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人間有興衰

  天盪山上。

  雖然神刀教教主刀聖寧心,為張寧所殺。神刀教崩潰在即,但至少還不至於立刻崩潰。

  李樂樂,王小狗等人圍攏著寧心的屍體,抑制不住的悲傷。

  「阿彌陀佛,正所謂入土為安。我們先將寧心葬了吧。」圓光大師也來到了寧心屍體旁邊,雙手合十,長嘆一聲道。

  「好。」李樂樂看了一眼在場的神刀教高層,應下了此事。隨即,圓光大師,圓修和尚,以及神刀教的高手帶走了寧心。

  神刀教的高層在離開之前,勉強穩住了神刀教。

  不久後,一處無名的山峰上。這座山平平無奇,在多山的南方,如同砂石一般不起眼。

  仿佛是天盪山一般。

  若非刀聖寧心在天盪山上立下神刀教,天盪山也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座山。

  李樂樂與圓光大師們選擇了這一座山峰,為寧心的安眠之處。沒有墓碑,也沒有墳土。

  生前享受盛名,死後不僅不能立碑,而且也不能有墳土。須知道多少人因為神刀教而家破人亡,若是讓神刀教的仇人知道,寧心的墳墓所在,必然將寧心的屍體挖出來,鞭屍。

  事情辦妥,圓光大師與圓修和尚對李樂樂說道:「阿彌陀佛,貧僧這便回法華寺了,李施主珍重。」

  「大師請。」李樂樂彎腰行禮道。

  圓光大師點了點頭,帶著圓修和尚一起離開了,僧衣芒鞋,走的平靜。

  這二人離開之後,山頭上便只剩下了李樂樂,王小狗,以及神刀教的一眾高層。

  有些話,圓光大師還在不能說,但是圓光大師走了,必須說。

  「副教主,我們怎麼辦?」左護法李升對李樂樂說道。

  神刀教的高層們紛紛將目光看向了李樂樂,這個問題既是字面上的意思,也有深沉次的意思。

  神刀教教主刀聖寧心為無名所殺,神刀教群龍無所,需要有李樂樂這樣的人出來主持大局,才能在接下來的風暴之中自保。

  這句話,其實是請李樂樂快點登基,號令教眾。

  剛剛埋葬了自家第一代教主的神刀教高層們,一個個都十分惶恐,猶如喪家之犬。

  李樂樂乃是天涯逍遙人,並無此意,因而搖頭說道:「我之所以加入神刀教,乃是因為寧心,現在寧心既然死了。我也將遠走天機門,離開這方世界。神刀教由你們看著辦吧。」

  說到這裡,李樂樂頓了頓,又說道:「臨走前我給你們一段忠告,神刀教做事太過霸道,寧心一死,我不在,神刀教便樹大招風,你們絕對守不住,各自散了吧。尋找山川湖泊,安度餘生吧。」

  說到這裡,李樂樂便抱起了自己的黑琴,足下一點,一點也不留念,灑脫而去。

  雖所結局出乎意料,但對李樂樂來說都是一樣的,這都是脫離神刀教的機會。

  所謂琴仙,便是恍如驚鴻,恍如神龍,凡人不可輕易看見的存在。在這十年之劫中,李樂樂已經因為神刀教,曝露在人間太久,是該恢復本來的人生軌跡了。

  遊戲紅塵,逍遙江湖。

  順便離開這方世界。

  李樂樂離開之後,神刀教的高層們的士氣更是低落,狼狽不堪,不久之後,神刀教便解散了。

  除了王小狗留下來給寧心守墓之外,大部分人都銷聲匿跡,有少數人仍在江湖上走動,卻再也翻不起風浪來了。

  而神刀教在各處的據點,弟子,也遭受到了江湖各方勢力的猛烈進攻,在短短的時間內,神刀教在江湖上留下的痕跡,幾乎被清洗乾淨。

  十年之劫。

  神刀教興盛也匆,衰敗也快。

  而在寧心的屍體上,神刀教毀滅這件事情上興盛的,則是無名張寧的名望,達到了如日中天。

  當時在場目睹雙方交戰的高手,不計其數。張寧使用佛元,寧心使用魔元,雷電縱橫,世界對這兩個混蛋發出了強烈的排斥。

  交手短暫,猶如流光。

  寧心敗了,張寧勝了。

  雖然高手過招,勝負往往在瞬息之間,但這也太快了。上一代的天下第一人,與這一代的天下第一人之間分出了勝負。

  或者說,根本就沒有上一代,這一代。

  最強的人始終都是無名,人間有無名,便是代表無敵。

  除非這位無名真的離開了這方世界,然後在矮個子中選拔最高的,才是接下來的天下第一人。

  倒下的寧心,毀滅的神刀教,成就了無名張寧赫赫威名,江湖神話。

  如今在江湖上,應該是沒有人再想要摸摸無名的虎鬚了。

  不過這也應該會寂寞吧,正所謂高處不勝寒。

  但這也只是那些普通江湖人的猜測罷了,他們無法登臨絕頂,不知道絕頂是什麼滋味。

  只知道高處不勝寒。

  但真的如此嗎?

