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一陣後,王貴就開始辦正事。
所謂正事,就是讓山村內五至十周歲的少年男女集中起來。
整座山村都被驚動了,許多父母都是拉著孩子的手出來。
因為父母都知道,只有走出山村去才有出息,否則一輩子背靠黃土,說的難聽點與牲口也差不多了。
馬家莊的人過七八年來一次,機會難得可不能錯過。
村口人頭涌動,王貴坐在一張太師椅上,為孩子們摸骨,渡過一道真氣,探查孩子們的經脈。
所謂天資涉及到很多種情況,根骨是否出色,經脈是都暢通,悟性是否出眾。
悟性這種東西一時間難以探查出來,但根骨與經脈卻能探出來,王貴的的工作便是探聽根骨與經脈。
只有根骨與經脈都可以,才會被帶走,等去了馬家莊,有師傅會傳授普通內功心法,試煉之。
這樣才能完整測試出天資,根據天資高低,應才傳授。
王貴當年也山村少年,天資是中等偏下,所以成就不高。
山村少年有很多,但很快便被王貴測試完畢了,王貴對張修德搖頭道:「卻是沒有好苗子啊。」
張修德有點失望,他有幾個孫子孫女也都是測試的孩子。但天資不足也沒辦法,所以張修德就讓山民們帶著孩子們離開了。
隨即王貴提出要去看望一下奇人,張修德走不動了,便派遣兒子張邦元帶王貴過去。
不久後,王貴便看到這樣的一幕,在背靠山峰的地方,有二三畝田,田上立著一棟屋子,田間長滿了高粱,一男一女兩個青年帶著一個少年在勞作除草。
女子的頭上戴著一頂草帽。
屋頂上盤坐著一女一女童,女子修為極強,王貴不知道多少強,只知道強的不可思議。
呼吸間靈氣入了三條大龍一般,湧入口鼻。
天境!
王貴很震撼,因為王貴修煉數十年,也才堪堪到達地境,這已經是運氣極好了。
天境這樣的強者,哪怕是馬家莊內也是不多。
聽說這位姓張的公子,有兩位女婢,這應該是其中一位了,婢女都能如此強悍,更何況本人了。
王貴懷著敬畏,更帶了許多恭敬。
王貴緩步上前,躬身立在田便,拱手說道:「馬家莊王貴見過前輩。」
跟在王貴身邊的張邦元很驚訝,雖然說張家村上下都知道張寧是奇人,但也不至於讓馬家莊王貴如此敬畏吧?
張寧從田間抬起頭,很是平靜道:「我只是種莊稼的農夫,不敢當前輩二字。」
王貴也是江湖人,年歲痴長,經歷豐富。
聞得此言,便知道這是一位不出世的前輩。
便想拜別離去。
「稍等。」張寧卻忽然叫住了王貴立刻回過身來,束手而立。
聆聽教誨。
「你為馬家莊來此招募弟子,卻空手而回吧?」張寧問道。
「前輩明察秋毫。」王貴並不驚訝,天境高手,耳力驚人,明察秋毫。
張寧點了點頭,喚過王山田,說道:「山田,我本想將你養大了事。但驃騎卻傳授你武功,你未來必定不會只待在山村中,而是踏足江湖。而你初入江湖,可能就成了一具屍體。馬家莊名聲還不錯,你便跟他下山去吧。」
「公子,我不想離開。」王山田將頭搖的撥浪鼓似的。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就算你現在不走,七八年後我也會離開山村的。」
張寧說道。
「公子。」王山田跪在地上淚流滿面。
但張寧卻只是嘆氣一聲,沒有言語。
王山田本是普通小孩,在風雪交加中,來到他的屋前,張寧便收留了他。
想將之養大,做個平凡人吧。
李家小妹卻傳授王山田武藝,於是改變了一個山村孩子的命運。
但福禍相依,出入江湖,極可能橫屍街頭。
張寧不可能保護王山田一輩子,剛好馬家莊來收人,馬家莊名聲不錯。
王山田天資可以,把王山田送去馬家莊,不會被埋沒。
「來測試一下他的根骨,經脈,要是看得上眼就將他帶走吧。」張寧對王貴說道。
「是。」王貴應了一聲,上前測試了一下王貴的根骨,經脈,頓時露出喜色。
這孩子天資很好。
不過王貴一時間遲疑,畢竟張寧來歷神秘,也要防止一些事情。
於是王貴恭敬詢問了一下王山田,張寧的關係,並問了一下張邦元,得知情況後便一臉喜色的帶走了王山田。
「山田很可憐啊!」柳秀秀望向王山田,雖然被帶走了,卻還是一步三回頭,依依不捨。
「緣起緣滅,自然之理。我的路太遠,卻是帶不上他。」
張寧摸了摸柳秀秀的小腦袋,說著柳秀秀聽不懂的話。
「哎!」柳秀秀只得唉聲連連。
...........
