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傳到江言鹿耳中時,少女眼中划過一抹詫異。
辛竹點點頭,她是聽其他長老說的:「我聽說長老們和宗主也很是驚訝。」
畢竟崑崙宮宗主脾氣向來溫和,他們從來沒見過他開口拒絕。
惟一態度強硬的一次,還是因為他們太玄劍宗先拔了扶桑樹,他要太玄劍宗將扶桑樹再種回來。
江言鹿問道:「花宗主可有說不來的原因?」
辛竹點了點頭,道:
「說倒是說了,但只說了身體抱恙,近來不便見人,也不便出遠門。」
「可無相宗的柯宗主受了那麼重的傷都來了,花宗主身體再抱恙,也不會嚴重過他吧?」
「先前宗主請他們一同商討事宜的時候,崑崙宮宗主都有參加,但自那日他們在咱們宗門看完扶桑樹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面。」
「宗主和幾位長老懷疑,是不是因為他們將扶桑樹拔了,花宗主一直對此心有芥蒂,所以這次乾脆直接拒絕不來。」
江言鹿同樣好奇:「又不是疫病,為何連人都見不了?」
辛竹撇了撇嘴:「誰知道呢,總之消息就是這樣傳回來的,而且還不是崑崙宮宗主本人親自回的話,而是他們宗的大長老。」
江言鹿蹙了蹙眉,這倒是奇怪得很。
「就算身體抱恙,見不了面,也不至於連話都無法傳了吧?這得受多重的傷?誰又能將他傷得如此重?」
三界之中,修為遠高於四大宗主的,無非就只有祈樾和暨朝兩個人。
祈樾如今還在魔域沒有回來。
暨朝跟花宗主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他不可能選擇在此時對花宗主動手,折自己一條臂膀。
假使暨朝就是如此心狠手辣薄情寡義,不顧及任何情分,非要對花宗主動手,也不會是這個時候。
這個時候他自己都還是重傷未愈,怎麼可能還有精力弄死一個合體境修士?
重傷未愈……
不便見人……
忽然,一個大膽的想法鑽進她的腦袋裡。
江言鹿神情一震,猛得從扶手椅上站起身來。
辛竹嚇一跳:「怎麼了?」
江言鹿抬腳便往清露苑外走:「師姐,我有事要下山一趟!」
江言鹿回太玄劍宗,周濤和柯唐也跟著一起回來了。
他是為了自己的頭髮而來。
柯唐純粹是為了人多熱鬧。
江言鹿找過來的時候,二人正在程星闌的住所里玩江言鹿二創出來的術法紙牌。
周濤第一次玩,被柯唐和程星闌聯手對付,輸得差點褲衩子都不剩。
正一臉鬱悶。
江言鹿推門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他蔫了吧唧的模樣:「怎麼了?」
柯唐在一旁偷笑:「我們在帶領小周感受人世間的險惡。」
江言鹿:「……」
江言鹿道:「先跟我如去個地方。」
程星闌收著桌面上的術法紙牌,好奇問道:「什麼地方?」
江言鹿:「崑崙宮。」
崑崙宮?
周濤一改先前的頹喪,下意識摸著自己光禿禿的腦袋:
「現在就去崑崙宮?可我頭髮還沒長出來啊!」
光頭時間久了,過了自己的這層心理難關,他再看自己竟覺得眉清目秀起來。
再加上柯唐這些人連他更糗的模樣都見過,他在他們面前光頭,實在沒有什麼壓力,也沒覺得不堪。
也就每夜短暫歇息前,將自己臉上用螺子黛畫的眉毛擦掉,再照鏡子的時候,會被鏡子裡的臉嚇一跳。
其他時候,他當真適應的很好。
且因著每日都要描眉。
他現在的描眉技術已經不比一些女子差了。
但他能在江言鹿他們面前光頭,不代表能接受在崑崙宮的同門面前光頭。
他在崑崙宮還是有些地位,有些忠實追捧他的師弟師妹們的。
他實在不想將自己那點僅剩不多的形象消磨掉。
「呀,真看不出來,」柯唐嘖嘖稱奇,「小周,你人設還兩頭不一樣呢。」
周濤:「……」
江言鹿扔給周濤一枚丹藥。
「加強版生發丹,」江言鹿沒敢給他太多,「這次不要你的靈石,但你得帶我們進崑崙宮,進去之後,一切聽我的。」
「好!」
周濤滿口答應下來,忙不迭將圓潤飽滿的丹藥服下。
頃刻間,他光禿禿的頭頂上就開始冒出一些細小的黑色頭髮,像剛冒出土的嫩芽。
而後嫩芽生長抽條,長成參天大樹。
周濤摸著自己猶如黑色綢緞一般的新生烏髮,高興得合不攏嘴。
這發質,比他先前的好多了!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眉毛。
啊!
