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縷白月光
季臨川說話的聲音並不算高。
然而這一聲過後,滿室俱寂。
副導演本來想說幾句話,打個圓場,但季臨川這句話信息量爆炸,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范恬滿腦子「臥槽這倆人什麼時候扯上關係了」「先前那些傳言難道都是真的我竟然還以為是蘇蘿在碰瓷」「天吶天吶天吶」。
而被點到名的蘇蘿,淡然無比地為自己倒了杯橙汁,似乎完全沒有聽到季臨川剛剛說的話。
而站在她面前的齊老闆,握住杯子的手控制不住地顫抖,像是患了帕金森綜合徵;偏偏那杯酒倒的極滿,稍有不慎就會拋灑出來。
他剛剛,是不是開罪了季先生?
寂靜之中,季臨川淡淡地說:「抱歉,手滑了。」
近乎凝滯的空氣終於得到了些緩和,齊老闆道歉的話也不敢出口,在季臨川快要殺人的目光中,灰溜溜捏著酒杯離開,手指仍舊控制不住地抖啊抖,差點把酒水都抖撒出來。
不過,當著這些人的面,季臨川應該也不會大動肝火吧?
齊老闆仍舊天真地心存僥倖。
季臨川淡聲說:「齊老闆喝多了酒,腦子有點糊塗吧?
強逼著小姑娘喝酒這種事,我原以為只有畜生能做出來。」
齊老闆的臉色和豬肝差不多了。
先前和季臨川打過交道的人說他絲毫不留情面,如今齊老闆切身地領教了。
在座的人除了這些明星,哪些不是有頭有臉的?
大庭廣眾之下被季臨川這樣譏諷,齊老闆卻是一句反駁的話也不敢出口,只是訥訥地笑。
面子是丟了個一乾二淨,季臨川說的話語調不高,可一句句都是把他齊老闆的臉踩在腳下;偏生他還沒辦法說什麼,甚至連個不愉快的表情都不敢表露出來——梁京中季家勢頭漸盛,季臨川又是實打實的下一任繼承人。
哪裡有人敢拂他的逆鱗。
副導演心有戚戚焉。
虧得他沒有敢強硬地讓蘇蘿來參加這個飯局,不然現在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敢在季臨川頭上動土,也真真是勇氣可嘉了。
其他人看蘇蘿的目光也逐漸不對了。
先前一直覺著她悶葫蘆一樣,看上去對什麼都不在意,佛系極了,沒想到不吭不響地搭上了季臨川這艘大船啊!
想想也是,連季先生都是她裙下臣了,她也足夠有底氣在劇組裡橫著走了;要什麼資源沒有?
哪裡用的到看人眼色?
還有兩個人之前有些瞧不上蘇蘿,覺著她主動蹭季臨川貼著炒cp,也不出來澄清……
人家壓根就不用澄清啊!
那些傳言都是真的啊!
能夠博得季臨川青睞,這運氣也真是太好了叭不愧是被稱作錦鯉小仙女的人。
蘇蘿對周遭或艷羨或敬畏的目光熟視無睹。
不行,還是好氣呀。
這個男人,幹嘛不聲不響地回國,也不告訴她一聲。
別以為當眾維護她就能讓她開心了哼!
就算這個男人不出面,她自己也能好好的全身而退。
今日菜餚是典型的蘇幫菜,幾道招牌菜都是重油重甜,蘇蘿吃不下,嘗了幾口就放下筷子。
比起來這個,她寧願去喝煮到糯爛的小米粥,昨日早點中配的寶塔菜都比這個爽口。
范恬偷偷地覷了眼上座的季臨川。
男人的表情瞧不出什麼異樣來,杯子早就有人收拾乾淨重換了一隻;他今晚飲酒並不多,至少范恬看到他喝了那麼一兩杯。
她挨著蘇蘿,小聲問:「季臨川追過你?」
蘇蘿說:「他是我未婚夫啊。」
這不是蘇蘿第一次和范恬說這句話,但先前范恬一直覺著蘇蘿是在開玩笑;畢竟,她們都是凡人,而季臨川就是神啊。
只敢在腦海里yy一下的人物突然下凡,和自己的閨蜜在一起,范恬感覺整個世界都玄幻了。
更加玄幻的,就在一兩個月之前,自己還在和蘇蘿談論著怎麼睡她未婚夫。
范恬一陣窒息。
齊老闆的心情比范恬好不了多少,他如坐針氈,也沒什麼心情坐下去了,裝模作樣接了個電話出去,回來後一臉愧疚地說:「抱歉,我老婆準備生孩子了,情況緊急我得回去看看。」
旁邊的老趙差點把杯子摔出去。
……如果沒記錯的話,齊老闆的孩子上個周剛剛滿月吧?
齊老闆離開沒多久,蘇蘿也同副導演說:「身體不舒服,我先回去了。」
有著季臨川這麼一尊大佛在,副導演哪裡敢留人?
慌忙笑著說:「回去就好,多多注意休息啊!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啊!」
蘇蘿才不管什麼本錢不本錢的,她懷揣著崽崽,冷著臉離席,絲毫不在乎在座其他人的臉色。
她有這個資本不在乎。
蘇家和季臨川足夠使她不用看別人臉色,而這些人都需要仰她鼻息。
范恬緊跟著她出去,追上去:「我送你回去吧蘿蘿。」
面對這個好友,蘇蘿還是有些愧疚的:「抱歉,瞞了你這麼久。」
范恬滿不在乎:「這算什麼?