  張寧感覺到只有溫暖。

  為什麼呢?

  原因很簡單啊。現在可是九月啊,日頭很高,雖然牛二飛的很高,高度太高會很冷,但是牛二也沒有飛到會感覺到寒冷的高度。

  暖暖的陽光落在身上,可暖和了。

  而且張寧是身體也暖和,心也暖和。所謂的高處不勝寒,乃是驕傲的武痴覺得舉世無敵,恐怕再也沒有值得揮刀的人了,這才產生的寂寞,寒冷。

  但是張寧不是武痴啊。

  張寧有朋友,有紅顏,有弟子,還有一頭奇奇怪怪的坐騎,生活多姿多彩,自然不會覺得寂寞。

  「牛二啊,牛二。我們出門玩了一圈了,雖然不太好玩,因為都是在殺人。但總歸是出來耍了,把驃騎與秀秀仍在家裡。不若我們去買一些特產回去,也好交代。」

  張寧摸了摸牛二的腦袋,歪頭說道。

  「哞!」

  牛二很高興的回過頭,對張寧叫了一聲,她可是貪吃的牛,巴不得在外玩呢。興奮的甩甩尾巴,然後往杭城方向而去。

  當張寧回到齊都的時候是九月中旬。

  這是一個下著雷雨的午後,天上的雷霆猶如龍一般閃爍消失,磅礴大雨之下,人們倉皇躲避。

  這場雨來的極為突然,街道上到處都是躲避雨水的人群。

  正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雖然一場大雨將人們澆了個落湯雞,但也是洗刷了多日的炎熱,為齊都帶來了一些涼爽。

  便在這磅礴大雨之中,張寧乘坐牛二,仿佛是在天空中行雲布雨的游龍一般,從容從走在閃電雷霆之間,然後落在了寧國公府內。

  這是柳家眾人所在的院落,院落內不見柳家父母,柳球球,但是李驃騎,柳秀秀正在屋檐下打牌。

  雷霆雨露,但風卻不大。屋檐下既涼爽,也不會為風雨所侵襲。至於打牌,這是一種大齊貴族中流行的金屬牌,規則與花色極多,張寧不是很懂。

  「張哥哥,你回來了。」李驃騎自然是第一個發現張寧,一把放下金屬牌,興奮的朴了上來。

  柳秀秀慢了一拍,卻也朴了上來。

  二女將剛從牛二身上下來的張寧夾在中間,各自抱著張寧一條手臂。張寧很無奈的不能動彈,許久之後,二女才放開了張寧,張寧這才騰出手來各自摸了摸兒女的腦袋,然後從萬寶帆之中,取出了從杭城帶來的許多特產。

