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縷白月光
蘇蘿:「請不要對我說這樣的話,我不希望孩子接受這樣的胎教。」
視頻上萌萌噠的小狗狗也看不下去了,蘇蘿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腹部,兩隻小糰子現在就在裡面靜悄悄的生長,現在估計也該睡了吧。
季臨川絲毫不覺著羞慚:「現在他們感受不到,胎兒至少要二十周才能對聲音有所反映。」
蘇蘿講道理講不過季臨川,細細白白的手指拖動著屏幕往下劃了劃,繼續看其他的萌寵視頻。
都說人的貪慾越來越大,家中的三隻小毛糰子顯然已經不能夠滿足現在的蘇蘿了,她盯著視頻上可愛的小肥啾,雲吸鳥。
軟乎乎白白乖乖,可愛!
萌出一臉血!
旁側的季臨川問:「想要?」
他說的想要,當然不可能是單純地說去弄真正的小肥啾出來。
而是指,做一隻仿生智能小鳥兒出來。
蘇蘿內心非常掙扎。
天上沒有白白掉下來的餡餅,她當然知道季臨川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這個男人就是天生的商人,現在說這種話出來,一定是想從她這裡再要點甜頭出去。
蘇蘿說:「其實也不是多麼想要。」
才怪。
真的好想要一隻小肥啾肆無忌憚地擼啊啊啊啊!
季臨川只是笑,看她的眸色中帶了點無奈。
胖乎乎的小絨球跳來跳去,蘇蘿謹慎而小心翼翼地問:「如果我說想要的話,你有什麼附加條件嗎?」
比如說什麼必須要繼續戳戳小酒窩啦,或者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
「怎麼會有?」
季臨川曲起手指,不輕不重地彈了下她的腦殼,「我是那種人嗎?」
蘇蘿捂著腦袋。
他當然是。
季臨川懶懶散散掀開一頁書,唇角笑意微斂:「你這是在戴有色眼鏡看我,我很傷心。」
他垂下眼睫,瞧上去似是毫無波動,卻也帶了點鬱鬱寡歡的意味。
這個男人鮮少會表露出難過。
難道這次是真的被她傷害到了?
蘇蘿沉寂兩秒,放下手機,搖了搖他的胳膊,哄他:「是我錯了嘛,你不要生氣呀。」
季臨川合上書,沒有看她:「今天先睡吧,明天我同企劃部談一談,說不定可以做出你想要的小肥啾。」
關掉燈,蘇蘿靠在他懷中,忐忑不安。
愧疚如潮水般湧來。
啊啊啊啊突然覺著季臨川好委屈好想抱抱他是怎麼回事!這個男人現在表現出來的也太招人疼了吧?
蘇蘿猶豫片刻,最終大膽地伸出胳膊,抱住季臨川:「其實穿那件衣服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不許笑話我。」
季臨川:「你不用勉強自己。」
蘇蘿急切證明:「其實還好啦,就是有點點不好意思而已。」
她打開床邊的小燈,輕手輕腳地跑去拿了盒子,莊重地令季臨川閉上眼睛,自己研究好半天,才慢吞吞地穿上。
還沒問季臨川感覺這裙子怎麼樣,就被男人摟入懷中,親她的臉頰。
柔風吹皺池水,驟雨狂打芭蕉。
一直到了次日清晨,蘇蘿迷迷糊糊醒來,才開始認真反省。
自己昨天,是不是被季臨川給套路了哇?
這個男人!
—
林九蜜在靜安公館附近已經徘徊兩天了。
她沒有進去的勇氣,只敢在外面瞧一瞧。
這是她最後的希望了。
先前婚禮上的動亂徹底把她的名聲破壞掉。
公司中的公關部門忙的焦頭爛額在商討方案,還沒想好怎麼抹平,先前林九蜜為了避稅而謊報的數額也被查了出來;近兩年國家對偷稅漏稅的懲罰不小,如果她能補繳之後還可以逃避牢獄之災。
但問題是,林九蜜如今一次性拿不出這麼多錢來。
當初婚禮上的鬧劇,也使得她和江賢反目;林九蜜倒是可以接受江賢這種「偷吃」的行為,但江賢很明顯不願意也不想接受她的那些前男友們。
退一萬步,即使江賢接受,江家人也決不允許林九蜜做江太太。
林九蜜先前未出道前被惡意或者她主動拍攝的一些不雅照和視頻流出,令她名聲掃地,顏面無存。
還有先前的每一家醫院的整容記錄,包括她當時要求按照蘇蘿面容來進行整形的模板。
蘇蘿的粉絲這下沸騰了。
先前蘇蘿剛出道時,有人誇她是小林九蜜,還有人說她是高配版林九蜜,惹得林九蜜粉絲不快,掰扯了好久,現在終於真相大白。
蘇蘿小公主才是原版!
