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得上邊緣人,但毒瘤則是個徹頭徹尾的野鬼。→
他走到哪裡都不招待見,哪怕是在這關滿野鬼的地方。
在這鬼地方,喊你的編號,是對你的認可。
但是,圓臉從來不喊毒瘤的編號。
也就是說,在圓臉的眼裡,毒瘤連當罪犯的資格都沒有。
我不該對毒瘤心生憐憫,但他也有自己的父母。
我從他口中得知,他的父母年歲已高,兩人還留守在深山裡。
一想到他年邁的父母,我就覺得這世界很荒誕。
我們離開父母,來到這花花世界,究竟為了追求什麼?
最終,我們又追求到了什麼?
說到底,我不是在憐憫毒瘤,而是在憐憫他的父母。
如果說,這世界真有善良無辜的人,那一定是一輩子沒有走出深山的人。
他們活得悄無聲息,死得不動聲色,雖然一生平淡無奇,但他們的靈魂卻比任何人都要純淨高尚。
毒瘤是個可悲的人,在提起年邁的父母時,語氣也顯得冷漠。
當他得知自己被判15年時,他沒有提到年邁的雙親,只是滿懷仇恨地說了一句:
「如果能從流放區活著回來,我一定要炸了所有的調查所!」
老頭聽到這話,很不屑地冷哼一聲,滿臉鄙夷地說:
「知道火藥是什麼嗎?我看你連指南針都不會用!不要說指南針,調查所和廁所能不能分清楚都還有待考量!」
毒瘤想要反駁,但又吐不出話來,只好忍氣吞聲。
→
沉默半晌後,他仍舊不服氣,便心有不甘地說:
「炸不了調查所,那我就跑到門口去自殺!」
當時老頭在吃餅乾,被他這句話嗆得險些丟了老命。
他連連咳嗽之後,想要回懟毒瘤,但卻啞口了。
這世界,像毒瘤這樣的人很多,他們仇恨這個世界,但又無能為力,越是無能就越加仇恨。
我對這個世界,多少也有些仇恨,但我好歹有些能力,所以活得相對輕鬆,不像他們那麼痛苦。
……
我站在一旁,呆呆看著認真忙活的毒瘤。
他的手腳很快,表情給人一種很勤快的感覺。
如果,他沒有離開深山,這輩子應該會活得很安樂。
雖然各方麵條件都差了些,但運氣足夠好的話,沒準還能娶到村姑。
即便娶不到村姑,也可以退而求其次,娶個傻姑什麼的。
他這長相以及智商,在這花花世界,還真不太討喜。
城裡的黃花閨女,哪怕選擇老頭,也不會選他。
我發了會兒呆,隨後將目光掃向監室里的每個人。
他們都在忙活,也都顯得幹勁十足,仿佛對人生充滿了希望。
這讓我覺得很怪異,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覺。
這種虛幻感,給人一種莫名的不安,宛如一切隨時會煙消雲散。
這就好像站在人潮湧動的廣場,當你看著人們在那裡歡聲笑語時,時間突然加速流逝,所有人就此消失於無形,就連周圍的建築也隨之分崩離析。
這不免讓我想起那個夢,恐怖如斯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