眉毛也回來了!
柯唐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周濤這極具有光澤感的頭髮:「新頭髮就是好。」
「那是當然!」周濤美滋滋地將自己的頭髮拿冠起來,又立馬緊跟了一句,「你也不看看我方才吃的是誰煉製出來的丹藥。」
吹捧的話張口就來。
江言鹿:「……」
周濤主動開口:「走吧!」
他已經按耐不住要讓所有人看到他的頭髮了!
程星闌不懂:「他怎麼這麼亢奮?」
柯唐在一旁道:
「他都被迫當了好久的佛修了,誰見了他,都要過來跟他說一聲阿彌陀佛。」
「上次他在我們宗門,還有個師兄問他能不能超度被他一屁股坐死的靈蝶寵……他好不容易長出頭髮來,你就讓讓他吧。」
程星闌:「……」
行吧。
*
幾人還沒離宗,江言鹿和程星闌便被戒律堂的管事師兄叫到了主峰正堂里。
同時在裡面的,還有幾位長老和真君。
以及一些修為較高的弟子。
印征長老面色嚴肅:
「修真界近來有大量修士失蹤不見,而且都是修為較高的修士,其中不乏有宗門長老甚至是一宗之主在內。」
「世家那邊也有不少人失蹤。」
小宗門的整體實力不比大宗門。
一旦發生意外狀況,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此事有蹊蹺,各個宗門已經向我們發來了需要援助的請求,世家那邊也傳來了想要聯手合作的意思。」
他們四大宗門身為管轄地之主,自然有有守護修真界的責任。
現下發生了如此大的事,即便太玄劍宗還沒發生修士失蹤的事情,他們也不會坐視不管。
不僅要管,還要管到底。
印征長老繼續道:「這次叫諸位前來,便是希望大家著手調查此事,揪出幕後主使,還修真界一個安寧。」
他話音剛落,一道清冷好聽的聲音便自寬闊的堂中響起。
「是邪魔所為。」
眾人紛紛扭頭看向聲源處——江言鹿。
印征長老目光落在江言鹿臉上:「你知道?」
江言鹿道:「他們前不久剛在魔域用了同樣的手段,帶走了不少魔修。」
她自聽到印征長老說,有修士失蹤時,便猜測到了。
有人不解:「他們為何要這樣做?」
江言鹿回道:「邪魔先前身中血誓,被血誓反噬,抓走魔修便是為了用他們來解開自己身上的血誓,以及——」
她話音突然頓住。
印征長老追問道:「以及什麼?」
江言鹿臉色明顯變差。
邪魔抓走大量魔修,不僅僅是為了利用他們解開自己身上的血誓。
還吸收了他們以及那些實力低下的邪魔的魔氣和修為,將其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這也是邪魔為何整體修為在短時間內大幅度提升的原因。
給他們提供這種吸收他人修為的邪術的人,便是他們口中先生。
而他們口中的先生,就是暨朝。
暨朝手中掌握著這種邪術。
剛巧修真界又有大批量的高境界修士失蹤。
極有可能,是被暨朝帶走了。
若真是如此,他們此刻恐怕已經遭難!
茲事體大,又涉及此種旁門左道。
江言鹿便將此事只傳音給了印征長老一人。
印征長老自會知道如何安排。
而後才繼續方才沒說完的話:
「以及他們當中擁有極高話語權的人,便是那個戴著銀色面具的男子。」
知曉暨朝就是那個男子的人,仍舊為少數。
印征長老在聽到江言鹿的傳音的那一剎那,一張臉瞬間布滿怒意。
旋即借著她的話又怒喝出聲:「他竟如此歹毒!」
印征長老火氣上頭,但也保持了絕對的理智。
「邪魔在我們修真界的地盤張狂了如此久,也時候該讓我們還擊回去了。」
他冷靜安排好在場之人的任務——
幾人為一組,長老、管事及真君還有修為較高的親傳弟子帶隊,前往那些修士失蹤的地方,追本溯源,看看能否尋到邪魔在修真界的藏身之處,將其一鍋端了!