林九蜜不過是個仿造品而已。
除了極少部分粉絲之外,林九蜜開始大幅度脫粉,微博粉絲掉落的速度比秋天葉落還快。
蘇家已經不能去了,林雪蕊知道自己心軟,已經開始對她避而不見;而蘇海華,只對她說了一句話。
「當初留你在家裡,一是念在你是林家血脈,二念在你能哄你姨母開心,也能給蘿蘿作伴。
這些年來你做的蠢事不少,我懶得計較;現在還有膽子上門,你覺著自己算什麼東西?」
外公外婆也對她徹底失望,別說他們拿不出錢來;就算拿得出,也不會給她,更不會替她說什麼好話。
只剩下蘇蘿了。
林九蜜花了好長時間才鼓起勇氣,告訴門衛,自己想要見見蘇蘿。
令她意外的是,不過兩分鐘,那邊便給了回應,讓她進去。
門衛當然認得這位曾經紅過的玉女派掌門人,一臉納罕。
當初多麼驕傲矜貴的一個人,現在連妝都沒化,素著一張臉,戴了一副大墨鏡,右手上的美甲掉了一隻,露出裡面泛白的指甲。
這次是上門求放過和借錢的,林九蜜當然要打扮的素淨可憐。
然而接待林九蜜的並不是蘇蘿。
而是季臨川。
男人意態從容不迫,請她坐下,聽聲音,察覺不出什麼來。
林九蜜揪緊了自己的裙擺,她突然有些懊惱今日未曾妝扮。
「蘿蘿呢?」
林九蜜盡力使自己瞧上去不那麼侷促,「我想和她商量一些事。」
林九蜜現在學乖了,不敢再造次,只想去求求蘇蘿,讓她高抬一下手。
那些錢對如今的林九蜜而言是堵不上的窟窿,可對於蘇蘿來說,輕而易舉。
吃了那麼多次的虧,這次她不再奢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季臨川說:「她還在休息。」
林九蜜下意識認為這是藉口。
都早上十點了,怎麼可能還在休息。
她也不敢反駁:「那我在這裡等等——」
「我不希望你去打擾她,」季臨川說,「九千萬而已,不算多;把自己名下的房產、珠寶,賣一賣,能湊出來。」
林九蜜不想賣。
那是她如今僅剩的東西啊,
季臨川說的輕巧,但像林九蜜這樣的狀況,日後恐怕在這圈內都混不下去了,她這些年來幾乎沒什麼長進,以後又該靠什麼為生?
林九蜜:「我暫時周轉不開,想借一借……」
季臨川笑了:「我不會幫你,蘿蘿也不會。
別在我這裡玩姐妹情深那一套,這些年你吸蘇家的血,寄生蟲樣活到現在,除了厚臉皮外就什麼也沒學到?」
林九蜜的指甲被她自己掐斷。
很疼,比不上被他諷刺的疼。
「偷稅漏稅只是其一,」季臨川說,「你這些年作的惡不止這一件,今天還敢上門,你這是做好了在牢獄中度過下半生的準備?」
林九蜜看季臨川,像是在看一個怪物。
那些事情,都是他泄露出去的?
林九蜜面色蒼白,想要喝杯水平靜一下心情,結果失手打碎了杯子。
手忙腳亂收拾的空檔中,季臨川已經站起來,朗聲叫人過來處理。
解決完林九蜜,季臨川才緩步走到臥室,去叫醒小公主吃飯。
孕婦嗜睡,再加上昨晚例行運動,今天她醒的很晚,季臨川叫她好幾聲,蘇蘿才迷迷濛蒙地半睜著眼,還沒有看清眼前人,就自動地往他身上蹭,抱著他的胳膊:「讓我多睡一會嘛。」
像極了剛剛睡醒還賴在貓媽媽懷中的小奶貓。
孕婦嗜睡,季臨川不忍心攪她睡眠,只好放棄了叫她起床,讓廚房裡的人做好準備,隨時候著,等到她醒了再開始做早餐。
蘇蘿睡到中午才醒。
剛睜開眼睛的時候大腦有點混亂,足足過了五分鐘她才慢慢地想起來,自己現在已經和季臨川訂婚了,肚子裡還有兩隻小崽崽,現在住在靜安公館。
記憶力衰退的確不好,後遺症越來越明顯,譬如現在,每次醒來之後,她都要想好長時間。
蘇蘿沒敢把這件事告訴季臨川,她默默地拿出了紙筆,把一些重要的事情寫下來提醒自己。
季臨川今日休假,陪著蘇蘿去做產檢;肚子裡的小寶寶的小手小腳已經初見雛形,蘇蘿拿到圖像後卻有點憂鬱:「這兩個不太好看呀。」
看上去還有點怪怪的。
季臨川哭笑不得:「還小,正在發育期間,保證會完美繼承你的美貌。」
蘇蘿遲疑地看他:「是我的錯覺嗎?
