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我發誓，我發誓，我真的不會解除之法，也不會背棄修道一脈，不會背棄您的傳承者，饒命！饒命啊！」

  巨猿求生欲很強，連忙保證。

  但是。

  陣墓之地道靈卻是不為所動，任由毀滅仙火繼續燃燒。

  「該死的，該死！該死啊！我袁氏一脈，若是昔日巔峰，就算你是上古諸仙，又能奈何得了我？

  你敢對我出手麼？

  恨啊！

  我好恨啊……」

  「你一個背棄了仙魔的，有何資格斬殺我一個未曾背棄的，有何資格！？」

  最後一句，巨猿幾乎是發出了最大聲音的怒吼而出，掀動整個陣墓之地小天地。

  「……」

  即便是陣墓之地道靈也都似是沉默了一下，毀滅仙火為之一緩，但下一刻，便是更為兇猛的灼烈燃燒。

  「吾有罪，所以甘心赴死，以自身元神受苦萬古為代價，鎮壓爾等萬古，最終消散，只剩一道殘念。

  可……

  爾等不可信也是事實。

  所以，既然對我修道一脈出手，就必須死！」

  陣墓之地道靈的聲音，無比決絕。

  「不！不！瘋子！哈哈哈，什麼狗屁諸仙，就是一個修道修修傻了的瘋子，哈哈哈哈……」

  「……」

  「老子活不了那又怎樣？哈哈哈，有一個上古諸仙陪著老子死，也是值了。」

  「……」

  「我不服啊，我不服啊！為什麼，熬了那麼久，等待本尊的是這樣一個結局？哈哈哈，我不服啊！」

  「……」

  「哈哈哈，死又怎樣？死亡才是永恆，長生久視只是一場虛無縹緲的夢幻罷了，終於是自欺欺人，終有一天會醒來。

  等到大清算來臨，誰也活不了，哈哈哈哈，管他什麼魔月始祖，什麼道祖，統統都要腐朽，哈哈哈哈……哈哈……」

  巨猿徹底癲狂，瘋狂的笑著、咒罵著。

  最終

  聲音戛然而止！

  赫然。

  整個肉身，連同不滅執念，全都被火焰徹底灼燒毀滅。

  「唉！」

  嘆息之中，【照骨鏡】一顫，與那虛淡身影分離開來，再度化作一道流光，沒入了石堅的眉心之中。

  又一次化作了青銅色彩天眼。

  「前輩！」

  石堅有些吃驚，眼含熱淚。

  此刻。

  這虛淡身影幾乎都是要化作迷霧散開，徹底歸虛，顯然，是油盡燈枯了。

  「小石頭，不必如此。」

  虛淡身影卻是豁達。

  「你們也都聽到了，本尊乃是上古仙道一脈的罪人，罪不可恕，仙道一脈給了我機會改過自新，但，那麼多堅守本心的同道，都是隕滅在了大戰之中。

  再不可見！

  我又有什麼資格，活在世上？

  能找到一個合格的傳人，將這一身道法傳承下來，已然是足夠了，也算我這一脈沒有徹底自世間消逝，但本尊不算是你的授業師尊。

  一個戴罪之身，哪裡有資格收徒？哪裡有臉面收徒呢？」

  「前輩，晚輩不知道上古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生而為人，孰能無過？有過改之，便也是了。

