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弱正在反省自己。
自從進了圖靈學府之後,她好像變得越來越粗魯了,說動刀就動刀,說見血就見血。
她優雅的綠茶形象一去不回了嗚嗚。
她要注孤生了嗚嗚。
般弱內心滴血,表情也不怎麼好看。
「……我知道了。」
黑髮男人捏緊了拳頭,又緩緩鬆開,自嘲一笑,「你說得對,我的確沒資格問你,是我先做出了選擇,也是我,主動選擇了家族的榮耀和我的未來。」
「這樁婚姻好處極大,我能預想它會是多麼的適合。我們兩個家族結合,相互提攜,共同進退。而我,也將擁有一名年輕妻子。」
他深邃瞳孔凝視著她,「或許,她沒有你來得聰明漂亮,不夠叫人怦然心動,但她應該是喜歡我的,足夠的喜歡,能將我放在心上。」
般弱立馬恭維,「那可真是天作之合!恭喜了!」
她一心二用,試圖拔出桌面上的軍用短刃——圖靈學府有一門課程,從各種角度講解如何回收武器,總之是不能浪費,能撿就撿,不能撿的就原地銷毀,不給敵人找到。
所以,為了培養學生們的勤儉持家的好習慣,教官發放的武器標配全是定量的,自己丟了就沒了。
般弱趕緊回收裝備。
在虎狼窺伺的環境中,沒了這把防身短刃,她睡覺都不安穩!
她回收到一半,手背被按住了。
男人的手掌比她大了一倍,完全裹住了她的手背,溫暖乾燥,有一種綿長溫暖的氣息。
般弱嚇得直往後縮。
幹什麼幹什麼!
說話就說話,咋還摸她的小手手!
要是般弱沒記錯的話,《圖靈學府守則》第一百三十七條明文規定,除非特殊時期,否則學員之間不得親密接觸。為此圖靈學府還煞費苦心成立了「淨化部」,就跟班主任抓戀愛似的,扒窗戶的,蹲林子的,拿望遠鏡的,都有。
「淨化人員」成天有事沒事四處瞎逛,晚上還提溜一個手電筒,戰戰兢兢地巡視,看哪對磨人小妖精大晚上不睡覺在外頭浪的。
有一回般弱正在食堂吃著營養餐,她前面那對小情侶膩膩歪歪的,在飯桌下牽著手。般弱抬頭一看,好傢夥,精神力相當粗暴屏蔽了監控鏡頭!
據說對方的量子獸是「馬賽克」本體,能屏蔽一切信號,可把般弱給羨慕壞了。
這對大概也沒少幹這種事,非常旁若無人,結果被她旁邊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飯友捉個正著。
般弱嘴裡的丸子掉了。
好傢夥,這還搞偽裝潛伏,深入到學員群體呢!
「淨化人員」無孔不入,般弱這種愛浪的,都不敢太放肆,就怕被抓著了,她又得去各種地獄難度的副本走一圈兒了。
她表情驚恐,使勁抽出自己的手。
對方也緊抓著不放。
「鬆手,鬆手!」般弱哀求,「哥哥,求你行了嗎,再不鬆手我又要被關小黑屋了!」
裴煥眼底的情緒複雜難言。
他閉上了雙眼,又重新睜開,帶著最後的決斷與膽量。
「我不鬆手,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了。」
他說,「既然你對我不是一見鍾情,那,先婚後愛怎麼樣?我知道你腺體免疫,但現在科技這麼發達,基因轉變劑都有了,終有一天,你會恢復正常的欲望。就算,就算不恢復也沒關係,我們克服困難,還是可以在一起。」
「家族這邊,你不用擔心,只要你願意,我來想辦法。」
他具有一切解決問題的能力,但天生的利我本能讓他權衡利弊。
如果她不愛他,不肯付出,甚至不肯踏出最初的一步,他再走九十九步,也無法觸摸到這個——永遠停留在原點的愛人。
裴煥最後還是想爭取一下。
向來自信從容的男人,此刻難得忐忑,「你考慮一下我,行嗎?」
像當初那樣,含著羞澀的、慌亂的笑容走到他身邊。
般弱表情古怪,「你忘了你剛才說的麼,我腺體免疫,如果你結合熱,我是給不了任何回應的。」
「還有嚮導素!」裴煥果斷回復,「我會高價購買嚮導素,確保結合熱能平安度過,你放心,我不會跟其他女人發生身體關係。」
般弱沒說話。
因為後面走來了一道人影,伸手按住了裴煥的肩膀,「不好意思,探監時間結束,學員要去訓練了。對了,還沒恭喜你,新婚快樂啊。」
他唔了一聲,興致很濃,「婚禮真是世界上最美的儀式了,要是我沒長大,一定給你們當花童。」
般弱:臥槽!硬核威脅!
