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這人是傻了吧
一早,羅浩醒來。
睜開眼睛,羅浩並沒著急起床。
耳邊是大妮子均勻的呼吸聲,睡的正香。
生活要是每天都這麼簡單、輕鬆,那該有多好。聽著大妮子的呼吸聲,羅浩覺得心很靜。
日子這麼過,的確挺好。
窗外是深秋東北的藍天,瓦藍瓦藍的,藍得透明,看著讓人心胸為之一闊。
羅浩躺了1分鐘,躡手躡腳起身,洗漱後去煮了鍋粥,煎了倆荷包蛋。
早餐簡單,羅浩也沒叫醒大妮子。
自己從城市的東面趕去江邊的一院要好久,但大妮子走幾分鐘就到哈動,沒必要起這麼早。
換鞋,出屋,關門。
羅浩放鬆的身體挺直,從居家男人變成三青教授,只用了一個呼吸的時間。
上車,羅浩拿起手機掃了一眼。
莊嫣有給自己留言還附加了一堆化驗單。
百草枯中毒的患者恢復良好,雖然暫時還沒有質變,但羅浩已經能看到他正在康復。
現在只求肺纖維化的面積小一點。
至於肺移植,現在看患者的情況應該是肯定不需要的。
從下往上翻,似乎時間逆流。
羅浩忽然看見莊嫣給自己留了一大篇子病程記錄,還有幾張要緊的化驗單。
Aptt有點高,但不致命,pt什麼的都正常。
可患者卻不斷有滲血,出血量還不小。
但羅浩只掃了一眼,就把頁面關閉。
類似的會診還是到了醫院再說,這種小事也不著急。
打開視頻軟體,羅浩找了個講歷史的博主的視頻,開始聽長視頻開車。
來到醫院,羅浩換了衣服。
「老孟。」
「羅教授,您來了。」孟良人像是一夜都沒睡似的,一直坐在電腦前端詳病歷。
「科里怎麼樣?」
「沒事。」孟良人似乎有心事。
「想啥呢,老孟?」
孟良人猶豫了一下,「小莊的同學說是要辭職,有醫療事故,昨晚我倆整理了一下散亂的病歷,給您發過去,您看了麼?」
呦?老孟說話都開始散亂了,看樣子真的是心有些亂,羅浩心裡笑了笑。
小莊的同學啊~~~難怪。
「看了。」羅浩笑了笑,「走,去icu看一眼百草枯的患者。」
「您怎麼看?」孟良人心不在焉的問道。
「得看患者啊。」羅浩很隨意的說道,「只有aptt有些不正常,數值不支持一直出血,相關的疾病倒是有,可太多太雜。」
「您……」孟良人起身走到羅浩身邊。
「去那家醫院看一眼?」羅浩微笑,「沒這規矩。」
孟良人倒是懂。
他雖然不是公務員,但見過公務員辦事兒。
什麼甩鍋之類的都很不入流,主要是守規矩三字。
人家不請會診,不找你來看病,誰家能允許旁人去指手畫腳。
哪怕你頂著「治病救人」的大帽子也不行。
「老孟,最近辛苦了。眼看著要入冬,冰雪節和年會什麼的都要一起開,咱們組可能要忙的厲害。」
孟良人心念一動,「有幾家年會在省城開?」
「毛教授攛掇著口腔科的年會在咱這面開,普外科和心胸外科肯定在。其他,暫時就不知道了。」
這麼多!
孟良人有些恍惚。
全國學科年會在早些年可是大事兒,有廠家求爺爺告奶奶的想要舉辦,「順便」在業內大佬面前刷刷臉。
最誇張的是年會在巴黎舉辦,那是循環內科的最巔峰。
至於現在麼。
年會簡樸的很,連小茶點都沒有,只有一瓶子農夫山泉。
但畢竟是學科年會,那麼多大佬蒞臨,總歸要像模像樣。
北方沒這條件,各種事兒卡的嚴,要是南方的話還能好一點,孟良人心裡琢磨著。
羅教授肯定沒時間,陳醫生也得去陪著,莊嫣要跑前跑後,科里的這一堆活必然要扔給自己。
「羅教授,您放心,我一定堅持安全平穩運行,有什麼事兒都跟您請示匯報。」
「別總這麼客氣,沒必要。」羅浩擺擺手。
孟良人總覺得羅浩羅教授有變化,但每天見面,卻又說不清哪裡有變化。
氣度更足了?
還是別的什麼?