  許多好吃的,好玩的。

  「好多東西呀。」李家小妹,柳秀秀各自歡呼一聲,立刻撲上了山堆一般的禮物特產,興沖沖的玩鬧著。

  不久後,整個寧國公府都被驚動了,柳父,柳母,柳球球,金夫人,李元雄等人都各自過來了,不過熱鬧一番後,就又都走了。

  張寧則留在了柳秀秀的閨房內,張寧盤腿坐在地板上,柳秀秀坐在他的懷中,李家小妹在不遠處趴著,吃著張寧從杭城帶回來的精緻糕點,一雙小腿翹起,不斷晃蕩著。

  「張哥哥,你去辦了什麼事情?怎麼一去這麼久?」李家小妹將辦塊糕點塞入嘴中,轉頭問張寧道。

  柳秀秀則是無所謂,她在張寧懷中睡著了,仿佛一隻小貓咪。

  「嗯,就是逛了一圈,順便將我的刀取了回來。」張寧歪了歪頭,然後拍了拍與佛刀並排插著的神刀,說道。

  「喔。」李家小妹其實也不怎麼在意,就是隨便問一下。

  而此刻神刀教的覆滅還沒有傳到齊都來,畢竟這個世界消息傳遞並不快,張寧與牛二走的又特別快。

  事情發生在九月初七,當事人卻在九月中旬回到了齊都。

  張寧回來之後,平靜的日子過了十天,直到十天後,神刀教與無名之事傳到了齊都。

  儘管神刀教的勢力在京畿不是很強大,因為京畿最強大的勢力,乃是朝廷,朝廷將京畿經營的如銅牆鐵壁一般。

  但是神刀教的覆滅,仍然對齊都造成了地震。

  江湖上的人,朝廷上的人無一不是敬畏的看著寧國公府內,縱然是看不到那位舉世無敵的無名先生。

  但卻也是感覺到敬畏。

  仿佛一把刀,一把神刀,無時無刻的不散發出凌冽的氣息,壓的所有人都喘息不過來。

  許多江湖上的人,朝廷上的人來拜訪寧國公李元雄,但從沒有人來拜訪張寧。

  因為誰都不知道這位無名先生,到底是個什麼心思。雖然誰都想要與這位無名先生攀上關係,但是不敢輕動。

  好男求好女,不可唐突佳人。

  想要巴結絕世的高手,卻也擔心會將馬屁拍在馬腿上,從而惹禍上身。

  因而寧國公府前車水馬龍,但是張寧所在的小院內,卻仿佛是深山之中的不知名的佛門寺廟,清淨無有人。

  但人在凡塵,既然牽扯甚多,總有會麻煩的事情。寧國公李元雄可以為張寧遮風擋雨,但總有李元雄推脫不開的人。

  李元雄為朝廷重臣,因為張寧庇佑寧國公府,因而地位權勢聲望如日中天。

  這日艷陽高照,秋老虎還在發揮餘威,天氣有些悶熱。李元雄今日休息,應邀與一些國公,侯爺一起去飲酒。

  中午的酒席,吃完便回來了。回來後的李元雄有些凝重,猶豫了一下,問門前守衛道:「張兄可出門了?」

  「國公爺,張公子不曾出門。」守衛恭敬回答道。

  李元雄長嘆一聲,雙手負背進入了國公府,然後找到了正在院子內編制斗笠的張寧。

  張寧在編織斗笠,柳秀秀則在照顧花花草草。

  「張兄。」李元雄來到了張寧的面前,躬身行禮道。

  「有事?」張寧將斗笠放下,一眼看出來了,於是問道。

  隔牆有耳,對於高手來說,聽到一里開外的聲音,並不困難。所以有機密要事,必選在密室。

  李元雄手指一動,用真氣在地上寫了字。

  三個字,李女王。

  卻說昔日李元霸與李女王有一段孽緣,後來勞燕分飛。李元雄認識李女王,還曾今跟在李女王的屁股後頭,叫了許多年的大嫂。

  如今李女王被幽禁在深宮之中。

  李元雄剛才與幾個國公,侯爺一起吃酒,李女王借人之口,發來了求救訊息,李元雄到底是有些念舊,一時心軟,便來見張寧。

  張寧見此便也明白前因後果了,輕輕吹了一口氣,將地上的三個字吹滅了,笑道:「昔日我不會幫她,今日便也不會幫她。」

  「我明白了。」李元雄長嘆了一聲,點點頭。

  如今太后李女王失去權勢,小皇帝只是傀儡而已,朝廷大權被博望侯楊興所掌控。

  李女王被幽靜在宮中,不僅身邊的人都是楊興派來的人,也難以與小皇帝見上一面。

  但是就在這樣的情況下,李女王還能向外發出消息。

  著實是有本事的。

  只是獲得的信息,卻是絕望的。天下除了無名,沒有人能幫她。

  無有人。

  宮殿內,鳳床上。

  雖說宮殿金碧輝煌,氣勢恢宏,但對她來說不過是牢房而已。牢房再氣派,又有何用?

  李女王一身素服,宛如當日。但是形容憔悴,再也不見艷麗風采,只有絕望。李女王回憶起過往種種,不乏悔恨。

  她悔恨的是這輩子當真是做錯了許多事情。

  第一件事情便是捨棄了李元霸,嫁給了先帝成了皇后。

  若早知道張寧如此厲害,便是唆使李元霸謀朝篡位,也一樣會成為皇后。

  若李元霸想要謀朝篡位,張寧能不幫忙?

  第二件事情便是不聽張寧之言,設計殺了張百公。

  張百公一死,才是斷絕了她的生路。

  或者說,她也只是其中的棋子罷了。

  當日設計殺了張百公的人,有諸多勢力,她也只是其中之一,有更深的人潛藏在其中。

  比如說給了張百公絕殺一刀的錦衣衛指揮使金長恨,據李女王后來得知,乃是博望侯楊興的人。

  除此之外,還有許多來歷不明的高手。

  「本以為是下棋的人,原來我也不過是棋子而已。」李女王絕望一笑,然後抽出了腰帶,懸樑自盡。

  當夜,皇太后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