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無舟瞥了眼那張椅子，回頭看向虞漾，兩手拉開自己面前的椅子，虞漾和陳月秒懂，兩人齊齊坐下。
陳月笑眯眯地看著寧一川，說的話卻是對著靳無舟的：
「謝謝靳總照顧啦！」
賀璉見狀，立馬合群地給姜諳拉開椅子：「小諳～來坐這兒～」
姜諳扭扭捏捏的坐下，夾著嗓子：「謝謝二少～」
一群人就這麼水靈靈地坐下了，徒留對面的寧一川尷尬的站在空蕩蕩的椅子邊。
寧嘉算是看明白了，這群人答應過來，純純是為了給來哥哥難堪的！
可哥哥沒有半點生氣的樣子，只是笑了一下，當做什麼都沒發生，自己坐下了。
寧嘉愣住了，這還是，她那驕傲得不可一世的哥哥嗎？
「愣著做什麼？」寧一川開了一瓶酒，倒進醒酒器里，聲音聽不出他真實的情緒，「今天過來要做什麼，忘了麼？」
寧嘉呼吸一頓，目光不自覺地轉向了對面。
所有人都在看著她。
或平靜，或帶著怒和嘲諷，又或者，滿是沉冷的寒意，一道道眼神，就像是看不見的刀刃，在窒息的沉默中一下又一下地劃在她臉上，撕扯著她一直引以為豪的驕傲。
她一直掛在嘴邊的家世是高是低，不重要，他們不在意，也無所謂。
寧嘉來之前還沒想到這麼多，她私心裡以為，就算是道歉，也不過張口一說而已，表面看著低頭的是她，但不得不接受道歉的是虞漾才對。
說到底，她寧嘉還是贏了。
卻沒想到，一切不過是她自以為是的臆想。
沉默良久後，寧嘉低頭看著面前油光鋥亮的烤鴨皮，深吸了一口氣，小聲開口：
「對不起。」
聲音太小，被靳無舟倒水的聲音完全蓋過，甚至連她身邊的寧一川都沒聽清。
陳月嗤笑了一聲：「寧大小姐這張金口當真是難開。」
虞漾唇角輕扯，給她家好寶倒了杯鮮榨的橙汁，於是賀璉看過去時，就正好看到：
靳無舟給虞漾倒了杯溫水遞到她面前，而後者正像個小乖一樣給陳月倒了杯橙汁，而且還是雙手捧到了她面前。
「月寶，喝口橙汁潤潤嗓。」
她真是太愛月寶這副為她出頭的勁勁的模樣了，怎麼看都看不夠！
虞漾笑得眼睛彎彎，像個被保護的小迷妹。
旁邊被忽視的靳無舟沉默了一下，又把水往她面前推了推，虞漾反應過來，馬上給他也倒了杯橙汁。
靳無舟滿意了。
賀璉差點沒笑出聲。
真後悔沒把這一幕錄下來，等以後他結婚的時候放大屏反覆鞭屍，看看咱們靳家主為愛推水杯求關注的樣兒。
靳無舟抿了口橙汁：「味道不錯，寧總還算是有記性，柳董要是在這兒，估計能欣慰幾分。」
話是對著寧一川說的，眼睛卻是落在了寧嘉身上。
寧一川讀懂了他話中深意，餘光看了眼虞漾，看向低著頭渾身輕顫的寧嘉，聲音帶了幾分嚴厲：
「嘉嘉，說話。」
寧嘉知道自己躲不過了，紅著眼眶抬頭看向虞漾：「虞漾，那天的事，是我犯蠢，我跟你道歉。」
虞漾輕笑了一下：「犯蠢……那希望寧小姐，今後能長點腦子吧。」
這事兒，也就到此為止了。
原諒說不上，不過是走個大家臉上都好看的過場，這句抱歉一過，以後大家別再有來往才是最好的。
只是寧一川似乎並沒有罷休的打算，只當虞漾的話是給台階的信號，沉了半場的臉上總算有了些輕鬆的笑意，他似乎想繼續說點什麼，看了眼靳無舟，還是按捺住了。
罷了，有些話還是沒有外人在場的時候才方便。
這頓飯很快便草草結束，虞漾察覺到寧一川投過來的好幾次眼神，渾身不自在，飯局結束後連場面話都懶得說，轉頭看向靳無舟：
「靳總，寧導那邊有場戲要補拍，可以麻煩您送我們過去嗎？」
靳無舟自然沒錯過她眸中一閃而過的不耐和煩躁，聞言自然沒意見：
「好。」
寧一川還想說什麼，被賀璉插科打諢地拖住了腳步。
「寧總去玩玩兒嗎？我的酒吧最近上了幾款新品！」
「不去。」
「那你會打撞球嗎？我酒吧的娛樂區也不錯噢～」
「沒興趣。」
寧一川不耐地推開他，再追出去時，虞漾早已沒了身影，帶著惱意回頭，原地的賀璉也不見了。
只有一個靜靜地盯著他的寧嘉。
不知道為何，寧嘉的眼神看得寧一川有些毛骨悚然，他輕咳了一聲：「走吧，我送你回去。」
寧嘉沒動，反而問起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話：「哥哥，你是不是，喜歡虞漾？」
被警告過幾次後，她也換了稱呼——至少在寧一川面前是不會再喊小窮鬼的。
寧嘉平靜的發問讓寧一川往外走的腳步頓了一下，隨即，寧嘉聽到了讓自己崩潰的答案：
「不知道。」
他知道這樣的回答和自己今天反常的表現十分矛盾，可他說的也的確是事實。
他不知道，自己對於虞漾的感情是否是真的喜歡，可他能確定，占有欲是真的。
他不想看到虞漾有除了自己之外的選擇。
如果可以用這兩個字讓她重新對自己生出信任，重拾當初那樣朦朧又惑人的情意，他可以說很多遍。
他從來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內心有多陰暗。
「我叫人送你回去，」寧一川看著低著頭的寧嘉說道，頓了頓，聲音也不自覺低放軟了些，「哥哥答應你的補償，不會騙你，你想要什麼跟我說。」
寧嘉低著頭，語氣平靜：「好，謝謝哥哥。」
寧一川沒品出這份平靜下隱藏的瘋感，一心只想著趕緊追上虞漾他們，然而等他開著車以最快的速度趕到片場的時候，看到的只有被蒙塵布罩上的道具，以及踩著人字拖嗦著冬瓜水出來閒逛的寧素。
寧素看到他，還以為眼睛花了。
大晚上的，這暴發戶在這兒做什麼？
是了，寧素對於寧一川的印象就是，沒什麼審美還試圖往她劇組裡塞人的暴發戶。
哪怕知道他是寧氏總裁，也沒能讓她改了這外號。
寧一川以為她就是個普通的工作人員，皺眉往周圍掃了一眼：「虞漾呢？你們不是要補拍戲麼」
寧素一聽就知道是找的理由，不過既然是虞漾說的，她自然也樂得配合：「拍完了啊。」
寧一川不信，眯了眯眼睛，氣笑了：「這麼快就拍完了，你騙誰呢？」
寧素笑嘻嘻：「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