玄清真君的弟子們實在優秀。
除修為暫時不夠獨當一面的豐淼淼之外,明維、辛竹以及程星闌皆為帶隊之人。
印征長老原本也打算給江言鹿安排一隊。
江言鹿開口拒絕:「弟子打算先去一趟崑崙宮。」
印征長老瞬間猜到了江言鹿的想法。
暨朝至今同花宗主有來往。
花宗主拒不出宗,極有可能,是身受重傷的暨朝此刻就藏身在崑崙宮中。
若他在,那些失蹤的修士想必也在裡面。
倘若真是這樣,崑崙宮的確是該去一趟。
江言鹿看起來也是他們之中最為合適前往的一個人。
畢竟外面現在就站著一個同她交好的崑崙宮弟子。
同邪魔交手的艱難程度遠比想像中要大。
出發之前,江言鹿給玄清真君明維他們每人準備了一個芥子袋。
裡面分門別類放滿了各類符籙和丹藥以及法器。
「還有這個。」
她將丹青色的小藥瓶分別遞到幾人手中。
「這是什麼?」
豐淼淼打開瓶塞,透過瓶口,看到了一枚丹藥。
江言鹿:「血鱗丹,可以替你們擋下一擊,可以提前先服下。」
她挨著發。
師兄師姐師弟師妹都給了。
最後站到了玄清真君的面前。
玄清真君都準備好了空手離開,不成想竟也收到了一枚。
他受寵若驚:「這次我也有?!」
江言鹿嘴角微抽:「……嗯。」
搞得她平常很苛待師父一樣。
金風玉露她都只給了師父一個人。
顧及到還有其他人在場,玄清真君稍微收斂了些,清了清嗓子,神色恢復如常。
江言鹿又將一個芥子袋遞給程星闌。
「我們下山的時間比你們早,星闌師弟,你將這裡面的符籙和丹藥分發給其他同門,這次就不收他們靈石了。」
「切記要當心,窮寇莫追,打不過就跑,能跑多快就跑多快,能跑多遠就跑多遠,一切以保命為主。」
程星闌笑道:「放心吧小師姐,若是真遇到危險了,我們一定跑得比誰都快!」
*
崑崙宮位於修真界東方,幾人由南往東出發。
這條路線江言鹿已經走過許多次。
先前每每途徑城池,穿過裡面的村鎮,不論白天還是黑夜,都能感受到不同的繁華和熱鬧。
而今因著邪魔三番兩次入侵修真界,街上的修士比之先前,都少了許多。
不少村鎮經邪魔摧毀,已經成為一片廢墟,滿是蕭索和破敗。
即便城主加急重建,人情味短時間內也恢復不到以往。
入夜。
幾人還未從林中走出來。
今日天色不好,頭頂星子皆被濃霧擋住。
月光都暗淡至極。
江言鹿低聲道:「我們加快些速度,出了這林子,到鎮上找家未打烊的客棧住一夜。」
話音剛落,忽然感應到一陣微弱的魔氣。
江言鹿陡然停下腳步。
柯唐和周濤也緊跟著停下來,不明所以:「怎麼了?」
江言鹿比了個禁聲的手勢,神識剎那間擴散出去,不消片刻,便鎖定了魔氣所在的具體位置。
她目光一凜,身影剎那間消失在原地。
柯唐和周濤對視一眼,趕忙跟了上去。
他們二人到的時候,地上躺著兩個人。
濃郁的血腥氣充斥鼻尖。
他們卻沒聽到任何打鬥的聲音。
柯唐氣喘吁吁:「發生什麼事了?」
周濤用劍將正面倒在血泊里的人翻了過來,看到他崎嶇變形的一張臉,皺眉開口:「邪魔?」
江言鹿點頭:「化神境後期邪魔。」
他的脖子上有明顯一道細細的劍痕,血就從大動脈里噴出來的。
一擊斃命。
這也是柯唐二人未聽到打鬥聲的緣故。
周濤踹了屍體一腳,又去翻另外一個人。
「這又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