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筮爻前輩,我最後問一句,你難道想坐以待斃嗎?」趙升眉頭微皺,旁敲側擊的問道。
聽到這個問題,筮爻祖師眼中神光爆閃,鬚髮無風自動,抬頭看向趙升,開口反問道:「老朽想要的是什麼,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嘛!」
趙升聞言,卻是一陣恍然,目光微微避開對方視線。
誠然,他之前有些失約了!畢竟當年誅殺血神子,筮爻祖師也在其中出了不少力。結果卻至今未能如他所想。
二人誰都不先開口,僵持了半晌後,筮爻祖師忽然嘆了口氣,說道:「道友閉關百年,可能尚且不知兩界當今局勢。你可知如今兩界大戰四起,到處都是屍山血海。而血神今日之強大遠邁古今。因此吾等弒神之舉,無疑於螳臂當車,絕不可能成功!」
「哦,勞煩前輩為在下詳說一下兩界形勢,以及血神變得強大的緣由?若真是事不能為,在下自當從善如流,另作他想。」趙升聞言面容一肅,當即追問道。
「呵呵,即便你不問,老朽也要為你好好解說一番。」筮爻祖師如蒙大赦般呼了口氣,笑呵呵的說道。
「事情要從百年前,我等成功弒神之後,說起……」
半個時辰後,筮爻祖師停了下來,抬頭看了過去,目光中充滿探究之色。
在他對面,趙升神情冷峻,兩條劍眉皺得老高,差點扭成麻花。
在此之前,連他也沒想到僅僅百年時間兩界形勢會發生這麼大的轉變,甚至沒想到血神這次竟會如此敏感!
僅僅損失了一頭血神子而已,血神居然大動干戈,不僅主動降下神諭,更是不惜代價「改動」法則權柄,令幽冥兩界很快「戾氣」大增。
除去像筮爻祖師這般化神真君能略微感知世界的微妙變化之外,其他云云眾生宛如螻蟻一般,始終一無所知的被動承受著「天地戾氣」加身。
眾生心頭戾氣大增,自然會變得更加暴躁好鬥,往往因為一件尋常小事,動輒便要分出生死。
一人如此「暴躁」,億萬眾生同樣也是如此!
於是乎,在天道教等崇天敬神勢力的暗中四下挑撥下,各洲修道界短時間內戰爭四起。
一開始還是宗教紛爭,可很快演變成所有大洲的兼併戰爭,那些強大宗教勢力主動向外擴張,掀起大陸兼併戰爭。
與此同時,天道教不但插手其他洲陸兼併戰爭,更是帶頭擴大「星門大戰」的規模,主動向天柱界發起猛烈進攻。
相比生靈塗炭屍山血海的幽神界,冥夜界的形勢則好上許多,各大洲陸雖說也是大戰四起,可終究沒有演變成世界大戰。
此時,趙升已經完全洞悉了血神的陰謀。
從本質上來說,血神就像一頭盤踞在兩界之上的惡獸,兩界眾生流的血越多,它的力量反而越發高漲,。
當然在一般情況下,血神並不會如此急功近利,它通常會像一個耐心十足的農場主,精心飼養著「牧場」里的羊羔,期望著億萬羊羔中多出現幾頭羊王,以此來稍緩飢腸轆轆的肚腸。
如今血神之所以這麼做,只能說它感覺到了某種極大威脅。
至於威脅來自哪裡,自然無需多言。
想明白這點後,趙升不驚反喜。他不怕血神反應太過激烈,甚至不怕它實力暴漲,就怕血神始終「毫無反應」。
這就好比一頭牛身上被拔掉一根毛,根本不疼不癢。但要是捅了它一刀,定會疼的它嗷嗷叫。
今日兩界之巨變,就相當於血神在疼的「嗷嗷叫」。是以趙升怎能不喜。
不過更讓他興奮的是,血神強行篡改世界法則,必會引起天道同等的「反擊」。
兩界天道同時發起反擊,也一定會極大消耗血神的力量。
所謂「盛極而衰」!
