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斯幾人的導師伸著脖子，死死盯著入場處。
似乎想瞅一瞅這人的真實身份。
但可惜，失算了。
舞台上就留下一架空蕩蕩的鋼琴。
旋即，很快，全場的燈便全部關閉。
黑暗中，不少觀眾短暫的有那麼一點不適應。
但沒有產生任何騷動，並且很快便適應了下來。
畢竟，音樂廳一直以來就比較黑，也就舞台亮著，現在全部關閉，實話實說影響不算很大。
但那是對于欣賞者來說的。
對於演奏者來說，黑燈瞎火的彈奏，幾乎可以等同於在用職業生涯玩命。
一不小心那就是翻車現場。
什麼都看不到的情況下，對於彈鋼琴來說，很是致命。
無論是任何樂器，對於樂器大師來說，確實不需要去用眼睛看。
比如小提琴啊，鋼琴啊，確實不是很需要看鍵盤。
李少傑以往演奏的時候，甚至還會在中間的一些情緒波動銜接處回頭和觀眾們互動。
但那時候起碼是能看到鍵盤的，演奏中可以時不時的掃一眼。
不斷的校準。
但關了燈，什麼校準的東西就都沒了。
八十八個鍵擺在那，你得上去摸著彈。
這對肌肉記憶的考驗極其苛刻。
就跟閉著眼睛打字是的。
有光的情況下，摸著鍵盤，完全可以盲打，清晰自如的運用鍵盤。
但如果閉著眼睛的話，或許短時間無所謂，但越打就會跑的越偏，就算不跑偏，起碼也會極大的增加失誤的概率。
所以，李少傑打算摸黑彈奏，也讓觀眾們震驚之餘更是感到好奇。
很快，觀眾們便聽到了腳步聲。
估計是這位神秘人上台了。
噠噠噠
咚！啪啪！咕嚕嚕
「！」
台下的觀眾們懵了。
突然一連串的響聲響起。
聽聲音，就像是這哥們走一半卡了個跟頭。
聽到這個聲音，知道李少傑身份的幾人心裡一突突，下意識就想去救人。
但很快，便又聽到演奏者坐到鋼琴凳上的聲音。
這才放下一些心。
而後，全場觀眾們便聽到了一個聲音。
「嘶嘶」
疼到吸涼氣的嘶聲。
要知道，當大家都屏息凝神安靜下來後，整個音樂廳是非常安靜的。
而且由於聲學布控很好，就算是輕輕咳嗽一聲，全場也都能聽得見。
這努力憋著但卻憋不住的吸冷氣聲音若隱若現。
講真，這股抽冷子吸氣的聲音，聽在觀眾們耳中，簡直容易笑死人。
「」
「噗」
「哈哈哈哈哈哈！！！」
雖然很不禮貌，但大家還是都笑了起來。
李少傑現在的心情很複雜。
由於是摸黑走上舞台，一不小心就表演了一波原地摔。
摔下的第一反應，便是「M這清潔工得扣錢，這地板真就是TM一塵不染，滑不溜秋的」。
嘴裡罵罵咧咧的站起身，吸著冷氣坐在鋼琴凳上。
揉了揉剛剛摔疼的屁股單子，捏緊了拳頭。
很疼。
但不敢出聲，生怕被認出來。
其實，這倒不是李少傑作，故意不讓人認出來好裝B。
而是當身份越高，光環越亮的時候，你本身的音樂或多或少是會有偏見buff加成的。
大家覺得你就是這麼NB。
大失誤可能不會這樣，但一些微不可察的小失誤，總會被人腦補成「人家就是故意這麼做的」。
這對於一個演奏家來說反而是最不好的觀眾回饋。
要麼在一聲聲靚仔中沉迷自我，默認粉絲給自己找的藉口，逐漸變成自己也覺得這失誤是自己特殊處理。
要麼就會覺得名氣有時候不是啥好玩意，它往往讓人忽視了自己真正想表達的東西。
毫不客氣的說，現在的李少傑就算是瞎彈。
觀眾們也會歡呼，因為彈奏者是李少傑。
這對於自己的藝術生涯來說其實並不是一件多麼好的事情。
長出一口氣。
調整狀態。
台下觀眾們笑聲停止，也隨時準備開始欣賞音樂。
李少傑摸上鍵位，流暢如水的鋼琴曲便氤氳開來。
觀眾們微微一愣。
這是一首圓舞曲。
簡單的伴奏中，簡單卻異常美妙的旋律在黑暗中輕柔的旋轉。
極其悅耳。
在速度切換的處理中，圓舞曲那種慢三步的感覺油然而生。