  前輩何苦與自己過不去？

  前輩不如留待有用之身，為仙道出力，想必那些為仙道犧牲的前輩，也是希望如此。」

  此刻。

  張岳、九叔等，都已然是與神霄戰陣巨人分離，當即，張岳便是勸道。

  「呵呵，小傢伙，你很不錯。」

  虛淡身影看向了張岳，目露欣慰之色，隨即苦笑。

  「這話，也不能算錯，可是……如果因為我的錯，害死了授業恩師與諸位同門呢？害得他們魂飛魄散，連輪迴都輪迴不得，永無來生，永恆消逝呢？

  若是你，還能原諒自身麼？」

  「這……」

  張岳無言以對，唯有沉默。

  「所以，本尊使命完成，唯有消逝以贖罪了。」

  虛淡身影有些落寞。

  「前輩！」

  石堅驚呼。

  赫然。

  虛淡身影便是開始潰滅，只是，中途似乎想起了什麼，亦或者是有什麼執念未了，潰散的速度緩慢了很多。

  似乎要重新聚攏。

  「前輩可是有什麼執念未了？」

  張岳詢問。

  「我還有幾位同宗，未曾在當年徹底隕落，好想再去看看他們，說上一聲對不起啊，哈哈哈，可是我這個罪人，有什麼顏面，去見他們？

  哈哈哈哈……

  有罪便是有罪，求什麼心安，哈哈哈！罷了，罷了！」

  話音未落。

  虛淡身影似乎就要徹底潰滅。

  「！」

  張岳心中有些酸楚。

  他與這虛淡身影沒有什麼交情，但，終究是仙道一脈的前輩，至少是第一步自然道的存在，甘願以身為陣眼，鎮壓了上古戰場，為當代道門爭取了時間。

  道門……

  皆要承情！

  如今，即將自毀，他看了怎能不感心酸？

  忽的。

  張岳似乎想起了什麼，不由眼前一亮，立即便是向著高空躬身行禮，朗聲開口。

  「前輩，還請出來一見！」

  「什麼？」

  虛淡身影聞言，忽的身軀一滯，話音之中都有些顫抖，似乎帶著某種希望。

  「前輩，既然來了，為何不出來見見故人？哪怕是送上最後一程？」

  張岳再次出口。

  「前輩，還請出來一見！」

  九叔也是躬身對著虛空行禮。

  四周皆寂。

  然而。

  虛空之中，卻是死寂。

  似乎四外無人。

  良久。

  才是有一聲嘆息響起。

  「唉！」

  嘆息之中，先前那神秘身影現身，依舊是讓人看不清的模樣，但是，虛淡身影一見之下，卻是身軀大震。

  「十三師兄？」

  「師弟，好久不見。」

  神秘身影嘆息。

  「師兄，當年我走錯了路，累了諸位師兄，若非是我，以師兄的資質，第三步自然道也是有望。

  可如今……」

  虛淡身影聲音有些酸楚。

  「無妨。」

  神秘身影卻是洒然一笑。

  「當年之事，你不必介懷，其實，起初之時，我也有些心懷芥蒂，可這些年來捫心自問，換做是我，再選一次，也未必能夠堅守本心。

  走錯了路，並不可怕。

  知錯能改，也就是了。

  子不教父之過。

  做弟子的做錯了事，當師父的當師兄的，當然要承擔責任，拉你回正途，是我等從未後悔過的選擇。

  只是。

  師弟似乎反而一直不能釋懷，這並非是我等希望看到的。」

  「師兄，師弟有罪啊……我……」

  虛淡身影話語有些哽咽。

  「唉，痴兒！」

  神秘身影苦笑嘆息一聲。

  「師弟，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你並未害死師父與幾位師兄弟？」

  「什麼？」

  虛淡身影一怔，有些不可置信。

  「……」

  神秘身影不言，但，擺明了是以神念傳音。

  「什麼？師兄，此話當真？」

  虛淡身影身軀一震。

  「以那一位的身份，應該不會有假。修道一脈，達者為先。」

  神秘身影話語凝重的予以肯定。

  「哈哈哈，好，好啊！師兄，師弟已然到了這一步，無法再復生，唯師兄馬首是瞻了，若如師兄所言，師弟死也瞑目了。」

  虛淡身影似有解脫。

  「師兄，就此別過。」

  「師弟，一路走好。」

  神秘身影微微嘆息。