因此別看血神現在前所未有的強大,或許用不了幾百年它便會超乎想像的衰弱下去。
儘管這一切暫時只是他的推演,但趙升有七成把握未來形勢會如他所想的那樣演變。
想到這裡,趙升眸光一閃,開口說道:「前輩,我想求你一件事。」
「哦,是何事?」筮爻祖師面露訝色的問道。
「在下想勞煩前輩替我向兩界同道發去一張邀帖,就說趙某在神墟坊恭候諸位大駕。在下所言之事有二,祖師想必是知道的。」
說到這裡,趙升又補充了一句:「等此事完了,無論事成與敗,前輩都會獲得一個傳送名額。」
筮爻祖師聞聽此言,眉頭舒展開來,點頭道:「此事便交於老朽。不過,老朽不敢保證到時有幾人到場,也不能保證來人心懷善意或是惡意。若是猜的不差,到時只怕少不了幾場惡戰。」
「多謝前輩提醒!趙某心裡有數。」趙升起身沖對方稽了一禮,自信的笑道。
筮爻祖師見狀也站起身來,沉聲道:「趙道友你來自天柱界,終非我兩界本土之人,所以.所以.道友最好『自保為要』,免得最後落得身死異域的下場。」
「多謝前輩告誡。在下告辭了。」趙升聽罷,眉頭微挑,聲音淡然的說道。
筮爻祖師沒有再說什麼,而趙升轉身朝門外走去。
筮爻祖師表情複雜的看著那個打開門走出去的身影,忽然無聲無息的嘆了一口氣。
……
半日之後,神墟坊眾多石壁洞府中,悄然多了一位神秘住客。
此人神神秘秘,一入住便閉門謝客,這讓住在附近洞府的金丹主祭們接連登門碰了一鼻子灰,甚至連某位元嬰大祭祀親自出面也沒能進入大門一步。
對於附近住客的試探之舉,趙升一點沒有理睬的意思。如今他一心苦修還來不及呢,哪裡有閒工夫應付一幫無名小輩。
畢竟晉升化神之後,修煉進度慢得讓人絕望。普通上品靈石和四階以下的靈丹已經起不到輔助修煉的作用。
唯有極品靈石,天外玄英及四階以上的靈氣環境等等寥寥幾種途徑,尚能勉強滿足化神期的修煉。
所幸趙升掌握了「七星靈境」這等絕佳修煉寶地,基本上能滿足修煉所需。
僅這一點,就讓其他化神真君羨慕的眼珠子都紅了!
所以說筮爻祖師所言,並非危言聳聽,甚至可以說已經大大美化了說詞。
趙升心知肚明,幽冥兩界的化神真君對他的敵意可不是一點半點,或許用「惡意滿滿」來形容也不為過。
當然了,他對此絲毫不懼.
不多時,洞府修煉室里隱隱傳出一陣陣沉悶呼嘯,周圍天地靈氣很快向這裡瘋狂匯聚過來。
這一靈聚現象,最先被周圍洞府主人察覺,但隨著靈氣漩渦不斷擴張,很快驚動了神墟坊所有修道士。
之後十餘日,連續有多位元嬰老祖試著登門拜訪,但都被拒之門外,竟無一人能越過大門一步,也無人知曉閉關之人的真正身份。
後來,神墟坊里陸續傳出許多傳言,但大都不可信,不過所有人都意識到神墟坊已然多了一位「大人物」。
短短半年時間,時不時出現的靈聚現象就成了神墟坊一景,坊市中人對此已經習慣了。
……
苦修漫漫,不知歲月!
一晃經年而過,這一日,趙升盤溪閉目坐在一方極品玉床之上,眉心綻放出灼灼神華,一股股凝實如水似的磅礴神念不斷湧入右手食指上的杏黃戒子裡面。
一片混沌黑暗虛空中,無數空間斷層不停閃爍著明暗不定的光芒,如同漫天星辰般明滅不定。
這時,絲絲縷縷的神念分化成不計其數的「觸手」,不斷接觸沿途的每一道空間斷層,可惜全都以被吞噬告終。
儘管突破化神之後,趙升元神有成,神念發生了質變,搜索效率提升了何止十倍。
但.須彌戒的空間斷層數量同樣暴漲了百倍不止,原本之前無法感應的空間斷層也在元神感應下顯出「真形」。
所幸的是,空間斷層數量不再像之前那樣「無窮無盡」,趙升已經隱約感應到了這片混沌空間的邊際。
只要不是真的無邊無際,他相信總有一天會數遍全部空間斷層,找到真正的須彌空間所在。
時間如流水,慢慢逝去!