來到icu,兩人換了衣服走進去。
莊嫣正蹲著看尿袋裡的尿液,羅浩知道患者將將要進入多尿期,正在康復的節奏。
沒有再多需要看的,臨床治病大多都是個水磨的功夫,一粒金丹吃下去百病全無那是傳說。
莊嫣也沒問羅浩那例出血患者的情況,羅浩叮囑了幾句後轉身離開。
手術,出門診,去醫科大上課,羅浩的每天都很充實。
十天後,百草枯中毒的患者終於可以轉出重症監護室,算是初步康復。
Ct顯示右肺上葉有部分纖維化的徵兆,但並不影響呼吸。
雖然以後跑跑跳跳、干體力活會受到影響,但總好過現在就被憋死。
患者轉走,羅浩把他送去呼吸內科,工大的李教授拉著羅浩的手,哭得不行。
算是死裡逃生吧。
而且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百草枯有多凶。
竟然活了,還不用肺移植!這已經超出了李教授的想像,簡直就是做夢才能夢到的結局。
李教授拉著羅浩的胳膊一句話沒說,光哭來著。
羅浩見他情緒激動,也不方便說事兒,便約好了過幾天一起吃飯。
在商城裡購買的人類運動系統的內容,第一直覺是用在骨科上。
但那是一個比治病還要水磨的功夫。
每一個行業、系統內部都有百萬漕工,都有相關的利益方,極難觸動。
羅浩也不想硬生生赤手空拳打出一片天,平白得罪無數人,給自己未來早就無數坎坷。
再說,要是對決的話自己必敗無疑,一個人哪怕再強,也極難和百萬漕工對抗,羅浩心裡有數。
倒是李教授的3d機器人可以用,仿真妻子、丈夫,再加上醫學設計,儘量和真人一樣。
生產線設在墨西哥,先往老美家裡傾銷一波再說。
這是羅浩的盤算。
再多的,需要走一步看一步了。
回病區,迎面看見馮子軒。
「馮處長,您今兒沒事?」
「有事,這不是來找你了麼。」馮子軒道,「二院遇到麻煩了,找我幫著看一眼。」
「什麼事兒?」
「一個腹股溝疝氣的患者術後遲遲不好,出血出的厲害。他們壓的太狠,患者家屬很憤怒,說什麼都不行。」
羅浩心中一動,雖然系統沒頒布獎勵之類的,但總歸有個名正言順的理由。
「去看一眼就行,其實不用咱們看。」馮子軒笑道,「市醫調委找的,但二院那面組織全院會診患者家屬都不干……」
「為什麼?」羅浩一怔。
「害,剛開始他們沒重視,以為是手術碰到了皮下小血管引發的出血、感染。後來患者出院,一直不好,再來的時候重新打開止血,發現感染嚴重。」
「這時候他們還是沒重視,早找會診啊,那都是一個月前的事兒了。」
羅浩回想孟良人和莊嫣給自己發的病情簡介,大約明白整件事的流程。
病情一直沒有正向進展,磨呀磨呀的,患者家屬的心思也漸漸焦躁,最後一切都反作用在醫生、醫院的身上。
而且現在還是移動網際網路時期,信息幾乎透明,想看什麼、想查什麼,只要有心都能查到。
雖然不一定對。
馮子軒關注的那個患者的父親,中專畢業,上心查找資料,自己都能製藥,就更別說腹股溝疝氣這類小毛病。
「家裡要說法。」馮子軒說著,壓低了聲音,「小羅,你猜二院要賠多少錢?」
「怎麼都得五十萬起吧。」羅浩給了個數字。
馮子軒點了點頭,「二院說賠五十萬,但是呢,家裡沒同意。」
「……」羅浩沉默。
自己要不是醫生的話,換自己也不同意。一個屁大的毛病,前後遷延了一個半月,越治越重,還要輸血什麼的。現在可倒好,患者都住進重症監護室了,賠50萬就得?
開玩笑。
羅浩嘆了口氣,這都是啥事兒。
再加上羅浩見過莊嫣的同學,對那條舔狗並沒有什麼好感。羅浩認為他面對患者家屬的時候處置也不會得當,至少照老孟差了幾個數量級。
「咱就是去看一眼,跟台上會診一樣,醫調委走個流程。」
「行啊。」
「竹子怎麼樣?最近彩排了麼?」馮子軒問道。
「彩排?哦哦,沒有,到時候我帶著竹子去中央大街,爭取不用籠子。但問題在於現場的人一定很多,可別出現踩踏事件才好。」
這事兒馮子軒倒沒想到,踩踏事件!這四個字讓馮子軒怔了一下,隨即汗流浹背。
踩踏是要人命的事兒,可不是鬧著玩的。
「沒什麼彩排,其實我並不建議遊客和竹子近距離接觸。前幾天的胡三太奶什麼的抱著照張相也就是了,可竹子能比麼。」
馮子軒深以為然。
大熊貓,那可是大熊貓!
