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沉淪(留言發紅包)

  周曜的眼睛被刺痛,看到阮黛眉眼彎彎地沖嚴深川笑,兩頰浮現淺淺的酒窩,明眸皓齒,聲音甜美,像蜜糖。

  她以前只會在他面前這麼笑。

  現在像是反過來了,她會對所有人都這麼笑,除了他。

  周曜臉色有些蒼白,這一刻才徹底明白,阮黛是真的不再喜歡他了,她沒有鬧脾氣也不是在欲擒故縱,她……就是很單純地放棄他了。

  她不要他了。

  意識到這個事實,周曜的胸口仿佛破了個洞,沒有撕心裂肺的疼,就是冷,凍結五臟六腑的冷。

  無限的空虛感在心底蔓延開來。

  恍惚中周曜又覺得奇怪,他又不喜歡她,她不再煩他豈不是更好?他有什麼可在意的,有什麼可……難受的。

  他眼底黑沉,深深望著阮黛,眼神仿佛覆著寒冰。

  他們離得不遠,就幾步路的距離,他像根木樁似的直挺挺站著,想不引人注意都難。

  旁邊有不少人在偷看他,可唯獨阮黛沒有任何反應,笑著和嚴深川說著什麼,眼睛只看著嚴深川,連眼角餘光都沒分他一點。

  周曜唇線繃直,眉眼染上陰翳。

  上課鈴響了,散在教室四處的學生都自覺回到座位上,只有周曜沒動,一動不動站在原地。

  丁嘉豪上完廁所回來,奇怪地看著他:「曜哥,怎麼了?還不回座位,老班要來了。」

  周曜沒理,雙手揣進兜里,一言不發轉身,長腿直接走向門口。

  「欸,曜哥?」丁嘉豪叫了聲,後知後覺瞥見阮黛和嚴深川坐在一起,意識到了什麼,急忙追過去,回頭沖陸浩喊道:「浩子,幫我和曜哥請個假!」

  「嗯,去吧。」陸浩揮揮手,看到阮黛頭也沒轉,內心有些唏噓。

  這人啊,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阮黛聽到周曜甩門出去的聲響,手上動作頓了下,沒有理會,她實在摸不清這大少爺的心思,脾氣暴躁,說風就是雨,一點就燃。

  沒失憶前她對他百般討好,他對她沒好臉色看,現在她都明確說不會纏著他了,他還是沒臉色看。

  男人心,海底針啊。

  阮黛甩去腦中不相干的想法,心思重新放在嚴深川身上,仰著小臉沖他笑。

  「你不要客氣,隨便挑啊,以後學習還請你多多指教了。」阮黛不喜歡欠別人,嚴深川又是學霸,當然要緊緊抱住他的大腿。

  她熱情推薦:「這個表喜歡嗎?上面的鑽石挺多的,一看就很配你的氣質,還有這個錢包,鱷魚皮,質量過硬,就是現在好像都不怎麼用到現金,要不你看看這雙鞋……」

  「你先把袋子放下來。」嚴深川見她舉著沉甸甸的袋子,細瘦的手腕都被勒住紅痕,忍不住打斷,「不累嗎?」

  「……是有點。」阮黛默默放下舉得發酸的手,把東西放到腿上,「你想要哪個啊?」

  嚴深川看了眼裡面的東西,不答反問:「我記得這都是你送周曜的吧?」

  「是啊。」阮黛坦誠點頭,「我拿回來了,給他太浪費了。」

  嚴深川遲疑了下,緩緩開口:「剛剛周曜好像很生氣。」

  阮黛眨眨眼,「和我有什麼關係?」

  嚴深川沉默了,說實話,在這之前,他也懷疑阮黛是故意拿他氣周曜,畢竟她有多喜歡周曜,大家都有目共睹。

  可是事情都到了這個份上,如果她只是為了氣他,那就鬧太過了,也就是說,她是真的徹底放下了。

  嚴深川心中不由升起一絲希冀,一絲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希冀。

  「你不用和我客氣。」

  許久,他才開口,臉上難得浮現淡淡的笑意,「我教你學習只是舉手之勞,何況你之前還幫我家找回了妹妹,我才應該要感謝你。」

  「不,那沒什麼的。」阮黛也笑了下,遺憾地看著袋子裡的東西,「你真的不挑個什麼?我本來還想當作報酬呢,感覺以後學習上要請教你的東西會很多。」

  「……」

  所以,如果他不收她就不請教嗎?

  嚴深川沉默幾秒,最終還是從袋子裡拿出了一隻鋼筆,「那就這個吧。」

  「你確定?」阮黛挑眉,「這個最便宜耶。」

  「嗯。」嚴深川見她一臉不值,又忍不住笑了下,「如果你過意不去,晚上就來我家吃餐飯吧,我妹妹念叨你很久了。」

  「……行,那我帶作業過來寫。」阮黛想了想,反正晚上也沒什麼事,「不過我還是吃完再過來吧,和你父母一起吃感覺不太自在。」

  「嗯。」嚴深川沒有強求,輕輕應道,「記得來。」

  今天周五,下午課少,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就放學了,周曜一直沒有回來,阮黛也毫不在意,背起書包就回家了。