數年前,張寧在座牛二背上,前是柳秀秀,後是李家小妹。
柳秀秀身前橫放著牛二的寶貝大斧,張寧腰間帶著祖傳魔刀。
縱然有刀鞘作為封印,但魔氣與凶氣能在散發出來。
這是魔刀,魔刀本沒有凶氣,只有魔氣。
當年張家祖宗弓長天在沒有原始陰石的情況下,為了增加魔刀威力,放在了天牢之下,吸取怨念,陰氣,就成了兇刀。
張寧不喜歡這樣的刀,張寧未來便是成魔了,也要成為真魔,而不是邪魔。
再則帶著這柄魔刀,柳秀秀與李家小妹都十分不舒服。
李家小妹是肉體凡胎,對於魔刀的氣息,只感覺到害怕。
柳秀秀體內有高僧舍利,卻只覺得厭惡,若不是被張哥哥抱在懷中,又在高空,她早就跳開了。
「張哥哥,我們要去哪裡?」李家小妹雖然害怕魔刀散發出來的氣息,卻還不容易與張寧重逢,忍不住話有點多,一雙小手緊緊抓著張寧的衣衫,仿佛鬆手張寧就飛走了。
「法華寺。」張寧說道。
「為什麼去法華寺?」李家小妹很奇怪,張哥哥也不信佛啊。
「我的刀需要洗滌一下,用佛法洗去凶氣,讓它恢復成原來的純粹魔刀。」張寧說道。
「魔不是都有凶氣的嗎?比如說血河神教,停聽說是又邪又凶。」李家小妹很納悶道。
張哥哥的腦袋是不是被驢子踢壞了?要用佛法,洗去魔刀的凶氣?
「那是邪魔,真魔是與佛一樣的存在,力量等級是相同的,不分伯仲,反而是邪魔,為佛法所壓制。」張寧搖頭說道。
「聽不懂!」李家小妹很乾脆的搖搖頭,然後一把抱住張寧的腰,將頭埋在張寧的背上,別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抱著張哥哥。
嘻嘻!
夜色下,張寧坐著牛二前後雙珠,落在了法華寺的門口。
法華寺既是江湖門派,又是世俗寺廟。
白天人聲鼎沸,香火旺盛,夜晚卻是寧靜清淨。
張寧看了看法華寺大門,大門緊閉。
張寧鼓盪起真氣,喚醒了一位守門的小沙彌。小沙彌本睡著了,聽見動靜揉了揉眼睛,卻不見其人。
立刻知道來了高手,連忙喚醒了一起的師兄,二人一起開了大門,出門迎接。
「不知是哪位前輩大駕光臨?」兩個小沙彌一起行禮道。
「我姓名不好透露。」張寧不願意打攪佛門清淨,便隱了姓名。然後說道:「我與貴寺的圓光大師有些淵源,還請二位小師傅幫忙通報。」
兩個小沙彌露出難色,左邊師弟說道:「阿彌陀佛,施主不願透露姓名,而圓光大師乃是本寺高僧,恐怕難以通報。」
張寧想了想,便說道:「我名聚仙會。」
兩個小沙彌面面相視,這人太不講究了,傻子都知道這是假名啊。不過終究是有了名,兩個小沙彌其中一位繼續立在寺廟門前,另一位進入寺廟內尋圓光大師。
不久後,圓光大師走了出來,他是老樣子,大腹便便,十分富態。「阿彌陀佛,原來是聚仙會故人。」圓光大師露出笑容,衝著張寧選了一聲佛號,單掌行禮。
「不願意打擾寶剎清淨,所以隱姓埋名,還請大師見諒。」張寧很是歉意道。
張寧對於這一位佛門高僧,十分尊敬。
「呵呵。」圓光大師呵呵一笑,搖搖頭不提此事。而後,引了張寧,柳秀秀,李家小妹,牛二進入法華寺。
不過柳秀秀,李家小妹,牛二被留在了寺廟前院,張寧隨著圓光大師來到了僧舍。
張寧也將牛二的寶貝大斧,以及魔刀帶了進來。圓光大師當然察覺到了這柄刀的異常,全程宣念佛經。
