調來,對凱魯萬城進行集中轟擊。」

  「幾天前我帶人進行過一次觀測,他們的城牆雖然的確時常維修加固,但樣式極為老舊,建立之初根本沒有考慮到火炮的打擊,扛不住幾輪。」

  達尼埃爾見利爾德別過頭,也不再自討無趣,向米哈伊爾繼續進言。

  「知道提前觀測,不錯。」

  米哈伊爾先是點了點頭,對達尼埃爾的行為表示了認可。

  「但是,根據陛下對我的指示,我們暫時不必對凱魯萬進行強攻,只需保持壓力,使敵軍不得分心。」

  「你想想,如果伱是一個薩拉森人,當哈夫斯家族的老巢突尼西亞和遜尼派的聖城凱魯萬同時遭襲,你更願意支援哪一個?」

  達尼埃爾不言,心中已經隱隱有了答案。

  對於一個普通的伊斯蘭教徒來說,聖城凱魯萬當然遠比突尼西亞城更加重要,整個北非沒有任何一座城市比得上她。

  「您是說,陛下想將凱魯萬城作為一個誘餌,吸引更多的吉哈德聖戰者前來支援,使突尼西亞等大城市兵力空虛,從而減輕進攻壓力?」

  利爾德茅塞頓開,立馬問道。

  「但是,當他們越聚越多,會不會反而對我們形成壓力?」

  達尼埃爾還是疑惑重重。

  「當然有可能,不過我們也不是吃素的,不會坐視他們集結大軍。」

  「可……」

  「行了,我們該回去了,今天睡個好覺,明早擺出陣勢,先派幾支僕從軍上去消耗一波。」

  米哈伊爾打斷達尼埃爾的發問,策馬離開。

  達尼埃爾是他一手提攜,他自然清楚這個驍勇善戰的小伙子心中在想什麼。

  如果能夠調來斯巴達重炮,集結大軍進行強攻,亦能給薩拉森人施加壓力,攻破城市後,哈夫斯王朝最後一支有生力量也將煙消雲散。

  但是,作為帝國的軍事大臣,皇帝陛下最信任的老臣,他已經不再是單純的軍人,不能總是以一個指揮官的眼光來看事情。

  凱魯萬城的宗教意義太特殊了,在面對異教徒入侵的情況下,城中軍民勢必會拼命死守,縱使最終能夠成功攻下,原本美麗壯觀的聖城也將化作一片廢墟。

  到了那時,雙方就真的再無半點轉圜餘地。

  他並不清楚自己的皇帝陛下將會如何處理新領地上為數眾多的薩拉森人,但作為他的老師,一同經歷了這麼多年的風風雨雨,米哈伊爾對以撒再了解不過。

  褪去了外人眼中聖戰士和虔誠信徒的諸多光環後,他就是一個純粹的利益至上主義者,僅此而已。

  米哈伊爾也不知道皇帝陛下想要什麼,但無論如何,絕不會是一片凋敝的土地和叛亂不斷的人民。

  夕陽落山,眾人回返,身後的凱魯萬城告別了最後一縷雲霞,沉入夜的黑暗。

  ……

  1455年秋季,基督教聯軍在加貝斯城兵分三路後,分別以加夫薩,凱魯萬和斯法克斯為目標,在哈夫斯王朝的腹部攻城略地,縱橫馳奔。

  北路軍在米哈伊爾侯爵的統率下,向凱魯萬城發動了幾次佯攻,迫使更多的吉哈德聖戰者放棄了突尼西亞,蘇塞和斯法克斯等城市,聚集到凱魯萬周圍,與北路軍形成對峙。

  西路軍的進攻則遭到了挫折,在加夫薩當地守軍慌不擇路的邀請下,盤踞在鹽沼南部的傑里德邦國以聖戰的名義出兵北上,占據了這座位於山谷的城市,並利用時間差設下埋伏,險些將斐迪南率領的西路軍一網打盡。

  吃了個暗虧的西路軍撤往東邊,稍作休整,徐圖後計。

  以撒率領的東路軍倒是成果豐碩,由於在的黎波里之戰中東部諸侯損失最大,一路上甚至沒有遇到什麼像樣的抵抗。

  抵達斯法克斯城下時,城中伊本親王的幾個好兒子仍在爭權奪利,竟然試圖用名義上的臣服來換取以撒的撤軍,被他斷然拒絕。

  1455年10月12日,斯法克斯城發生政變,原本不聲不響的馬庫蘇姆·哈夫斯竟然聲稱自己才是斯法克斯的主人,在城中商人的幫助下迅速掌控了碼頭區,等待多時的聖西門騎士團和海盜組織登上港口,自東向西,逐步將整座城市納入掌控。

  腹背受敵的情況下,士兵們喪失了最後一絲希望,幾位哈夫斯王子終於認清了現實,承認了馬庫蘇姆的統治權,在他的允許下收拾細軟,逃之夭夭。

  1455年10月13日早晨,迎著太陽升起的曙光,以撒騎著高頭大馬,出現在斯法克斯城空曠的街道上,接受了馬庫蘇姆的投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