  「師兄，師弟戴罪之身，不能收徒，但，這小石頭，還望師兄日後能照拂一二。」

  虛淡身影最後說道。

  「師弟放心，既然修我一脈道法，本尊自會照拂。」

  神秘身影點了點頭。

  下一刻。

  虛淡身影便是徹底崩滅開來，至此，陣墓之地道靈不再！

  「前輩！」

  石堅有些不忍。

  二十多年傳道授業，豈能沒有情分？

  「小石頭，不必悲傷。」

  神秘身影反倒是笑了笑。

  「其實，對於小師弟來說，與其這般存世，還不如徹底消散世間。他心中的執念太重了，偏執太過，又是自毀，無法復生。

  如此……

  也好！

  於他而言，乃是解脫。」

  「……」

  石堅未言。

  「呵呵，你可是心有怪罪？」

  神秘身影笑了笑。

  「晚輩不敢！」

  石堅木然道。

  「呵呵，有怪罪便是有怪罪，什麼敢不敢的？」

  神秘身影洒然一笑。

  「你跟隨我師弟學藝二十多年，雖然本身是神霄一脈的弟子，但是，哪怕是在上古，同時兼修數脈的，也不在少數。

  所以。

  你算作我所在道脈弟子，也不為過，師弟自覺罪孽深重，不願收徒，但是，在我等眼中，都不覺得師弟有什麼罪孽一說。

  換作你等。

  未必比他做的更好。

  所以。

  你既然跟他學藝，便也同時是他的親傳弟子，你若是心中一片平靜，本尊反倒是要出手清理門戶，追回你所學一切，將你魂魄消散了。

  因為……

  這說明我師弟的付出，不值！」

  「你見我未曾攔阻師弟殘靈隕滅，怪罪我鐵石心腸，殊不知……我是為了他好。」

  神秘身影緩緩說道。

  「為了他好？」

  石堅遲疑，明顯不信。

  「呵呵，你們這些小傢伙，對這一方世界才知道多少？哼，毫不客氣的說，哪怕上古沒落，可到了如今……

  你們對人世間修道一脈的了解，也都是冰山一角罷了。更不要說上界了，更不要說涉及大道層次的領域了。

  這些……

  你們還沒有資格知道。」

  神秘身影冷笑一聲，言語之中很是刻薄。

  「前輩，不知道可否為我等解惑一二？」

  張岳心中一動，連忙道。

  「哼，解惑？本尊真要說出了真相，怕是對你們不是解惑，而是一場滅頂殺劫！」

  神秘身影嗤笑一聲。

  「小輩，你以為你是道門上尊，就道心堅不可摧了？真要知道了真相，你能不瘋，就算是了不起了。

  若是能不墮落，依舊修持本心，苦尋大道，那就更是沒的說了。便是本尊，也都是要佩服你幾分。

  可惜啊可惜……

  嘿嘿！

  似我那師弟，乃是我這一脈的一等一的好苗子，資質不見得遜色於你，可也是因為得知真相道心崩塌，墮入了魔道。

  若非是師父與諸位師兄弟，包括本尊在內，苦苦拯救，怕是早就結局悽慘。不是本尊瞧不起你等，你等現在的道行、道心，還支撐不起真相的殘酷。

  小子，你問出這話的時候，難道就沒有想到過麼？為何你們後世道門祖師，對上界、上古一直都是諱莫如深？

  正是因為他們清楚。

  提前知道一些真相，後果是何等的嚴重！」

  神秘身影的話語，絲毫沒有客氣。

  並不因為張岳乃是道門上尊，就有什麼區別對待。但是，張岳卻也是清楚，這樣一位存在，有資格如此對待自身。

  其一。

  對方也是天資驕縱，有機會踏入第三步自然道。

  其二。

  對方乃是上古修道前輩，論起輩分來，老張等道門祖師，都要在他面前以晚輩自居。

  其三。

  對方肯為修道一脈犧牲，足見品格了。如此人物，值得敬佩！

  「前輩教訓的是，只是……晚輩等這一路來，也是自覺上古有大事發生，很想揭開一角真相，所以……

  倒是有些孟浪，讓前輩見笑了。」

  張岳苦笑。

  「哼，神霄那老不死的，後世徒子徒孫中，倒是有不少成才的。」

  神秘身影冷哼一聲。

  「前輩認識神霄道人祖師？」

  張岳試探性的問道。

  「哼哼，豈止是認知？那老不死的和家師乃是至交好友，但，為老不尊，我幾位師弟沒少吃了他的苦頭。」

  神秘身影冷哼一聲，很是有些語氣不善。

