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璨捏著手機,指尖泛白,而手背的青筋早已不受控制地突起。閱讀
他呼吸發緊,近乎失聲。
「……不會的。」
不會的。
她怎麼會有事?
禍害遺千年,她才二十六歲,怎麼能遭遇不測。
「你們……」他盡力讓自己發音清晰,「現在哪裡?」
「我們在埃及開羅吉薩大金字塔這邊,今天是聞風節,難得出去逛了一下。」湯領隊很懊惱,「小唐她說要騎駱駝,我就沒看住她,等回過神,意外發生了。現在搜救隊到了,撿到了她的手機。」
這手機竟然沒事,還能正常開機,湯領隊感到匪夷所思,也只能希望主人如它一樣,最後都能平安無事。
「小唐的開機密碼設的是你生日,所以我想著,可能需要通知你一趟。」
湯領隊說到最後,語氣難掩悲痛。
周璨幾乎要拿不穩他的手機。
他猛地掐住自己脖頸。
眾工作人員驚駭望著他,難道是發病了?
一陣窒息之後,周璨的大腦反而冷靜下來。
「……好,我現在回去拿護照跟簽證,然後機場,保持聯繫。」
周璨不再遲疑。
簽證是一個月前辦好的,他本來想等演唱會之後就出發,給般弱一個驚喜。
他這邊的時差比開羅慢了六個小時,正是上午九點,而對方那邊已經下午三點了。
周璨想到回去一趟花費兩個小時,還要坐十多個小時的飛機,等他去到,人都涼了。
工作人員上前,小心翼翼詢問發生了什麼事。
周璨卻已經無暇應付人了,他隨手抓起口罩,毫不猶豫地離場。
狂奔中途,砰的一聲,周璨撞上了經紀人。
他很驚訝,「Eric,現在還沒到彩排時間,你怎麼出來了?」
「我要去機場,不唱了,你跟人說一聲!」
周璨從他身邊快速跑過。
「什麼?!」
經紀人罵了個法克,連忙擠入人群中,截住了逃兵,「你發什麼瘋!給我回去!你的職業前途是不想要了嗎?!」
然而下一刻他驚在原地。
男人眼睛猩紅,如同暴怒的兇徒,「去他媽的職業前途!我只要她活著!」
周璨撕走了經紀人,頭也不回離開了璀璨的舞台。
他跑回別墅,直奔臥室,由於步子太急,從樓梯咕咚一下摔了下來。他冷汗直冒,又咬著牙爬起來。
抽屜被他翻得凌亂,把所有的證件一一帶上。
到機場大廳,周璨宛如驚弓之鳥,冷不防聽見播報聲,膝蓋一軟,又摔了一跤,帽子跌了出去。
周圍異國行人竊笑不已。
然而他這一頭魔王紅的發色太過顯眼,模特般的身材,五官又是俊美異常,令人印象深刻。
最矚目的是男人臉上的傷口,眼尾跟嘴角破了好大一塊,在地上蹭了點血跡。
咦?這個冒失鬼還有點眼熟?
行人們駐足觀看。
周璨卻是低著頭,又抓起帽子,一路奪命飛奔。
次日早上八點,周璨下了飛機。
他額頭被冷汗浸濕,粘成了一縷縷,唇角有血,開裂起毛。
湯領隊根本不敢認這個蒼白憔悴的青年。
「情況怎麼樣了?」
他喉嚨仿佛含著刀片,嘶啞得難以分辨。
湯領隊表情黯然。
出事的地點被圍了起來,插了禁行的標記,而遊人也被驅趕了大半,仍有幾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在附近轉悠。
周璨直接跟救援組對話。
這次失蹤的有兩個人,一個是般弱,另一個是黑髮金瞳的青年。
從昨天下午三點到今天早上八點,救援行動已經超過了十七個小時,基本是凶多吉少了。
救援組讓他節哀。
「節哀?你是上帝嗎?你敢說她死了?!」
周璨的情緒瀕臨崩潰。
眼看著雙方要起衝突,湯領隊連忙把人拉回來,勸了幾句。
周璨深吸一口氣,轉而問起這起流沙事件存活下來的「幸運兒」。
得了名單,他二話不說趕到附近的醫院。
從救援隊的口中,周璨得知般弱卷進了一起兇殺案中,他沒有第一時間去找兇徒,而是找上了被兇徒追殺的少女。
病床上的少女見他進來,爆發了一陣尖叫聲。
「啊啊啊!!!」
「你是周璨哥哥!我的天啊!我不是在做夢吧!!!」
旁邊的黑皮膚青年也是神色激動,雙手摸了摸褲袋,準備跟青年一代的偶像握手。
她立刻跳了下來,觸及到對方冷冰冰的眼神,有些侷促,「你好,我,我是薛琪琪!」
少女的臉頰紅撲撲的。
「周璨哥哥,我,我關注你很久了,你唱的歌真好聽!能見到你,我,我真是太幸運了!」她頗為俏皮說了一句,「古人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看來是真的呀。」
周璨死死盯住她,眼珠發紅,好像要淌出血來了。
是啊,你是大難不死,可我的她還下落不明啊。
你怎麼還能在我面前迷妹般臉紅?
少女嚇了一跳,後退了一步。
周璨忍下了喉嚨的腥甜,開門見山問起了當時的情景。
薛琪琪頭皮發麻,根本不想回憶慘烈經歷。
那時候現場一片混亂,她怎麼可能注意到附近騎駱駝的女人?