怎麼感覺你說話越來越好聽了呢?」
以前季臨川可不會這麼溫柔!也不會說這樣的話。
季臨川坦然:「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他如今已經深諳哄小公主的正確方法和要領,果不其然,這話一出來,小公主眼睛都亮了:「……我今天要吃你做的白灼基圍蝦,還要西芹百合!」
修長的手指覆上,將她大衣上的紐扣一粒粒系好,細緻地裹好圍巾,季臨川笑意更深:「隨便點。」
哪怕小公主要天上月,水中花,也要給她捧上來。
季臨川掩飾的很好,蘇蘿渾然不知林九蜜曾經來過的事情。
事實上,她已經很久沒有想起來這個人了。
記憶差的好處是很容易忽略和遺忘掉一些不開心的事情,蘇蘿近期吃喝玩樂,基本上把那些糟心事忘得一乾二淨。
要不是看到馮夕打算復出的消息,她也快要忘記這個人了。
蘇蘿捧著手機想了好久好久,才記起來,這個人給她使絆子,不想讓她參加綜藝節目;還在節目上大肆批評她,說她演技差。
後來還做了什麼壞事來著?
蘇蘿想不起來了。
她只看那篇報導,遣詞用句都很謹慎,說馮夕前段時間因為各種負面新聞暫別影壇,如今再度出發,資源人氣大不如前……
照片上,女人妝容精緻,可遮不住的疲態,眼角亦有細紋生生。
到底是上了年紀,經歷過這樣一重又一重的打擊,已經不容易再站起來了。
蘇蘿關掉報導,捂了捂腦袋。
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她已經記不清楚,只留下個模糊的影子,白茫茫的,像是夢中的場景;她不去追究,不再去摸索,但季臨川記得。
在面對蘇蘿之外的事情上,季臨川從來就不是一個寬容大度的人。
譬如現在,他委託人調查的陳年舊事終於有了個結果。
先前揭林九蜜老底的時候,發現她曾經和同期小花撕逼下「藥」的經歷;後來查清楚,林九蜜往那個人杯中投擲的是一些糖皮質激素。
短期服用沒什麼大礙,長期服用會引起脂肪異常分泌,導致肥胖。
季臨川初期只是懷疑,但調查出來的結果顯示,林九蜜早在好幾年前就曾經從非法渠道大量購買過此類激素。
核對時間,正好是蘇蘿發胖的那段日子。
季臨川從不會因為外貌來評價一人,他也知道人們對待美醜時截然不同的反應;如今蘇蘿對待肥胖的懼怕,多半也和青春期時的經歷有關。
他不想告訴蘇蘿這些事情,但他亦親自把林九蜜做過所有不堪的事都送往各大媒體;有些關於林九蜜參與非法集資和她最後一位靠(金)山(主)的齷齪事,一併移交相關機構。
不出意料的話,林九蜜將會在牢獄中度過五六年,孑然一身出來之後,美貌、財富都會煙消雲散,亦沒有一技之長,更談何在社會上立足。
在看到這些證據之前,季臨川念她和蘇蘿有那麼點血緣關係,還並不想把她逼到絕境;可得知是她害的小公主鬱鬱寡歡之後,下手就不會再仁慈。
天氣轉涼。
林九蜜剛剛撐著疲憊的身體送走前一周剛認識的油膩老男人。
男人年紀大了,肚皮都能疊做兩層;突然暴富起來的手,右手上兩隻沉甸甸的金戒指,品味和人一樣俗不可耐。
林九蜜先前還挑人,放在之前,這樣的就算給她再多的錢也懶得看一眼,碰一下就能去衛生間嘔上一個小時。
但現在不同了,她不再是那個粉絲眾多的清純玉女林九蜜。
她背著九千萬的債務,圈裡已經沒有人肯用她,礙於合同,經紀公司不能和她解約,但也基本雪藏。
林九蜜不願意過那樣朝九晚五辛辛苦苦的生活,她仍舊貪戀美食華服,豪車靚宅。