仿佛真的看到音符變成了舞者，在優雅的表演華爾茲。
強弱拿捏的恰到好處，仿佛鋼琴在歌唱。
情緒時而惆悵，時而浪漫，時而激動。
甚至出現了八度的大跳。
但伴奏聲部上，卻堅持用一種類似於搖籃曲的節奏，非常的平穩。
浪漫主義的抒情，情緒的浮動，於這節奏之中忽上忽下。
仿佛讓人感覺到了一種
關懷？思念？
也有一種難以用語言來形容的內心波瀾，仿佛想要訴說什麼。
音樂是一種語言。
它可以訴說出語言難以表達的東西。
音符連接著演奏者與欣賞者的心。
一切交流盡在不語中。
在流淌的音符之中。
黑暗似乎讓演奏者與聆聽者距離變得遙遠。
但音符的溝通，卻又讓人感覺彼此距離是如此的近。
曲子很短。
短暫的夢幻中卻仿佛經歷著一段情緒之旅。
台下的幾位導師已經不在意李少傑的身份了。
似乎欣賞著這麼一首曲子便已經足夠。
也似乎正如李少傑一開始要求的那樣。
音樂家與音樂家的溝通，最好還是用音樂。
當最後一個音符徹底落下。
黑暗之中。
觀眾鼓起掌來。
這第一次完全摒棄掉任何的光環，來用音樂對話。
帶給了所有觀眾們全新的體驗。
這或許才是音樂最深層次的力量。
一種靈魂上心與心的對話。
甚至不需要多說什麼。
只有音符便足夠。
一萬個鋼琴家有一萬種表達方式，一萬個觀眾又有一萬個理解方式。
鋼琴家傳遞出美妙的音符，勾起不同的情緒。
這些複雜的情緒波動，似乎才是音樂的意義。
掌聲持續了相當之久。
起碼持續了半分鐘。
對於台上這位演奏家到底是誰，台下的觀眾們更是好奇萬分。
曲子難麼？
不難，一點都不難。
別說鋼琴家了。
但凡學鋼琴超過十年的人，拿到譜子，可以說是視奏的第一遍瞬間就可以拿捏。
稍微練一練，也完全足夠。
可簡單與難，不能說明音樂的一切。
只是因為旋律實在是太過於優秀悅耳。
簡單的音樂往往很難承載更多的情緒波動，確實如此。
但也不是完全絕對的。
雖然簡單。
但是足夠精妙。
化解到每一個音符之上，這簡單中，往往是更深層的東西。
只是一個左手簡單伴奏，右手簡單旋律。
但在右手的情緒變動之中，左手保持著一如既往的搖籃曲風味。
產生了一種簡單，但劇烈的化學反應。
而且，在這演奏者的手下，如此簡單的音樂，通過演奏的不同個人處理，卻帶來了更多的東西。
掌聲消失後，第二首簡單而短暫的鋼琴曲開始。
這次，演奏者出乎意料的沒有運用什麼個人特質的處理手法。
而是按部就班，一字一句的演奏著一首依舊簡單的曲子。
如果說，剛剛鋼琴仿佛變成了人，在歌唱著。
那麼這一次，鋼琴的音符開始變換，仿佛變成了一個又一個意向。
仿佛夏日藍天。
但清冷的高音，卻似乎驅散了酷熱。
如藍天中，撫慰驕陽的雲朵，遠處吹來的微風。
當左手跟進後，流淌著的河流閃爍著微光，從森林的陰影之下抬頭望天，可以看到透過而來的點點陽光。
路邊點綴的紅色花蕊後，似乎該出現一聲聲蟬鳴。
似夢幻，也似回憶。
仿佛回到了年幼的夏日。
回憶起了那舊日的時光。
當時或許無感。
但現在回憶起那逝去的歲月，卻似乎滿滿都是細節，都是珍寶。
深層處似乎隱藏著一點樸實的傷感。
但不知為何，這一點點的傷感，卻令人感到很是治癒。
這一次的演奏，情緒仿佛全部隱藏在鋼琴最深層的地方，隱藏在旋律下難以洞察的地方。
音符變成了回憶中，夏日的一點一滴細節。
如幻燈片一般輕輕掠過腦海。
樸實無華。
但大巧不工。
台上的鋼琴家並沒有訴說什麼技巧，什麼情感。
反而是一種更加令人難以理解的東西。
如歌的鋼琴曲中或許帶有一點傷感。
但卻溫柔的拂過內心。
像是童年時期，媽媽安慰自己的微笑，與朋友暢聊的歡快。
以及那個於懵懂之中，令自己初次悸動的影子。
溫馨，治癒。
他沒有靠任何的技巧。
而是單純的靠這一段迷人的旋律。
對於台上這位的身份，已經有很多人內心有了猜測。
