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著白面具的修士,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有些人清清楚楚地看見,引發萬林肅的就是這位神秘人。
可他不肯以真面目示人,鶴雲宗的弟子們又看得緊,他們根本沒機會去一探究竟。
在鶴雲宗拿到繡球之後,陸陸續續,又有其他的門派在湖面出現。
所有人都被森冷的湖水、鬼吏,還有那突然發動的萬林肅折騰得不行,每個人看上去都狼狽極了。
坐在湖中心的方初瑤仍然是笑眯眯的樣子。
「一、二、三……」
她不緊不慢地數著數字。
數到十六的時候,方初瑤站起身。
「榭試結束,恭喜各位通關。」
方初瑤話音一落,林瑞平眼看著她懷裡那個又濕又沉的丑球,突然變成一隻小小的杜鵑,飛到湖心,方初瑤的船上。
十六隻杜鵑落在船身,整理自己的羽毛。
方初瑤又是一揮袖,青銅力士乘著小舟而來。
「下去把那些沒通關的撈上來吧。」
她的語調依舊悅耳悠長,說的卻是無情的話。
孔幽還是沒醒,一動不動。
林瑞平盯著他看,眨眨眼睛。
下一秒,就在她張大嘴巴要開始一陣嚎啕的時候,賀鴻煊的手指輕拍她的額頭,讓她被迫吸了一大口冷風。
林瑞平有點噎住,她緩了緩,才開口。
「我還以為師尊要死了呢。」
「……」
賀鴻煊和梁逸天都露出「我就知道是這樣」的表情。
榭試結束,剩下的十六個門派有兩日休整的時間。
瑤台為他們安排好了住所,還有大夫。
孔幽被鶴雲宗的弟子帶了回去。因為他的身份特殊,所以賀鴻煊沒有叫人來給他看病,只是先用靈力吊住他的氣。
幸好孔幽昏迷的時間並不長。
回去之後,他只用了一個時辰,就重新恢復了意識。
梁逸天是第一個發現他醒了的人。
他在孔幽的房間坐了一刻鐘,等到出來的時候,正好撞見林瑞平。
林瑞平舉手正要敲門,可見她也是來探望孔幽的。
林師姐收回手,盯著梁逸天。
「你的表情很僵硬,受什麼刺激了?」
梁逸天臉上的神情的確複雜得很,是一種震驚、不解、意外混雜在一起的表情。
他對林瑞平說:「師姐你掐我一下,感覺我在做夢。」
林瑞平不客氣,揚手就要給他一巴掌。
「等等!我清醒了。」
在那一巴掌落下來之前,梁逸天猛地回神。
「所以師尊他怎麼樣了?」
「他……很好。」
梁逸天憋了半天,只憋出這三個字。
林瑞平露出狐疑的目光。
「真的!沒騙你!孔幽他真的……變得很好。」
林瑞平默默地盯了梁逸天一會兒,見對方沒有慌張也不改口,看來說的是真心話。
這是怎麼回事?
林瑞平把礙事的師弟趕走,梁逸天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隨後她敲了敲門。
「師尊,我是瑞平,我可以進來麼?」
「請進來吧。」
隔著門板,孔幽的聲音並不是很真切,但和平時說話的語氣不大一樣。
好像……更溫柔了?
林瑞平心裡頓時生疑,她推開門。
孔幽衣冠整齊,坐在一把梨花木的圈椅上。
唇角帶著淡淡的笑。
「你來了,瑞平。」
「?」
林瑞平這下總算知道為什麼梁師弟會露出那樣的神情。
她想她現在的表情根本就是復刻梁逸天。
孔幽的確變了。他變得客氣溫和許多。
完全沒了那股陰陽怪氣和冷嘲熱諷的氣質。
林瑞平莫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還是更習慣那個看什麼都會冷笑一聲的孔幽。
她儘量讓自己鎮定下來,坐在孔幽的對面,摸了幾顆瓜子。
喀噠喀噠。
緊張地嗑了兩下。
「師尊,你……有沒有感覺到自己哪裡不舒服?」
「我很好。」
「是這樣的,通常有病的人,都覺得自己很正常。」
孔幽聽到這句話,不但不生氣,反而忍俊不禁。
「瑞平,我是真的沒有不舒服,一切正常。」
孔幽這麼平靜地回答她,林瑞平反而更加錯亂。
如果是換成之前的孔幽,這會兒絕對要露出無語的表情。
根本不會回她一個字,特別任性。
兩人之間突然沉默下來,林瑞平實在是坐不住了,抓一把瓜子就跑。
她推開門,門外正是第三個來探望孔幽的人。
「林師妹,為何慌張。」
賀鴻煊微微蹙眉,不解平時一向穩重的林瑞平怎麼變得如此慌亂。
林瑞平出門差點撞到師兄,賀鴻煊伸手把她穩穩扶住。
林瑞平緩了一口氣。
「師兄,師尊他變得……有些奇怪。」
「哪裡奇怪?」
林瑞平沒有順著賀鴻煊的話說,反而跟他說起了另外一件事。
「你今天要是有什麼要得罪師尊的事情要做,你就一次做個夠!趁著今天師尊不會怪罪你……」
「到底怎麼了?」
賀鴻煊更是一頭霧水,不明白林師妹為何突然要這樣。
「總之,師兄你進去之後就知道了!」
林瑞平走了,門口又只剩下賀鴻煊一個人。
他遲疑一番,但想到那船上奇怪的黑影,還是決定進去找孔幽。
「師尊,有一件事,我要和你說……」
賀鴻煊比師弟師妹更敏銳,他還不等孔幽開口,就發現這人身上有了微妙的變化。
坐在那兒的人……長著孔幽的面容,他的靈魂卻仿佛不一樣了。
「鴻煊,你也來了。」
孔幽一開口,賀鴻煊的手臂上瞬間起雞皮疙瘩。
他倒不是覺得對方過分親近,只是……這樣一個有著孔幽的臉,說話聲音都沒有差別,卻讓人怎麼都感覺不對勁的人,在他的面前開口,這讓賀鴻煊渾身都不適應起來。
賀鴻煊坐在孔幽對面的位置,這個位置已經坐了第三個人了。
他緊盯著孔幽,不錯過他臉上任何一個表情的變化。
「師尊,你還記得之前發生的事麼?」
「是指在鶴雲宗的事,還是在瑤台的事?」
孔幽的意思是,不管怎麼考,都難不倒他。
賀鴻煊忍著那股發自內心的不適,繼續和孔幽說話。
「是上了船之後,有……」
他本來想和孔幽提一句那奇怪的黑影,但是就在這時,他發現,孔幽映在牆上的影子顫動了一下。
孔幽一動不動,影子又怎麼會動?
他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回去。
「沒什麼,師尊。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賀鴻煊面色未改,簡單囑咐兩句之後,就要離開房間。
在房門關閉的那一刻,屋內屋外的人,全都變了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