「我再和耿處長商量,總歸要有一個穩妥的辦法。」
「馮處長,一會會完診,咱倆去哈動吃盒飯?」
「行啊。」馮子軒哈哈一笑。
好久沒見竹子了,馮子軒也有點想。
最近有點忙,今天閒下來,借著市醫調委的事兒跑出去看看竹子。
「二院那面處理的有問題,那名醫生好像還是小嫣的同學。」馮子軒一邊往出走,一邊說道,「不碰事兒,都是北醫的碩士研究生,說起來胸脯舔的老高。」
「碰到事兒,才知道好多人就是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光拿著北大的名號出來說事兒,把母校的臉都給丟光了。」
這評價多少有些尖酸,但羅浩是認可的。
「馮處長,火氣怎麼這麼大?」
「規培那面總出事兒,教培基地的人一天到晚的煩我。」馮子軒冷冷說道。
和羅浩在一起,馮子軒說話沒什麼遮掩,也願意表達自己的情緒。
教培基地?原來是因為這事兒,羅浩微微一笑。
「之前說光把規培醫生當牛做馬,也不教東西,我還為這事兒開了幾個會,讓每個科室都上點心。人家孩子來了,總得教點東西吧。」
「這幾天規培醫生又折騰起來了,我去看一眼。」
「怎麼樣?」羅浩順便開始捧哏。
「不怎麼樣,一個一個都傲氣的很。」馮子軒相當不高興,「神經內科,盧主任推著移動電腦在病房裡一張床一張床地查,一個患者一個患者仔細地給規培醫生講解。
從臨床表現到檢查結果到用藥,後來回辦公室了,教學幹事跑來跟我說,聽到規培醫生吐槽我查房時間太長,站了一上午,累死了。
另一組的規培醫生說幹嘛站著說,怎麼不回到辦公室坐著講。」
「哈哈哈。」羅浩見馮子軒困擾,哈哈一笑,「孩子們還小,不知道高低深淺,也不知道啥是為了他們好。」
「當年我……」馮子軒只說了仨字,就把剩下的話給咽了回去。
「馮處長,就咱倆,您說啊。」羅浩好奇的看著馮子軒。
「現在流行叫爹味兒,我聽孩子說的。說多了就煩,一個一個還叫著加班要加班費。加班費?做夢去吧。」
羅浩笑而不語。
「咱們的醫療體系撐下去,還不是靠著加班,榨取醫生護士的勞動麼?」馮子軒忽然精分了似的,站在規培醫生那面說話。
這口老槽吐的,帶著一股子陳年的血腥味兒,比爹味兒更濃。
「沒底層醫生加班加點的干,醫院早特麼黃了個屁的了。從前,掙得多的時候還能說你不想干,有的是人願意干。今年,你看見了麼?」
「看見了。」羅浩道。
馮子軒一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麼,羅浩怎麼就「看見了」。
沒等他說話,羅浩繼續說道,「從01年執業醫師開始考試以來,分數逐年走高。但到了疫情後,趁著虛火又往上竄了竄。24年開始學醫的孩子們想干臨床的沒那麼多了,分數也漸漸低了下去。」
「或許分數看著不低,但試卷的難度是大幅度下降。為啥?還不是大家都張羅著資本家什麼什麼的要吊路燈,加班要加班費。孩子們自然學會了,肯定要反抗。」
「我記得前幾年有個麻醉的規培生下班走人,把患者扔手術台上。」
「……」
馮子軒沒想到羅浩就像是自己心裡的小蟲子似的,透亮的很。自己想說什麼,他早都知道,並且說的更透。
和聰明人說話的確不費事。
「是唄,我就沒見過把患者扔手術台上自己先下班的麻醉醫生。哪怕有老師帶著也不行,老師不都沒走呢麼。」
「害,這種事兒,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地產經濟跟不上,沒錢了,咱這三甲醫院可是有點超標。其實咱們還好,東蓮市那類的醫院不行,東蓮礦總現在越來越萎靡,每次和我大舅聊天,他都抱怨。」
「唉。」馮子軒嘆了口氣。
自己倒是不擔心,可一輩子的心血都在這家醫院裡,眼睜睜看著醫院萎靡下去,心裡總歸不舒服就是。
「後來那些規培生呢?」羅浩問道。
「不講,到時候又投訴說學不到東西,只讓他們寫病歷;講了又嫌查房時間長,嫌累。
整個查房總共不到兩小時的時間,這還累?我當年推著病歷車跟主任查房,一查就是4、5個小時,都不吃飯。
小羅,我總看你掰手指頭說一二三四五,像極了內科老主任。