哪怕他演奏的很簡單，哪怕他沒有使用多麼多的技巧，哪怕這完全不是他的實力。
但也依稀能夠猜出來。
第一首如果具有極致的浪漫主義色彩，非常的古典。
第二首更像是一首簡單的輕音樂，卻足夠暖心感人。
跨越度如此之大，但依然能夠寫出這陌生卻神奇的旋律，令人慾罷不能。
似乎也只有這一人了。
能夠讓簡單的東西變得有魔力，似乎也只有他。
音樂家與音樂家的對話，是靠音樂。
音樂是有魔力的。
有生命的音樂，也是有名字的。
而這個名字
咔！
舞檯燈光亮起。
果然是他！！
台下的觀眾們看到舞台上出現的身影，不敢置信，激動，感動的表情顯露無遺。
那被音樂治癒的情緒驟然爆發。
甚至已經有人開始流淚，捂著嘴，吃驚的看著台上的這位演奏者。
沒有任何人能夠想到，Jay，會出現在這個舞台之上。
這個神秘人，果然是那位鋼琴魔鬼！！
與以往炫技的感覺完全不同，徹底不同！！
他的技巧已經浸入靈魂之中，似乎每一個音符的遞進，每一個旋律的走向。
都在闡述他豐富的情感世界。
維斯幾位的老師們徹底懂了。
為什麼自己說了那麼多，學生都沒有突破，而這位一句話就讓學生產生了質變。
這不是什麼玄幻，更不是什麼只有李少傑眼光尖銳，老師全是吃乾飯的原因。
原因很簡單。
父母老師說一句「伱要好好學習，將來報效祖國」的感染力，能和一位偉人站在你面前，親切的撫摸你的頭，告訴你「孩子，要好好學習，將來報效祖國」相比嗎？！
帶給人的信心與鼓勵，那都不是一個層級的！
苦笑之餘，幾人的老師們還多少有點榮耀感。
MD，咱和Jay的眼光差不多，看到了一樣的問題，我真的是太NB了。
心態反而變得極佳。
而此時，演奏很快便要結束了。
最後一個音符落幕。
觀眾們迫不及待的想要鼓掌。
但所有人都看到了李少傑伸出左手，在嘴唇前比劃了一個「噓聲」的動作。
並且緩緩的搖了搖頭。
全場的那一點點騷動便瞬間消失不見，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著傑哥接下來的動作。
這樣的反應，震驚了無數評論家。
他們也同樣感受到了一種魔力。
【傑哥不讓我出聲，那我是真不想出聲！！】
這是極為少見的！
這已經不僅僅只是喜愛了。
甚至可以稱作是一種信仰了。
畢竟，信徒見到上帝會狂熱的激動，但絕對不敢大聲BB，更不敢上去管上帝要簽名。
讓你正著蹲著，你都不敢用蹲坑式。
果然！
第三首曲子來了！
李少傑整個人的風格瞬間切換！
一種對鋼琴極度狂熱的BT目光出現在李少傑的眼中，所有人都能感覺到，這人要動真格的了！！
果然！
前兩首曲子，果然是TM熱熱身。
很快，從指尖流淌出來的樂曲，就被觀眾們辨認出來了。
太熟悉了！
被譽為「除了李少傑幾乎無人能演奏」的鋼琴曲！
也是李少傑個人炫技派的天花板作品《西班牙走私販》！！
狂熱的音符開始傾泄！！
所有人內心的激動都再一次登上了另一個台階！！
是的，這首曲子，現場版幾乎完全見不到！！
因為，只有李少傑一個人，敢於在現場版演奏這首曲子，並且演奏的極具觀賞性與震撼性！！
倒不是說別人彈都彈不了。
只是，能彈和能在音樂會上表演，是完全不同的境界。
這一刻，台下不少音樂家們感覺心臟都要爆了，差點忘記自己其實可以呼吸。
太刺激了，要憋死了。
萬萬想不到，今晚的音樂會，居然有如此狠活兒！
蕭邦a小調圓舞曲（遺作）LaureFavre-Kahn版本。
以及《夏》，演奏者iwix。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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