千方百計搭上這麼一個肯為她花錢的,林九蜜的底線一降再降。
她只當自己是在和一隻老肥豬在親密。
還沒休息半個小時,就有人敲門;不耐煩開門,還未被門外的一行人給嚇住,冰冷的手銬就牢牢地鎖在她手上。
「林九蜜女士,有人報案,你涉嫌非法集資和投毒,請配合我們的調查。」
—
林九蜜的判決下來的很快,網絡上鋪天蓋地的消息通報,而蘇蘿一條也沒有看到。
她近期迷戀上了看以前曾風靡過的劇集,譬如《仙劍》《神話》等等,一邊重溫,一邊抱著紙巾盒哭的眼淚汪汪。
季臨川把地上凌亂的玩偶一一拾撿起來,把哭的眼睛紅紅鼻子紅紅的小公主抱在懷中,大手輕輕拍著她的背:「哭的這麼難受,怎麼還看?」
「……你不懂……嗚……」
蘇蘿擦著眼淚,感嘆:「這是什麼三生三世神仙愛情啊。」
她沒告訴季臨川,近期她重新看這些舊劇,發覺自己對其的記憶已經一片空白;按理說,隔了這麼多年,或多或少總該有些印象。
但她不是,就像是被大雨沖洗過後,絲毫痕跡都沒能留下。
現在記不起的還只是這些細枝末節的瑣碎小事,蘇蘿擔憂的是,自己把季臨川忘掉,忘掉這麼多年和好朋友的那些珍貴記憶,忘掉和季臨川鬥嘴時的氣急敗壞,也忘掉他對待自己的好和感動。
她有點怕,也努力使自己記住,不要遺忘。
季臨川察覺到小公主的不對勁,是從便利貼開始。
他從梳妝檯上發現了第一張便利貼,貼的規規矩矩,字體娟秀乾淨,寫的是一些日間和晚間不同的護膚流程。
起初,季臨川只以為是小公主又弄來了什麼新奇的護膚方法;直到他在衛生間看到類似的一張,記載的卻是沐浴泡澡時的流程,單數日用什麼,雙數日用什麼。
觀察兩日,他發現了蘇蘿的小秘密。
她常常會在起床後睜著眼發一陣呆,有時候會跑到衛生間裡待好久,才慢吞吞地出來,抱著他,撒嬌似的在他胳膊上蹭蹭,親親他的臉頰。
記性變差的小公主常常會記不住季臨川和她的約定,有一天兩人約好了次日出去玩,而她第二天仍舊會睡到中午,完全忘記這件事情;在看到她不知道放在哪裡的便簽之後,才會滿臉愧疚地抱著他,小聲地說對不起。
季臨川哪裡捨得責備她?
心疼的不行,抱在膝蓋上柔聲哄著,講一些笑話來逗得她破涕而笑,或者故意講一些出格的話逗的小公主臉紅推他。
這些令她難過的事情,也會很快就被忘掉。
從那之後,蘇蘿開始用手機上的電子便簽的日期提醒功能,在重要事情之前設置鬧鐘提醒自己。
而季臨川,亦在小公主熟睡之後,無意間發現了衛生間中的秘密。
置物柜上的花瓶後,她放了一個櫻花封面的小小筆記本,打開來看,全是她一筆一划寫下來提醒自己不要遺忘掉的東西。
「寫給記性差的自己,以下皆是事實,不許忘掉」
「我即將嫁給季臨川,心甘情願,並非聯姻」
「肚子裡是和季臨川的兩隻小崽崽,懷孕期間不許吃冷飲涼食,肚子會痛,對小崽崽們不好」
「看到家裡那三隻會說話的傢伙不要驚訝,那是季臨川送給我的小禮物,熊貓愛摳腳,布偶貓比較高冷,小倉鼠屁話最多,三隻不需要餵食,是人工智慧寵物」
「季臨川很喜歡我,對我特別特別好(雖然這個人有時候嘴巴有點毒,但他其實心腸很軟的呀,真是個矛盾的傢伙)」
「如果犯了什么小錯誤,朝季臨川稍稍撒撒嬌就好啦,這人很好哄的,只要抱抱親親就可以啦(最好也不要發小脾氣,他工作很辛苦,已經在努力擠時間陪自己啊,稍微控制一下情緒嘛)」
「我超喜歡季臨川呀」
末尾,畫了一個小小的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