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簡歡第一次見宮老夫人。
從前她覺得婁老爺子那種老謀深算不怒自威已經夠滲人的了,可如今一見宮老夫人,竟有種毛骨悚然之感。
就這麼說吧,對比宮家這位,老爺子勉強能贊一句慈祥。
起碼在婁老爺子身上,時不時她還能看到一個長輩該有的樣子。
可是宮老夫人,她就像是頭上那半亮不亮的燈。
風燭殘年,光陰不再,可那種昏暗壓抑的光卻能蔓延到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無處躲避,無法遁形。
不知何時就會墜落下來,由著鋪天蓋地的黑暗吞沒所有。
跟她的謹慎小心不同,婁梟隨手扯了把椅子。
明明給他留的是最末的位子,婁梟直接給拖到正中央,正對宮老夫人。
他無視屋內的壓抑大咧咧坐下,翹著腿對宮老夫人一揚下巴。
「呦,沒想到這回來海城還能見到您老,身體挺不錯啊。」
這話一出,本就寂靜無聲的廳里更是靜的連掉根針都能聽見。
還能見到?身體不錯?
什麼意思,是說她該死了還不死?
簡歡眼前發黑,低著頭擋住表情。
宮老夫人顯然不適應婁梟這種問好方式,臉色發沉。
暗光下,她臉上的褶皺陰影像是黑色的藤蔓一般盤旋在臉上。
「婁二爺,這裡是宮家,不是婁家。」
言外之意,這裡是海城,由不得他放肆。
婁梟樂了,手臂散漫的後搭在椅背上,「這裡的確不是婁家。」
宮老夫人眉眼略過高人一等的蔑視,「所以…」
剛說了兩個字就被婁梟打斷,他笑的惡劣,「不過您老要是姓膩了宮想跟我姓婁,我也不介意。」
「……」
空氣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只是這次不復安靜,簡歡能清楚的聽到沉重的呼氣聲。
作為宮家的老夫人,不能當著外人發火。
她生生忍下的時候,簡歡竟然有種她吞了個鉛塊的痛苦感。
以至於老夫人再開口,帶了一股粗糲啞意,「婁二爺,你年輕氣盛放縱不羈,但是你得知道,人還是要有敬畏之心的,要不然吃虧還在後面。」
婁梟非但沒聽,反而無所事事的敲出根煙。
老夫人身邊的傭人見狀冷著臉道,「宮家家規,不得抽菸,不得飲酒。尤其是老夫人不喜煙味,婁二爺,你犯忌諱了。」
他說完時,婁梟的指尖剛好搭在火輪上。
聞言,婁梟勾起唇,當著傭人的面點上了火。
抽了兩口,他像是才聽清一樣,「你剛才說什麼來著?」
「哦對,老夫人不喜歡煙味是吧,那你先帶老夫人出去透透氣吧,我不介意你們招待不周。」
「……」
饒是宮老夫人端著儀態,也維持不住表情。
簡歡看著氣死人不償命的婁梟,已經開始琢磨他倆要是出不去,遺書怎麼寫了。
這次宮老夫人眼中的刺骨冷意已經遮掩不住。
她看出婁梟是個張狂無法管教的,也不想再在口舌上浪費時間。
「你來我宮家,總不會是抽菸的吧。」
婁梟輕慢的把齒間的煙接到指間,勾了個笑,「當然不是。」
「我是-」
「來算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