一個多月後的某天,趙升正在洞府深處苦修,突然他猛的睜開雙眼,抬頭向穹頂望去,似乎看到了某個飛快接近這裡的強大存在。
下一秒,趙升嘴角微微上揚,整個人忽然從原地消失不見。
神墟坊隕星以南五百里,一顆灰白隕石的上面突然憑空多出一個人來。
趙升站在一塊平滑凸起的岩石上,眺望著黑暗深邃的隕石海深處。
此刻那片隕石群落中,似緩實快的飄來一個龐大黑影,黑影前窄後寬,皮膚青黑形態扁平,赫然是一頭常出沒於黑淵域的虛空魔鰩。
這頭龐大虛空魔鰩氣勢驚人,體型超過千丈。以趙昇平生所見,體型僅次於當年統領百萬魔鰩攻入七星靈境的魔鰩之皇,實力至少媲美元嬰後期。
短短兩息不到,虛空魔鰩已經飛到十餘里外,忽然停下身形,靜靜的懸浮於空。
趙升望著魔鰩背上的那道佝僂身影,當先長聲一笑,神念傳音過去:「敢問可是蕭大先生當面?在下趙穹天,再此有禮了!」
話音未落,一道沙啞難聽,老態橫秋的聲音十分冷硬的湧入他的腦海:「哼,你莫非便是那個攪得兩界腥風血雨的天穹散人?」
趙升聞言大大方方的點頭道:「不錯,在下正是天穹散人。不過讓兩界生靈塗炭的並非趙某,而是那頭以眾生為食的血神!」
「呵呵,任耳再三狡辯,也辯不過你是天柱界派來的探子的事實。單憑這一點,本君便要斃殺了你。」說完,蕭大先生挺直佝僂身板,無窮殺意猛然自身上爆發出來。
霎時間,大片血光憑空湧現,直逼趙升而來。
就在這時,趙升忽然捧腹大笑,笑的搖頭晃腦,仿佛感覺十分滑稽。
「哈哈,蕭大先生說出這番話,莫非是在故意逗趙某開心?你難道忘了鬼蚩族卻也來自天柱界,難道以為改了名字便能忘掉過去出身不成。蕭大先生,你若是忘了出身,又怎會叛族出逃,最後躲到神墟隕海來。」
他的話剛說完,眼前青光爆閃,對面不遠處瞬間多了一個佝僂衰老的身影,離得近了才駭然發現即便佝僂著身體,來人身高也足足超過兩丈,宛若巨人般魁梧高大。
蕭大先生乃鬼蚩男性,天生面容醜陋如惡鬼在世,肌膚青黑中隱泛金光,額頭中央原本有一枚豎瞳,可惜卻被人生生挖走,只好以一枚拳頭大的瑰麗玉珠充填瞳孔。
此人便是與天缺神女齊名的神墟三大真君之一。
早年傳聞,蕭大先生因與當代天道教宗帝乙爭奪教宗之位失敗,後又不願向血神獻祭生命,所以不得不躲到神墟隕海來,苟延殘喘至今。
趙升神情自若的望著蕭大先生,對方也目光冰冷的盯著他。
一時間,二人誰也不肯開口,氛圍凝重如山,殺機四溢,無形的氣機較量在剎那間交鋒了無數次。
嗡嗡!
虛空中漸漸浮現一絲絲電光,周圍地表悄然裂開密密麻麻的裂紋,大片岩石無聲無息的化為齏粉。
然而,令蕭大先生驚駭的是,無論他如何提升氣勢,對面的那個小子竟都能若無其事的承受下來,甚至還多次主動發起反擊。
眼見自身氣勢已升至極限,蕭大先生生生被逼到了角落,為了自保他隨時就要出手。
就在這時,他忽然感應到對方氣勢陡降,心裡頓時大喜過望,正要一鼓作氣壓倒那個可惡的小子。
怎了這時虛空忽然泛起一絲漣漪,對面那小子竟然在他眼前憑空消失了。
轟!
腳下隕石轟然塌陷,瞬間灰塵四起,蕭大先生原本青黑的臉龐此刻赫然黑如鍋底。
下一瞬,人影一閃,趙升好端端竟又出現在原地,滿含笑意的望著滿臉醬紫色的蕭大先生。
「可惡,你竟敢戲耍本君!」蕭大先生暴吼著,背後浮現一尊千丈高,六臂三頭的猙獰巨人,看上去就要大打出手。
趙升毫無懼色,笑呵呵的說道「不敢,不敢!趙某隻想避過一場多餘的戰鬥罷了。」
聽到這話,蕭大先生忽然變得面無表情,背後元神法相也隨之隱沒,身上氣勢變得平緩,收斂起來。
剛才二人雖沒有真正動手,但趙升小露了一手「千里瞬移」神通,已經讓蕭大先生意識到他根本留不住對方。
再說了,蕭大先生萬分惜命,哪肯貿然和不知深淺的同階化神動手,剛才的種種言語舉動都不過是試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