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要孔幽在鴉首山的宗主和長老們中選一個聊天對象,那他一定會選擇盛榮。
盛宗主這次說話不拐彎抹角,直接問孔幽。
「佟箏語之死,究竟是意外,還是人為。」
孔幽回答得也很直白。
「是人為製造的意外。」
「真兇是誰。」
「沒有證據,我不能隨便冤枉人。」
孔幽也很嚴謹。
盛榮觀察著孔幽的神情,沒有錯過他的任何細微表情。
孔幽事不關己,鎮定地喝著茶,仿佛在等盛榮自己拿個主意出來。
盛榮是聰明人,他雖然不愛管事,但這不代表他對於鴉首山這些暗地裡的爭鬥看不清楚。
他嘆一口氣。
「孔幽,這就是針對你而來的。如果不能找到真兇,最後宗門就要把你推出去。」
「我知道,」孔幽點點頭,「但我更知道,既然宗主把我單獨叫過來,就是有跟我商量的意思,不會那麼絕情。」
盛榮也很頭疼。他明白現在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讓孔幽去頂罪,但他多少是個有良心的人,要他甩鍋給無辜者,他實在問心有愧。
「我給你時間,幫你擋住佟家,但在這段時間內,你要自己想出一個辦法,或者,找到真正的兇手。」
盛榮在思量之後,做出了這個決定。
「如果你沒能拿出一個好的辦法,或者沒有找到兇手,那麼孔幽,我也只能按照我的想法去做了。」
孔幽頷首。
「我明白。」
他和盛榮之間做了這個約定。
從盛榮這裡離開之後,大長老也把孔幽叫了過去。
孔幽一進門,他對這個大弟子就沒什麼好臉色。
「孔幽,這次你真的犯下了滔天大罪!」
「哦。」
孔幽「哦」了一聲,沒有為自己辯解,什麼都不說。
仿佛多說一句,就是在浪費生命,他不想跟自己的師父廢話。
大長老見到他這副德行,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茗一都跟我說了,你到了瑤台,根本沒有肩負起帶隊的責任,幾次把師弟師妹單獨拋下。就因為你沒盡到責任,才害死了佟箏語!
佟箏語是二長老的徒弟,二長老和我本來就不對付,她又是佟家的孩子。這宗門內外都被你給得罪了!你自己想,現在該怎麼辦!」
孔幽對於大長老的惱羞成怒沒什麼反應,他甚至笑了。
「教不嚴師之惰,師父,徒兒現在倒是指著您給出個辦法呢。畢竟我這當徒弟的丟了人,師父臉上也不好看啊。」
大長老一聽孔幽不但沒有反省的意思,甚至還要把他捎帶上,頓時變了臉色。
他擺擺手,心裡直道別來沾邊,趕緊把孔幽趕走。
「在佟家人到來之前,你先回去面壁思過,好好想想自己都幹了什麼!」
「哦。」
孔幽又「哦」一聲,走得乾脆。
這回他倒是配合了。
回到自己的竹幽居,孔幽沒有忙別的,而是在床上打坐。
在瑤台的這些天,他的境域大大提升,但因為比試的行程緊張,所以一直沒有騰出時間來調養內息。
現在孔幽就在做這件事。
他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安靜地在竹幽居打坐。竹葉聲沙沙作響,孔幽聽著這聲音,內心也逐漸平靜下來。
算算日子,那件事該來了。
等到黃昏時分,孔幽睜開眼睛。
有人在剛剛推門進來,他知道這人是誰,所以沒有阻攔。
等他睜開眼睛,看見的就是發糕的臉。
大師兄不在山中的日子,發糕茶不思飯不想,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再加上他也到了少年人抽條的年紀,個子高了,模樣也在褪去青澀。
孔幽一時間差點沒認出來。他離開山中的日子也不算長,發糕竟然有這麼大的變化嗎?
孟筏誥許久沒見大師兄,表現得格外興奮。
在他要一整個撲過來的時候,孔幽伸出一根手指,點在他的額頭上,制止了他的動作。
「你以為你自己還是小不點麼?現在都長這麼大了,別把我砸死。」
孟筏誥這才停下了前撲的動作,乖乖坐在椅子上,眼神很亮。
「大師兄,你終於回來了!」
孔幽微微一笑。
按照約定,孔幽把他打包帶回來的各種特產都擺在發糕面前,滿滿的一桌子,甚至桌子底下也有。
這些全都是在瑤台耽擱的那幾日,他找時間買好的。
發糕心裡很感謝,但比起禮物,他還是更擔心師兄的身體。
「師兄,他們都說這次瑤台前幾關的競爭特別激烈,死傷要比往年慘重多了,你沒受傷吧?」
發糕過去都沒心沒肺的,現在倒是會擔心人了,果然是長大了。
孔幽說他自己沒事,還問孟筏誥,他不在的時候,山裡有沒有什麼變化。
「和往常差不多,只是穆若雪發了幾回瘋,非說要找你。大長老不想她丟人,所以一直把她關在房間裡,就說她病了要養病。但是大家都知道她瘋了。」
他提到穆若雪,歪著頭,突然想起來什麼。
「啊,對了師兄。昨天她突然嚷嚷著要見你,說有重要的事要講。」
「嗯?什麼事。」
「好像是和孔家有關。她說讓你這陣子別回孔家呢。」
說到這裡,孟筏誥也覺得奇怪。
「這穆若雪之前還害過師兄,她的話不能信。但是她最近又好像總是很牽掛師兄你的樣子……師兄,她是不是中邪了?」
孔幽從床上走下來,提起掛在椅子上的外袍,給自己披上。
「她不是中邪了,她是良心發現。」
大師兄語氣淡淡。
「良心發現?」
孟筏誥一怔。
「難道她做過什麼對不起大師兄的事麼?」
孔幽一扯嘴角,懶得再說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
穆若雪對不起他的地方多著呢,數都數不清。
自甘墮落,到現在成了一個整日被關起來的瘋子,也是罪有應得,根本不值得同情。
不過她也在說,孔家最近要出事。
看來這件事是一定會發生了。
孔幽又和發糕聊了幾句閒話,發糕知道師兄舟車勞頓一定很累,就沒有再打擾他。
「師兄你早些休息吧,晚飯需要我幫你拿過來麼?」
「先不用,發糕自己去吃吧。」
孟筏誥點點頭,明明已經邁過門檻,突然又一步跨回來。
「師兄……」
他的神情有些遲疑。
「我知道我自己過去很幼稚,不但沒幫上師兄的忙,還給你添亂。
但是……這段時日,師兄不在山中,我也沒有放棄修煉。我已經是鴉首山的正式弟子了,我不會給師兄丟人的。」
孟筏誥這段話說得真情實意,有了許祿延做對比,看來他一個人在鴉首山的時候,也想了很多。
他有所成長,孔幽也很欣慰。
「你能這樣想,師兄很高興。發糕,雖然師兄可以一直護著你,但這都比不上你自己有本事。
有本事,才不會被人欺負。」
孔幽對於發糕的期望其實就是這麼多,他從來沒想過發糕好好修煉之後能達到多高的境域,只要他能保護自己就好。
孟筏誥點點頭。
「我知道的,師兄。我和別人還有很大差距,也請師兄……等一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