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
宋以枝被容月淵放在床榻上。
等容月淵將她髮髻里的簪釵取了之後,宋以枝倒頭軟軟地滑下去趴在床上,像是沒骨頭一樣。
看著側趴在被褥里、眼睛都沒睜開的小姑娘,容月淵俯身將人撈起來抱在懷裡。
宋以枝抬手摸了摸容月淵的腦袋,睏倦的語氣懶洋洋的,「怎麼了?」
「枝枝。」親昵的稱呼溫柔又愧疚。
時隔幾千年,這個親昵的稱呼再度從容月淵嘴裡喊出來。
宋以枝猛地睜開眼睛看過去。
驀地,宋以枝眼前一黑。
輕顫的長睫掃過容月淵的掌心,容月淵的心也隨著掌心下的長睫顫動微微一顫。
忘恨蠱解了之後,宋以枝就出去了,讓容月淵好好消化、整理一下記憶。
就在宋以枝以為容月淵會說些什麼的時候,屋內一片寂靜。
容月淵靜靜的看著面前的小姑娘,心裡的歡喜逐漸被愧疚和心疼淹沒。
那一段空白的記憶內容,比他想像之中的少之又少。
他以為,他和枝枝渡過了很久很久,可他們之間的記憶,在他漫長的生命里只占據了短短一段。
可那短暫的時間,卻是他漫長生命中最為色采豐富的。
容月淵圈著宋以枝的手臂收緊了一些。
他有很多問題想問一問,可他不知道該怎麼問。
神祭,神祭之後的枝枝是怎麼活下來的?
那幾千年,她是怎麼過來的?
容月淵想不出來,他只覺得心裡又悶又疼,隨即,他鬆開了手低頭埋在宋以枝肩窩裡。
宋以枝眨了眨眼睛,隨即就發現肩上的衣衫濕潤了幾處。
「我好像一直在惹你哭。」宋以枝說完,輕嘆了一聲。
容月淵默不作聲,細碎的哽咽從喉嚨里溢出。
宋以枝聽著那壓抑的哭聲,心疼極了。
她微微後仰同容月淵拉開一點距離,隨後伸手抬起男人的下顎。
容月淵的眼眶紅了一圈,那雙深邃平靜的眼眸此時蓄著淚,水霧後的目光望著宋以枝,那樣子有些說不上來的可憐和脆弱。
宋以枝不太喜歡眼淚,不論男女,因為眼淚代表了軟弱。
可容月淵的眼淚,只會讓她憐愛和心疼。
「鈺淵。」宋以枝抬手輕輕拭去愛人臉上的淚水,語氣溫柔又心疼,「我很抱歉在同生共死契上做了手腳。」
提到同生共死契,容月淵眼眶裡的眼淚又落了下來。
如果不是同生共死契被做了手腳,他在天山上就會瀕死,而非只是重傷躺了一個月。
「我還是捨不得,你這麼好的一個人,我捨不得你身死道消。抱歉啊,擅自做主。」宋以枝耐心地拭著容月淵的眼淚,「以後不會了,真的,我以我的神權起誓。」
容月淵沙啞哽咽的聲音響起,「不要再丟下我一個人了。」
「我發誓,不會了。」宋以枝點了點容月淵的眼尾,「不哭了,眼睛都哭紅了。」
容月淵應了一聲。
等哄好了容月淵後,宋以枝用手指描繪著他的輪廓。
容月淵靜靜的看著懷裡的妻子,隨即,他低下頭好讓宋以枝描繪自己的五官。
找回記憶之後,容月淵身上的戾氣消散了很多,他整個人沉靜了下來。
「好睏啊。」宋以枝軟聲軟氣的開口。
容月淵拍了拍宋以枝的背脊,還有些啞的聲音溫柔,「睡吧。」
放是捨不得放開的,他現在真的好想將枝枝綁在身邊,寸步不離。
宋以枝靠在容月淵胸膛上,聽著那平緩的心跳聲進入夢鄉。
夜素不知道自家女兒為什麼一下子會那麼疲倦,就像是體內力量消耗過多。
等看到沉靜下來的容月淵後,夜素恍然大悟。
從屋子裡走出來的男人和之前有了巨大的變化。
之前的五長老,一身鋒芒和戾氣,而如今的五長老鋒芒內斂,戾氣消散,整個人像是沉了下來,平和溫潤。
第五謙從飯菜之中分了個眼神過去,隨即就驚呆了。
不是,這才多久沒見,怎麼五長老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容月淵將懷裡的小姑娘放在躺椅裡面,隨後轉身向夜素一禮,「夜尊者。」
夜素放下碗筷,結合自家女兒那力量消耗過度的樣子,她反應過來了,「解了?」
容月淵頷首。
夜素看著面前的男人,心裡複雜得很,最後她呼出一口氣,有點乾巴巴的開口,「想起來就好。」
並非他們要瞞著容月淵,只是那段記憶,真的很苦。
在宋以枝沒有出現前,他們就沒有走出來過。
容月淵應了聲,隨後走到躺椅那邊,他坐在凳子上,靜靜的守著自己的妻子。
「五長老。」司徒家主的聲音響起。
容月淵抬頭看去,壓低了聲音說道,「吾妻在休息,有事擇日再說。」
司徒家主看著變化不小的男人,抬手一禮。
第五謙有點愣愣的看著這位風光霽月的五長老,隨後看向一旁的夜尊者,清澈的眼裡帶著求知。
「五長老缺的那一部分,回來了。」夜素感慨的開口。
第五謙看看容月淵又看看宋以枝,半知半解。
夜素也不多言。
等宋以枝睡醒的時候,已經過了兩三天。
期間,宋以悅姐弟倆每天都被拖出去歷練。
宋以枝醒的時候,陽光正好,從樹葉縫隙灑下來的陽光落下來,光影斑駁。
她眯了一會兒眼睛,適應之後才睜開。
「起不來。」宋以枝懶洋洋的開口。
容月淵走過去,彎腰伸手將躺椅里的小姑娘扶起來。
宋以枝一個前傾,一頭砸進容月淵懷裡。
「枝枝。」容月淵無奈的聲音響起,「你最好老實點。」
他的記憶已經恢復了。
「我怎麼了嘛?」宋以枝仰起頭看著容月淵,因著剛睡醒,那雙漂亮的桃花眸有點濕漉漉的,單純無辜的眼神配上無辜的語氣,看上去無辜極了。
容月淵捏了一把宋以枝的臉頰,語氣還是溫溫柔柔的,「你小心作繭自縛。」
「你捨得?」宋以枝說著,抬手掩面控訴道,「虐…」
容月淵手動捂嘴消音。
宋以枝拉開容月淵的手,磨了磨牙一口咬下去。
「鬆口。」容月淵點了點宋以枝的腦袋,看著充耳未聞的小姑娘,他開口補充了一句,「有人過來了。」
宋以枝鬆開之後,似嫌棄的呸呸兩聲。
容月淵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宋以枝的臉蛋晃了晃,「囂張又跋扈。」
宋以枝哼哼兩聲,「還有更囂張跋扈的在後面呢!」
「挺好。」容月淵收回手,看著宋以枝臉頰上淡淡的紅痕,在心裡暗暗想著,下次力道還得收斂,不能傷了枝枝。(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