薛琪琪更沒想到,這個騎駱駝的傢伙,居然還是巨星哥哥的前女友!
她也算是SR組合的鐵粉吧,從他們出道就一直追,尤其是有著神跡門面之稱的周璨,那張冷峻乾淨的鹽系臉真是絕了,一舉一動,透著張揚肆意的少年感,將少女迷得神魂顛倒,還買了海報貼在床頭。薛琪琪是個思春少女,免不了幻想起跟偶像談戀愛的情形。
明星跟粉絲談戀愛的又不是頭一回,她努力一下,說不定也行呢。
結果愛豆戀愛了,對象還是他的黑粉!
薛琪琪簡直是少女心碎了一地,由愛生恨,披上馬甲大罵三百回合。
現在真人站到她面前,絕世美貌帶來的衝擊讓薛琪琪暈頭轉向,哪裡還記得自己當初的脫粉宣言?
可是巨星哥哥三句不離前女友。
薛琪琪免不了委屈起來,她也受了傷了啊,好不容易從虎口脫險,怎麼不慰問一下她啊?
「失蹤的還有一個黑髮、眼珠琥珀色的青年。」周璨試圖尋找蛛絲馬跡,「你有沒有看見,出事時兩人挨在一塊?」
薛琪琪氣悶搖頭。
「沒有。」
周璨問話完畢,提腳就走。
薛琪琪急了,「哥哥,你給我簽個名啊!」
她上前去拉對方的袖子,被人冷冷甩開。
周璨回頭看了人一眼,無機質般冰寒徹骨的眼神。
他一字一頓地質問,「我,愛人,生死不知,你他媽的,讓我給你簽名?」
薛琪琪被愛豆當眾打臉,小女生的面子掛不住了,氣憤甩開,「不簽就不簽嘛,幹嘛那麼生氣,又不是我讓她消失的。」
周璨眼神泛著厭惡之色,不欲多說,轉身離開。
薛琪琪原地跺腳,牽動傷口,又嘶了一聲。
而在另一邊,周璨把能問的人都問了,能找的人都找了。
他頭痛欲裂,心臟陣陣抽痛。
「啊?我不知道啊。」
「對不起,沒見過。」
「哎,太陽神發怒了。」
「天災來了,誰能逃得掉呢。」
「都是命運,你節哀啊。」
人們的言辭宛如利刃,一遍遍剜著他的血肉。
怎麼會這樣的?
她前幾天還打了電話,給他報了平安。
埃及少雨,天氣晴朗,四月正是暖冬,白日很溫暖。
她說一切很好,就是缺了個撐傘的男朋友。
這算是般弱的服軟話了,她三月份不跟他見面,自知理虧,就會從其他方面補償他,比如說幾句討他歡喜的情話。
他的確是很歡喜的,五臟六腑俱在動盪。
然而周璨清楚,他不能表現太過分的熱情,免得讓她覺得自己粘人、煩人、不成熟。
靠著這一套叢林法則,他們的戀情漸漸延長,從一個月到兩個月……
現在已經半年了。
他小心維持著分寸和界限,小心地不讓她知道自己有多喜歡她。
她一天不結婚,他就一天不說愛,裝作好玩浪蕩的性子,陪著她瘋。
但總有一天,他還是要說出口的啊。
可怎麼會——
「來不及」三個字盤旋在周璨的腦海。
周璨渾渾噩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了吉薩金字塔。
「咦?下雨了?」
「哇塞,你運氣很好啊,開羅三年不下雨了。」
遊人們興高采烈談論著。
而周璨被救援隊攔著,「先生,您不能再前進了,前面是出事地點。」
他啞著嗓音,「我要找人。讓我找她。下雨了,她會著涼的。我要,要早點找到她才行。我女朋友很嬌氣的,淋不得雨,會,會生我的氣。」
「先生,我們很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
「沒有但是!!!」
周璨歇斯底里吼著。
他渾身發抖,還自欺欺人。
「她只是迷路了,對,是迷路了。我要把她帶回來——」
男人發瘋沖向那片流沙。
「快!快攔住人!」
隊員們拖著他的身體,這人瘋狗般亂咬,他們吃痛慘叫,差點讓人逃脫了。
周璨不肯配合,他們也生氣了,壓著脖子,把人強行摁在地上。
男人的臉半埋在沙子裡,吞了砂礫,雨水打濕了臉龐。
他眼睛猩紅,面朝著沙海,張了張嘴。
竟是哭不出聲來。
「餵。」
一根手指戳了戳他腦袋。
「大明星,你這又是搞哪一出啊?沙子好吃嗎?」
周璨僵硬轉過頭。
雨不知何時停了,空氣迷濛,來人的身後映出了彩虹。
金字塔在青幕下威嚴佇立,天地神秘空曠,風聲寂靜,仿佛神靈的旨意。
「姐姐,你剛才……迷路了嗎?」
這個二十五歲的男人神色悽惶,竟是如小孩般,抓住她衣角,怯生生地問。
紅瑪瑙似的短髮被雨水淋透,變得暗沉暮氣,就像大魔王失去了不可一世的依仗,眼皮紅腫,嘴唇青紫,幼犬般瑟瑟發抖。
「嗯……有點。」
般弱笑了,指尖輕輕拭擦他嘴上的沙子。
「這不是聽見你哭了麼?神明不耐煩,給我指了路,於是我又滾回來啦。」
弟弟終於大哭出來,胸膛震顫,按住她猛親。
「王八蛋!!!以後不許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