墮落神族最聳人聽聞的,就是「死亡花童」事件,一座座教堂淪為沉眠之地。
比死神打卡還準時。
而裴煥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沒有發現他話中的端倪,他盯著般弱不放,「那麼,你的答案是什麼?」
敏西歪頭一笑。
「人類還真是死性不改啊。」
裴煥皺起眉,「我跟她說話,麻煩你暫時迴避。」
少年戰術聳肩,「我也想迴避的,但是你實在太蠢了,讓我這個旁觀者都看不下去——你仔細聞聞,她的作戰服上,沾的是誰的信息素?」
黑髮男人瞬間僵住。
般弱則是滿頭霧水。
「……啊?」
她抬起手臂,使勁聞著袖口。
果然有一股似有若無的香根草氣味。
稀薄的,濕冷的,又意外曖昧。
腺體免疫之後,般弱對所有哨兵的信息素都不敏感,如果不認真注意,她根本就察覺不了。這件作戰服是她去植物園時穿的,誰知道真實之蝶搞了她一把,害得她陷入深層睡眠,外界發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墮落神族就是在這個混亂的時間線上搶走了她的染血作戰服。
然後,乖乖洗乾淨給她。
這傢伙滿臉驕傲,說他第一次沒破壞衣服!
般弱:「……」
洗個衣服而已,真不知道有啥好驕傲的。
如果不是般弱制止,此教官還想放個煙花慶祝,昭告全世界他終於學會了怎麼洗衣服。
原來這人挖了個坑,準備在這裡埋了她!
「你們——」
裴煥臉色發白。
一個女人的衣服上有著男人的味道,意味不言而喻。
般弱正想擺脫人呢,索性將計就計,「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
鬼知道你想什麼,反正你不爽我就高興了!
敏西也很上道,衝著她露出了可愛的虎牙,「姐姐睡著的時候真的太乖了,為姐姐洗一輩子的衣服我也心甘情願的。」
「唰——」
一道勁風擦著敏西的臉龐過去,滑下一道鮮紅的線。
神族無動於衷。
而黑髮男人終於心灰意冷。
他今天,不過是自取其辱。
他就不該來。
不該來的。
他的聲音麻木得如同機械播報,沒有一絲感情,「半個月後,也就是11月27號,我和路家會在婚姻塔舉辦婚禮,你們有空可以過來,喝一杯喜酒。」裴煥說完就走了,不願意在這冷冰冰的地方多停留一秒。
般弱:「教官,我可以翹課喝喜酒嗎?」
敏西:「當然可以,只要你能徵求裁決者的同意。」
般弱:「……」
這跟沒同意有什麼區別!
但般弱感覺自己的確是該休息一下了,高強度的訓練固然能增強實力,也容易讓人心理產生疲憊感——再訓下去,她就要蔫了!
般弱說服了自己半天,還是敲響了裁決者的房間。
「進來。」
黑暗哨兵早已先一步感應到了訪客的信息。
般弱懷著朝聖般的心情,踏入了裁決者的領地,她來之前做好心理建設了,不管對方怎樣罵她,都要把他當爸爸老人家一樣敬愛!然而般弱進去之後就酸了,她的宿舍還是一廳一房,對方是一廳三房還帶個陽台小花園!
「……裁決者?」
般弱走向信息源最強烈的地方。
是臥室。
對方穿著一身黑絲綢睡衣出來,肩頭趴著一個小黑影。
它正撅著屁股對她。
般弱:「……」
一點都不優雅。
「前面是臥室,沒人教你,不能隨便亂看別人的床嗎?」
金髮裁決者徑直走過她,從消毒箱裡拿出一個玻璃容器。
「有事快說,我沒時間應付你。」
「好的!」般弱深吸一口氣,「裁決者是這樣的我有一個朋友他要結婚了我想去喝個喜酒所以想請三天的假期希望您能批准您的大恩大德我一定沒齒難忘下輩子做牛做馬報答你!」
對方垂眸。
「下輩子很遠。」他頓了頓,「報酬不即刻生效,就沒有意義。」
「……啊?」
他伸出食指,在玻璃容器里攪動著幽藍色的液體,如同碎裂的星河。這斑斕星光映著金髮青年的臉龐,鋒利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迷離的瑰色。
隨後一道陰影被他扔了過來。
般弱的躲避技能初見成效,二話不說就往旁邊的沙發一滾。
吧唧一聲,小骨龍硬生生砸進了牆壁里,還砸出了一個洞。
這隔壁住的是誰啊,這麼倒霉。
般弱不由得同情起來。
下一刻視線變窄,對方的膝蓋抵在她的腰身兩側,低下了頭。
般弱雙手交叉,放在胸前,「我不搞師生戀的!」
對方嗤笑一聲。
他伸出了舌尖,薄紅得微微性感,而中央處嵌著一枚抑制器,銀白色的金屬材質,變異蝴蝶蘭的花型,邊緣極其鋒利。
般弱清晰看到了一絲血線。
「這東西,你應該很清楚。」他的目光欠缺溫度,「凡是接種禁花的哨兵,一律性絕緣,對人,對事物,不會有任何興趣。之前我吻你,不過是為了提取你的血液,暴露坐標,讓敏西能夠順利注射,公事公辦,希望你不要多想。」
「現在的你,對我而言,只是一個行走的物體——」
說時遲那時快,小骨龍一躍而起,藉助彈跳的能力,兇狠砸到牆壁上,又狠狠彈了回來。
「嘭——」
高速旋轉的小黑球砸中了金髮青年的後腦勺,迫使他往前一傾,摔在了般弱的身上。
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