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能說點吉利的?」蔣琬沒好氣地瞪他。
「好了?」宗渡看了看胸口的繃帶,見她纏完了,拿過襯衣穿上。
穿衣的動作流暢淡然,不見絲毫停滯,仿佛沒有痛感一樣。
蔣琬眼眶又紅了紅:「你這兩年做事越來越尖銳,一點後路都不給自己留,你到底怎麼打算的?」
偶爾宗渡出手狠絕的程度,讓蔣琬心裡十分不安。
就好像他沒有在乎的人了似的。
宗渡不答。
蔣琬:「我畢竟不是專業的心理醫生,不如——」
「奚枂還要多久醒。」
宗渡打斷她。
蔣琬一頓:「……最晚明天中午。」
宗渡點了下頭,長腿一探,從床上下來。
蔣琬拽住他的衣角,正要說什麼。
「少爺!」盧讓慌慌張張進門。
盧讓忙完第二醫院的事趕過來,剛進聖心大門,就收到宗渡被打的消息。
此時看著宗渡臉上掛傷,手指關節皮開肉綻,臉上難看幾分。
宗渡不以為意:「處理完了?」
「是,媒體那邊……」盧讓低下頭,開始匯報工作。
蔣琬不好留下,便起身離開了。
宗渡猜到有人會對奚枂下手,特意將她的病歷留在第二醫院。
只是,他沒想到會鬧出人命。
幕後之人能下這麼大的狠心,他更不可能暴露奚枂就醫的真實信息了。
今晚讓盧讓過去善後,就是為了讓媒體繼續以為奚枂還在第二醫院,暫保聖心的安全。
宗渡略思索了下:「讓安保公司送一批人過來守著,以防萬一。」
許鑄能知道奚枂在這裡手術的事,就說明還有漏洞存在。
只能等奚枂醒來後,儘快轉院了。
...
ICU里。
麻醉一點點被代謝,痛感逐漸甦醒。
奚枂從昏沉中醒來,仿佛被淹沒在一個綺麗的夢裡。
——「這就是枂枂嗎?真漂亮。」
——「枂枂的眼睛跟我好像,都是漂亮的桃花眼呢。」
——「莊怡,你怎麼回事?枂枂才多大,你打她做什麼?」
——「沒事沒事,荔荔自己摔倒的,跟枂枂沒關係,枂枂別哭。」
——「你們不跟著一起走嗎?好可惜啊,以後看不到枂枂了……」
一個女人的聲音不時在她夢境深處出現,像一團摸不到的雲。
溫柔,又虛弱。
奚枂想不起自己在什麼時候聽過這個聲音,但那種微妙的熟悉感,讓她忍不住想親近。
是誰呢?
她好像不認識對方,但卻有種天然的親切感。
暖融融的,像是生命的起初,她便被這聲音和風細雨地對待過。
「等你醒了就勸勸她。」
又一個聲音響起。
這聲音凝實了幾分。
一雙細嫩的手抓住她的手指,接著便是溫熱的毛巾裹住她的手指,輕輕蹭了蹭。
「……也不是不能治,但他如果再這麼抗拒,等嚴重了就麻煩了。」
「他喜歡你,願意聽你的話……」
「雖然他不願意承認,但我知道,他心裡有你。」
「奚枂,你能照顧他的,對吧?」
「……再這麼自殘下去,說不定就……」
奚枂擰了擰眉。
夢裡溫柔的聲音逐漸消散,倒是另外一個聲音不斷變得真實。
對方在她耳邊不斷說著,絮絮叨叨。
眼前濃稠的炫彩一點點褪去,刺目的白反而越來越重。
奚枂張了張嘴,還沒組織好語言,腿間突然傳來一陣痙攣,她下意識喊了一聲痛。
「奚枂,你醒了!」
蔣琬正要用棉棒幫奚枂擦嘴唇,聽見她喊疼,趕緊把棉棒扔到一邊:「奚枂,奚枂?」
奚枂睜開眼睛,視線一點點聚焦:「蔣,蔣醫生?」
「是我,」蔣琬抓住奚枂的手,興奮的表情溢於言表,「你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連綿且強烈的疼痛絲絲縷縷爬上來,奚枂嘴唇抖了抖:「腿,我的……腿。」
「別擔心,你的手術很成功。」蔣琬緊緊抓著奚枂的手,「只要等骨頭癒合再好好復健,你會站起來的。」
她給奚枂擦了擦額頭的汗:「麻醉正在消退,是不是很疼?」
奚枂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
蔣琬立刻按下護士鈴:「你等下,我讓醫生來給你檢查檢查。如果沒問題,一會兒就給打止疼針。」
奚枂嗯了聲。
她剛醒,人還很虛弱。
窩在病床上,整個人像是小了一圈,看起來格外憔悴。
回答完蔣琬的話,奚枂就閉上了眼睛。
醫生很快趕到,幫奚枂做檢查。
蔣琬則出去給封毅打電話去了。
...