  「我師父道行高深，不輸於他，當年若不是……哼哼！」

  說到這裡，神秘身影不願意再多說什麼，但是，張岳九叔就都是心裡咯噔一聲，自己這個便宜神霄鼻祖，貌似拉仇恨能力相當強啊。

  怕是在上古沒少招惹是非。

  這身影身影口口聲聲，自己師兄弟吃過虧，怕是真正吃過虧的，不只是他幾個師兄弟，其中也包括他了。

  以後遇到上古老不死，倒是要小心一些，實在不行，只能「欺師滅祖」，與這貨劃清界限了。

  「好了，這些事情都陳芝麻爛穀子了，沒必要多說。」

  神秘身影冷然看了石堅一眼。

  「怎麼，你到了現在，還不肯改口麼？」

  「晚輩，不！弟子石堅，見過十三師伯，只是……師伯，弟子既是上古仙鼎一脈的傳人，又是神霄一脈的傳人，這輩分……」

  石堅有些遲疑。

  「哼哼，我仙鼎一脈幾乎滅絕，後世名聲不顯，沒必要講究什麼虛名了，待你修行有成，在外行走，以我仙鼎一脈第三代首席大弟子的身份笑傲群敵也就是了。」

  神秘身影嗤道。

  「是，弟子遵命。」

  石堅連道。

  「小石頭，你師父的道號乃是玄鼎真人，記住了，我仙鼎一脈，修至九真，皆有一個鼎字尊稱。

  你日後苦修仙鼎一脈道法也就是了，不必為你師父哀傷什麼。他雖然死了，但，未必沒有復活之法。」

  神秘身影說道。

  「什麼？！」

  石堅聞言大吃了一驚。

  即便是張岳與九叔，也都是吃驚不小。畢竟，元神乃是一切修行生靈的根基所在，一旦毀滅，連殘念都是消逝，便是徹底死亡。

  這是鐵律！

  是仙魔界的共識！

  但。

  此刻神秘身影的說法，明顯是顛覆了這個常識！

  如此。

  眾人豈能不驚？

  「前輩，難道元神毀滅，還有重生之法？」

  張岳奇道。

  「沒有！」

  神秘身影卻是搖了搖頭。

  這下。

  眾人全都是有些糊塗了。

  「呵呵，元神都被毀滅了，哪怕是三步自然道的存在，也都無法自主重生了，但是，可以被復活。

  有道是，念念不忘，必有迴響。

  只是……

  這具體法門，本尊也是不知，唯有上界一些臻至那一步的，才掌有此秘法。待哪一日能登上界，我自會去求神霄那老傢伙，復活我等仙鼎一脈。」

  神秘身影搖了搖頭。

  「原來如此，多謝前輩告知。」

  張岳連道。

  「嗯，既然此間事了，你們還是快些離去吧。本尊尚有要事，也要起身了。」

  神秘身影說道。

  「前輩。」

  張岳連忙開口挽留。

  「不知前輩可有去處？若是沒有，不如去往神霄派如何？我神霄一脈與前輩有舊，也算是老熟人了。

  且。

  我家太師祖，乃是當世祖師，境界未必比前輩差。坐而論道，豈不美哉？」

  「哈哈哈，小傢伙，就憑你還想要招攬我？」

  神秘身影大笑，卻是戳穿了張岳的小心機。

  「還是算了吧，我怕不小心挨了你家太師祖的悶棍。要和本尊坐而論道，就憑你家太師祖雷九重，還是差了太多。

  但是。

  能在末法天地參悟出第一步自然道，已然是十分難得了。在上古修界，也是第一等的奇才了。小傢伙，你是不是忘了我之前說的話？」

  「什麼？」

  張岳下意識的出口，但隨即似乎明白了什麼。

  「這人世間的世界，你們並沒有看清，還在迷霧之中，有許多兇險，只有靠我們這些老不死為你們抵擋一二了。

  若是哪一天，我等敗亡。

  便也輪到你們登場了。希望那個時候，你們都已經成長起來了吧，也希望我等……能為你們爭取到足夠的時間。

  唉……

  活著真特麼累啊，如果有可能，本尊也想偷個懶，直接自毀了元神，等著最後被人復活。可是，不能啊！

  本尊還想再戰上最後一場！」

  神秘身影嘆息。

  「前輩，您……」

  張岳有些吃驚。

  「難道前輩是說，這上古戰場還不是人世間的唯一劫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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