來到了僧舍,張寧與圓光大師對坐。張寧將大斧與魔刀放下,說道:「大師顯然看出來了,我這把是邪魔之刃。用之不善,必將邪魔攻心,扭曲使用者心性。我卻是不怕,但我家女眷,卻是會受到其影響。法華寺乃是佛門寶剎,加上傳承久遠,多的是佛門法寶,加上眾僧日夜誦經,可驅散邪凶。還刀本真,成就無上魔刀。」
佛與魔,力量屬性完全相反,但並不是敵對。
真佛與真魔,甚至偶爾坐而論道。
但是佛與邪魔,卻是勢不兩立。
圓光大師早就注意到這是邪魔之刀,聽得張寧此言,便當仁不讓道:「先生放心,此刀便由我來掌管。十年後,必還先生一柄好刀。」
「多謝大師。」張寧拜謝了一聲,隨即將刀與斧頭放下,在圓光大師相送下走出法華寺,沒有驚動太多人,乘上牛二,便騰空而去了。
「阿彌陀佛,那頭牛居然是一頭能騰雲駕霧的牛妖。」兩個小沙彌卻是看呆了,不可思議道。
「師祖,這位自稱是聚仙會的先生,到底是何方神聖?若能在這位先生身前聆聽教誨,恐怕真氣一日千里。」
其中一個小沙彌十分感懷道。
「此乃神龍,見首不見尾。想要再見他,起碼需要十年之後了。莫要痴心妄想,凝神念經,自能超脫。」
圓光大師說道。隨即,大師便不理會這兩個小沙彌,返回了法華寺。
也是在這一天,法華寺的得道高僧,壽元無多的隱居人,圓光大師,開始足不出戶,成天在僧舍內念經。
便是連圓修和尚,也是見不到其人。只有侍奉圓光大師的一位小沙彌,才能見到圓光大師。
也只有小沙彌知道,師祖是在對著一柄刀念經。
這一柄刀,十分神異。
圓光大師受到張寧的囑託,當然要遵守諾言,誦經十年,洗滌魔刀上的凶邪之氣。
但是事有偶然。
這一日,圓光大師不得不出關。因為法華寺得到了消息,圓修和尚陷入一處絕地,需要人馬救援,圓光大師與圓修和尚分屬不同院,但卻十分友善,便情急去救圓光大師。
圓光大師臨行前十分不放心僧舍內的魔刀,便喚過小沙彌,說道:「寧心,我離開法華寺之後,包括你在內,不許任何人踏入我的僧舍。切記,切記。」
「是,師祖。」名叫寧心的小沙彌,雙掌合十,下拜道。
圓光大師點了點頭,拿上了斗笠,取了方便鏟,這才隨從法華寺的眾僧一起,前往營救圓修和尚。
小沙彌寧心送別了師祖,回到了這一片僧舍。在剛開始一個月,寧心還能聽話。
但是漸漸的,寧心便是夜不能寐。
縱然在這佛寺之中,耳旁似乎也能聽到呢喃聲。夜中睡下,卻夢境叢生,經常在半夜驚醒,仔細一看,自己已經被汗水打濕了。
寧心知道,這恐怕是那柄刀在作亂。寧心本打算將此事告訴給師叔祖,或是師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寧心卻又沒有行動。
終於又過了半個月,在一個漆黑的夜晚。寧心猶豫了一下,打開了圓光大師的僧舍,拿起了圓光大師放置在床上的一柄魔刀。
一柄既散發著魔氣,又散發著凶邪之氣的絕世魔刀。
「神刀在手,我便是刀中至尊。」寧心本是一個非常清秀的小沙彌,年不過十七八。此刻握著魔刀,臉上卻露出了冷厲陰邪之色,整個人變得陰冷強勢。
寧心在僧舍內立了片刻,他看了一眼放在一邊的雙刃大斧,輕蔑一笑,然後握著魔刀,於悄然之中,逃離了法華寺,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極少有人知道,在這一夜從法華寺之中走出了一位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