得知奚枂醒來,宗渡換上無菌服戴好口罩進了病房。
醫生給奚枂打了止疼藥,她人有些昏昏沉沉的。
無菌服遮住了身上,口罩掩蓋了面部的傷口。
奚枂迷迷糊糊地看著宗渡,牽了牽嘴角:「少爺。」
她下意識彎了彎手指,虛虛抓住宗渡的手。
宗渡抬手,幫她把嘴邊的頭髮勾到一邊:「你醒了。」
「嗯,」奚枂說話的聲音有些小,「我是不是昏迷了很久?」
「還好,」宗渡彎下身,隔著口罩親了親她的嘴角,「醒來就好。」
奚枂試著動了下:「我的腿……」
「手術很成功。」
奚枂總算鬆了口氣。
「謝謝。」
宗渡用手指蹭了蹭奚枂的臉,沒說話。
奚枂還很虛弱,說完幾句話就耗盡力氣,睡了過去。
宗渡拉過凳子坐在床邊。
手指穿過她的頭髮,輕輕按摩頭皮。
奚枂的頭髮軟軟的,手感很好。
宗渡忍不住用力了一些,奚枂低低哼了聲:「癢。」
撒嬌般的夢囈且軟且柔,宗渡不自覺放鬆了手上的力道。
直到醫生提示探視時間到,他才從病房出來。
恰好封毅趕到,換好衣服準備進去給奚枂做檢查。
「麻煩你了。」
宗渡與封毅擦肩而過。
...
天剛亮,宗渡就讓盧讓開車,載著他前往第二醫院。
盧讓看向後視鏡:「少爺,那邊還不是很安全,您最好晚一點再去。」
奚枂醒了以後,宗渡的精神明顯好了許多。
盧讓本以為宗渡會在聖心好好休息,卻沒想到從ICU出來,宗渡回公寓換了身衣服,就要去第二醫院。
「那些人能動手殺人,必然做足了萬全準備。現在或許還沒發現奚枂離開的事,等他們知道……」宗渡擰了下眉。
「我必須去第二醫院露臉。」
這是想用自己給奚枂打掩護。
盧讓擰眉:「可是您的安全也很重要。」
「他們不敢動我。」
「可——」
「閉嘴,開車。」
盧讓不再問,只能給保鏢發消息,讓對方全線戒備。
宗渡想到什麼:「股份轉讓的事處理完了?」
「還沒有,現在正在做最後的審核,半個月後應該能落實。」
宗渡蹙了下眉:「為什麼許鑄會提前知道?」
盧讓搖頭。
宗渡默了默,不再開口。
車子緩緩駛入第二醫院。
果然,他的車一出現,隱藏在暗處的人動了起來。
宗渡的車剛行駛到住院部前的廣場,一顆子彈飛來,打在車前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