內科醫生不就是靠查房嘛,查房不都是在床邊站著嘛,又不是講座,要回到辦公室坐著講,而且全程都是老師在講,他們還一副懶得聽的樣子,站得東倒西歪的。」
馮子軒和羅浩說話的時候很放鬆,嘮嘮叨叨的,也沒什麼邏輯。
羅浩只是笑應著,時不時捧個哏,馮子軒的牢騷也漸漸少了。
「加班不給加班費,那是指公務員,咱算個屁的公務員,二類編制,現在市裡面撥款越來越少,今年就10%。」
「害,我那時候發現無論是專碩還是規培的都不願意幹活。碩士靠的是論文,科研,人家走另外一條路。但最近的風聲看,科研好像走不動了。」
「林業醫院那面從帝都回來一個醫生,在帝都是副主任,說什麼手術都能做,人才引進回來的。結果,屁都不懂,後來打聽才知道,他在帝都那面就光做科研來著。」
「患者患者哄不好,病什麼的也不會看,手術更不會做,就連請會診都請不明白。」
「這種醫生,竟然能當主任,不是開玩笑呢麼!」
馮子軒上車,有些氣憤。
「馮處長,沒想到您還是個憤青啊。」羅浩笑眯眯的說道。
「你不生氣?」
「氣也沒用啊,您那個年代多好,以藥養醫,雖然留了小把柄在人手裡,但日子過的也舒服。我們這一代,真是沒趕上好時候。」
馮子軒一撇嘴,這話別人說得,羅浩卻說不得。
他在哪個年代都能過的很好,人家……可是有真本事的。
本事這事兒,得自己學,不管在什麼年代都能過的很好。
哪怕是解放前,一台腦出血的手術就是一根小黃魚,甚至患者要死了都扔出門,說別死醫館裡,晦氣。
那些規培生,光知道學人家要加班費。馮子軒想著想著,思緒開始發散,嘴角漸漸露出笑容。
打火,啟動。
「去了之後咱看熱鬧就行。」馮子軒叮囑,「他們手術沒做好,光想著甩鍋,一門心思要把患者從二院icu轉到咱們icu。陳岩在那面跟他們掰扯,你們做不了,我家也做不了,建議患者轉……」
馮子軒說著,不由自主的頓了一下。
「轉我家協和?」羅浩問道。
「哈哈哈,肯定麼,必然要轉協和的。」
羅浩也笑了笑。
這種臨床甩鍋的事兒省城不太常見,畢竟大家在省裡面都有頭有臉,最起碼的面子、矜持還是有的。
只是一個腹股溝斜疝,竟然鬧這麼大,羅浩也很是無奈。
「我看了一眼,病歷內容很糙,你肯定看不慣。」馮子軒道,「咱就看個樂呵就行,就像你們外科一樣,台上會診,最後給患者家屬一個交代。」
「咱就是給醫調委一個交代,說出去好聽。」羅浩附和。
「是唄,走個過場,手術做呲了找咱背鍋,那不是扯淡麼。當咱們是傻子?還是當咱們是小白?」
說話中,馮子軒開車在車河裡遊蕩。
來到二院,馮子軒熟門熟路的來到糾紛辦。
這裡的糾紛辦和一院差不多,看樣子屬於兄弟醫院相互之間取長補短。
患者家屬沒在,陳岩手捻護心毛,正在和人對噴。
內容無非是大家水平差不多,你們治不了,我家也治不了,患者抓緊時間轉協和,讓上級醫院給擦屁股。
無論對方是紅臉還是白臉,陳岩根本就不吃那套,堅定守住底線——絕對不接鍋。
都是成了精的妖怪,誰都別聊什麼聊齋。
羅浩和馮子軒走進辦公室,羅浩坐在陳岩身邊,順手拿起病歷。
「小羅,來了。」陳岩笑眯眯的說道。
「陳主任好。」羅浩打了個招呼,開始看病歷。
果然,看慣了老孟、莊嫣寫的病歷,再看這面外科醫生的病歷,羅浩覺得自己眼睛都要瞎了。
這寫的都是啥啊!
一看就是最開始沒在意,全部複製黏貼,只修改了幾個點。
最明顯的錯誤就是——患者有過闌尾切除病史,腹部卻沒有切口的描寫。
就這病歷,給個「丙級」毫不為過。拿著去打官司,一打一個輸。
但羅浩也沒說什麼,說起病歷,自家協和也好不到哪去。
患者在重症住著住著,臨出院的時候,還得重症醫生追著屁股後要手術記錄。
外科醫生的確很不喜歡各種文字工作,無論哪家醫院都一樣。
很快,羅浩感覺到有一道炙熱的目光看著自己。熱歸熱,卻帶著一股子敵意。
羅浩抬頭,看見在帝都見過的那個莊嫣的舔狗同學滿滿敵意的盯著自己,他的眼睛裡似乎冒著火,嫉妒的火。
這小子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羅浩有些錯愕。
現在的主要矛盾不是怎麼把事情擺平麼?他竟然還在爭風吃醋,這人是傻逼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