  老東街,藍調酒吧。

  夜幕降臨,冷清的吧檯逐漸熱鬧起來,男男女女衣著暴露地在舞池裡蹦迪跳舞。

  包廂內,周曜靠在沙發上,修長的手捏著酒罐,一聲不吭地往嘴裡倒,他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冷得嚇人,即使酒後皮膚泛起微微紅暈,也驅散不開他身上的陰鬱。

  他微垂著頭,暗光打下來,他的臉一半在明一半在暗,覆著濃重的陰影,他唇角下壓,五官線條冷硬緊繃,整個人都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他面前的桌子上全是喝空的啤酒罐,橫七豎八地倒在一片,酒水四溢,也不知道他喝了多少,又喝了多久。

  丁嘉豪在一旁急得不行,壯著膽子去搶他酒罐,「曜哥,別喝了,你都快喝兩小時了!再喝下去會死人的,不就是個女人,至於嗎?你以前不是不喜歡她嗎?」

  「滾。」周曜躲開他,根本聽不進去,太陽穴隱隱作痛,耳中嗡嗡響,周圍的一切逐漸遠離。

  他輕輕搖晃著酒罐,眼神有些迷離,忽然想到了很久以前,第一次見到阮黛的時候。

  小姑娘瘦瘦小小,像貓一樣蹲在他家屋檐下,長髮披肩,下巴尖尖的,皮膚白得病態,她用手抱住自己,秀美的臉孔空洞迷茫,像是被全世界拋棄。

  可憐無助,惹人心疼。

  看到她的一瞬間,周曜還以為看到了他的軟軟,心跳幾近停止,可細看,又不像,她長得白,瘦,眉眼漂亮許多,詢問之下,她是隔壁阮家女兒。

  他心裡有些失望,但不意外。

  是了,軟軟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還是他家門口。

  太荒唐了。

  後來小姑娘死心塌地喜歡上了他,長輩還強迫他們訂婚,她成了甩不掉的累贅。

  周曜起初覺得煩,無論他走哪她都要跟在後面,像個影子,生活處處都是她,他以為自己很討厭她,可她不見後,煩躁感不減反增。

  到底為什麼?

  周曜壓抑地閉了閉眼,繼續灌酒,視線模糊之際,看到一個纖瘦的身影急急朝他跑過來。

  墨綠色T恤和牛仔褲,清純素雅。

  和阮黛當初來酒吧找他時穿的一樣。

  周曜動作一頓,心臟狠狠跳了一下,抬起了頭,離得近了,他才漸漸看清她的臉,她的聲音也傳進了他的耳朵。

  「周曜,你怎么喝成這個樣子?」

  徐春純看到他醉成這幅模樣,急忙勸阻:「別喝了,我們回去吧。」

  不是阮黛。

  周曜眼神冷卻,剛升起的溫度消失不見,不耐煩推開她,「滾。」

  「你怎麼把她帶過來了?」丁嘉豪吃驚地看著徐春純,不滿看向陸浩,「這不是火上澆油嗎?」

  陸浩無辜摸鼻子,「她聽到了你和我打電話,然後堅持說要來,我覺得她也許能勸下阿曜呢。」

  「算了吧,現在能勸他的人只有阮妹妹了。」

  丁嘉豪說著就打電話給阮黛,聽到電話接通的那一刻,有種喜極而泣的衝動,「喂喂,阮妹妹,你聽得到嗎?」

  阮黛此刻在家整理東西,聽到手機那邊環境嘈雜,丁嘉豪的聲音時大時小,但能聽清楚,「你有什麼事?」

  丁嘉豪焦急道:「曜哥在酒吧喝了老半天了,再這樣下去非得酒精中毒不可,你能不能過來一趟啊?」

  阮黛不明所以:「和我有什麼關係,我又不是他保姆。」

  「姐,算我求你了姐,看在以往的情面上,就過來帶他回去吧,」丁嘉豪都快哭了,「現在只有你能勸他了。」

  「抱歉,我還有事,沒空。」

  阮黛乾脆利落地掛斷電話,把要寫的作業都裝進書包里,然後動身前往嚴深川家。

  丁嘉豪無奈,只好用迂迴的方式,打給夏瑩西:「夏瑩西,你和阮黛關係最好,能不能幫忙勸勸她啊?再這樣鬧下去只會兩敗俱傷,她那麼喜歡曜哥,也不忍心看他痛苦吧?」

  「喜歡個屁!」夏瑩西聽他這種篤定的語氣就來氣,「我告訴你,阮阮早就失憶把你的曜哥忘了,以後橋歸橋,路歸路,你們別再騷擾她!」

  「……失憶?」丁嘉豪一愣,急忙問,「失什麼憶?等等,你先別掛電話,快說這是怎麼回事!?」

  包間內,燈光昏暗,周曜還在沙發上喝悶酒,從頭到尾都沒看徐春純一眼,女孩在一旁干著急。

  這時丁嘉豪慌慌張張從前面跑過來,大喊:「曜哥!曜哥!我終於知道阮妹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了!」

  周曜擰眉抬起頭,「什麼?」

  「她失憶了!把你都忘光了!」丁嘉豪情緒激烈,語無倫次,「上個禮拜五晚上,她從KTV離開後,發生車禍被撞了!」

  周曜漆黑的瞳孔猛縮,掌心一顫,手中的酒罐落在了地上。

  「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