你早就和我說了,是我自己腦子沒轉過彎來,嘖……你放心,朋友妻不可欺,我是不會再對你家季臨川有什麼想法的。」
蘇蘿:「……謝謝啊。」
就算有想法她也不在乎了,哼,這樣水性楊花的男人,誰愛要就要吧她才不願意繼續奉陪呢。
范恬的車就停在地下車庫,按好按鈕,范恬剛想問蘇蘿今天她和季臨川是什麼情況,緩緩關閉的電梯門驟然停下,方才還端坐在主位的季臨川追了上來,凝視著蘇蘿,眉梢眼角的寒氣一點點軟化,顯露出柔和的笑意來。
他輕聲叫:「蘿蘿。」
蘇蘿賭氣:「你做什麼?」
季臨川已經跨入電梯,微笑著和范恬打聲招呼,離蘇蘿近了一步;蘇蘿避開,季臨川把她逼到角落中,再無處可躲,抬頭惱怒地瞪他一眼:「這麼大地方,幹嘛非得站到我這裡?」
季臨川笑著問:「怎麼這麼生氣?
誰招惹你了?」
還能有誰招惹她她脾氣這麼好,除了季臨川還能有誰把她氣成這個模樣?
蘇蘿偏過臉:「關你p事。」
盡職盡責電燈泡范恬驚住了。
剛剛,她是不是聽到了蘇蘿在沒好氣地罵季臨川?
而且,季臨川竟然還笑吟吟的?
一點怒色也沒有?
他還柔聲哄著蘇蘿,那聲線是范恬做夢都不敢想像的溫和:「晚上沒怎麼吃東西吧?
附近有家店做魚做的不錯,要不要賞臉陪我去瞧瞧?」
素來雷厲風行決策果斷的男人,在哄著氣鼓鼓的小女生,溫柔到不可思議。
范恬在酒局上沒怎麼吃,但現在她覺著自己已經飽了。
這狗糧來的猝不及防。
就算是吵架,怎麼也這麼甜。
嚶。
蘇蘿毫不領情:「抱歉,我現在聽到魚這個字就想吐。」
叮。
電梯門打開,她推開季臨川的手,大步往外走。
季臨川開始策反范恬:「抱歉,我和蘿蘿之間有點小矛盾,你能否——」
范恬會意:「明白明白,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了哈。
有您送蘿蘿回去,我很放心。」
蘇蘿:「恬恬——」
范恬沖她揮了揮手,利索地又上了電梯。
蘇蘿想走,被季臨川抓住了胳膊,他力道並不大,蘇蘿也沒辦法掙開,仍舊怒沖沖地看著他。
她打定了主意,要讓這個男人為自己這樣突然回國卻不告訴她還要跑來參加酒局的事情付出代價!
就算季臨川跪下來抱著她的腿痛哭流涕也絕不原諒他!
下一瞬,季臨川自口袋中取出一個絲絨小盒子來,遞到她的手中:「蘿蘿,今天是我們認識第一百天。」
蘇蘿推他的手停住,驚愕地抬頭:「什麼?」
季臨川後退一步,單膝跪在她的面前,將那個絲絨小盒子打開。
黑色的襯布上,一枚戒指呈現在蘇蘿面前,光彩流轉,主體目測不低於七克拉的鑽石,鑲嵌著幾十顆明亮式切割鑽石。
饒是見慣了珠寶的蘇蘿,目光也被牢牢吸引住,眼睛一下也不敢眨。
「我本打算今日向你求婚,可惜蘇小姐未能賞臉奔赴酒局,是我的錯,」季臨川誠懇地道歉,「尊敬的小公主,可以寬宏大量、原諒我的冒失嗎?
可以嫁給這個一時愚鈍犯下大錯的男人嗎?」
他今日回國,想要給蘇蘿一個驚喜,才會不告知她直接來到酒局;沒想到小公主瞧不上這個酒局,還險些因此發生一些不必要的誤會。
蘇蘿咬著唇:「只是這個錯嗎?
你想想,還錯在哪裡了?」
季臨川仔細想了一下,一本正經:「今天智利中部發生了5級地震,印尼海嘯,損失慘重,而我今天多喝好幾杯酒,導致多呼吸好幾口氧氣,浪費寶貴的地球資源,實在太不應該了。」
蘇蘿想要打他。
但卻忍不住被他逗笑了。
這個男人……怎麼這樣呀。
眼看著蘇蘿笑出來,季臨川將那枚鑽戒取出,溫柔地扯著蘇蘿的手指,給她戴好。
不大不小,正好。
他捏著她細細的手指,俯身親吻她的手背:「感謝小公主原諒。」
蘇蘿哼哼唧唧地抽回手。
鑽戒實在是太美了,她捨不得取下。
才不是因為是季臨川給她戴上的呢!
話說回來,先前兩人之間都沒有正式的求婚儀式,就這樣訂了婚……也算是蘇蘿心中一個小小的遺憾。
可現在,遺憾全都沒有啦!
她把季臨川拉起來,拉住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的腹上,抬頭看他,有點羞澀,還有點小緊張:「你感受到了嗎?」
季臨川的手很熱,隔著衣服,觸到她柔軟的腹部,暖融融的,蘇蘿小小打了個寒噤。
蘇蘿突然有些期待季臨川得知真相後的反應。
她盯著季臨川,眼睛都不捨得眨一下。
而季臨川沉吟片刻,表情肅穆:「感受到了。」
嗯?
這個男人這麼淡定的嗎?
下一刻,他說:「看來這幾天你飲食不錯,確實胖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