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禾所畫的恐怖地獄中，落下一道出塵脫俗的白衣身影，正是從書城而來的牧雨，或者說是脂女……

  她微微愣了一下，看著西禾便道：「你已知道？」

  「知道呀。」

  西禾輕聲道，很平淡的樣子。

  此刻牧雨倒是沉默起來，看著絲毫不在意，又在繼續作畫的西禾，最後說：「你有後悔嗎？」

  「後悔？」

  西禾停了一下，認真想了想便搖了一下頭，接著繼續作畫。

  牧雨看著陰森恐怖的地獄，似乎有些想不明，心思如此單純的西禾，為何會喜歡畫地獄？

  難道是因為她的身份？

  「你知道還有何人？」

  牧雨問。

  「影書姐姐，瀾姐姐，她們應該都是，但是她們應該還不知道。」西禾一邊畫著一邊說，每一筆落下，都會令天地失色，誕生無數可怕至極的鬼怪，「你已經去找她們了嗎？」

  「過去了，亦說了。」

  牧雨道。

  西禾哦了一聲，繼續揮筆畫著，使得天地越來越昏暗，只剩下灰白之色。

  一雙雙邪惡的眼睛，從她的筆尖下出現……

  「不能讓這些惡鬼浮現，會擾亂幽冥。」

  牧雨審視一陣道。

  「……雨姐姐放心，這些惡鬼出不了地獄，它們只能在地獄裡活著。若是跑出去了，便會灰飛煙滅……」

  西禾道。

  「如何便好。」

  牧雨點頭，身影便漸漸散去。

  當她再次出現時，已經出現在巫山界。

  百餘年過去。

  巫山界變化很大，特別是巫山。

  自從阿衡成為城隍府君後，便不再為巫山神女，由弟子阿久為新的巫山神女。

  但是。

  只有寥寥幾人知道。

  即使現在，巫族還以為現在的巫山神女，是以前的巫山神女……

  當牧雨來到巫山界後，便在巫山界走了一圈。

  最終目光落在巫山上。

  隨之。

  她的身影出現在巫山之巔。

  「牧女郎？」

  一個空靈的聲音出現後，便有一個輕靈飄逸的身影，赤著足從雲海中走來。

  同樣是一身白衣……

  正是阿久。

  百餘年過去，曾經長相甜美的十五六歲少女，已經成長為巫山的新一代神女了。

  牧雨沒有說話，轉身看向雲海中走出來，猶如雲海精靈般的神女阿久，沉吟一下便道：「神女知雨？」

  「牧女郎乃是天下奇女子，又有哪個女子不知，不羨慕？拜為楷模？」

  阿久從雲海中走下來，落在巫山之巔。

  「你可知道我來意？」

  牧雨道。

  阿久搖了搖頭。

  「曾經，有一個女子，她的魂一分為十九，散落於天地間……」

  牧雨輕輕說了說。

  「你的意思是說，阿久便是其中之一？」

  阿久蹙著眉頭道。

  牧雨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當你想喚醒真我時，便可呼我的名字，我名為脂女……」

  說完轉身踏著雲海而去。

  而在此時。

  一道白衣身影恰好落下，正是曾經的雲中君雲翳，看著離開的牧雨詫異道：「師妹，牧雨來這為何？」

  「沒什麼。」

  阿久搖了一下頭。

  她並不相信阿久所言，但是一直凝視著牧雨離開的方向，久久沒有動……

  當她回神過來，便道：「師兄，阿久去看看老師。」

  「去吧，師兄會幫你看著巫山。」

  雲中君道。

  阿久微微一禮，身影便消失於巫山之巔，不久後便出現在巫山城隍府中。曾經降臨冥天的巫山城隍府，同樣搬回了巫山界……

  而在阿衡的城隍府里，同樣有著不少其他種族的生靈。

  他們都是來學習如何做陰神。

  「老師……」

  阿久來到城隍府的後殿，而阿衡正與天艷、天絕二凰，商討著城城隍府的一些事情。

  ……

  ……

  而在此時。

  牧雨來到越國的冶城，可是劍雅歌不在。

  她在冶城走了一圈，便往劍國而去，不久後便出現在劍國的第九劍閣前。

  劍國有九大劍閣。

  每一座劍閣皆有一閣主，其中第九劍閣的閣主便是九劍……

  此時的劍國，只剩下剩下九劍。

  老師帶著二、三、四、五、六、七、八師兄等劍王、劍君、劍將等離開了。

  而大師兄柴聿，同樣率領一批劍者離去。

  不知所蹤。

  當牧雨出現在劍閣前時，立即引起劍閣弟子的注意與警惕，大喝道：「來者何人？為何闖劍閣？」

  「……牧雨。」

  牧雨沉吟一下道。

  因為天下間，沒有人再認識脂女，倒是牧雨之名有幾分薄名。

  她，既是脂女，亦是牧雨。

  「牧雨？」

  劍閣弟子微微詫異一下。

  牧雨之名，他們還是知道，畢竟牧雨是周天下少有的奇女子，其名氣比身為琴城大宮主的東宮瀾還要大。

  或者說。

  除了巫山神女外，牧雨是天下間最出名的女子了。

  「牧女郎？」

  「不知牧女郎，為何要闖我劍閣？」

  劍閣弟子知道來人是牧雨後，倒是鬆了口氣，但依舊警惕著，誰知道對方會做什麼？

  「雨是來尋九劍……」

  牧雨道。

  「不知道牧女郎找本劍何事？」

  一道英姿颯爽的身影出現，正是九劍，身上迸發著凌厲無匹的氣息，猶如一柄出鞘的利劍般。

  「到山上走走？」

  牧雨看了一眼天壁山道。

  九劍點點頭，便朝天壁山而去，牧雨隨之跟上。

  此刻二人皆踏著千年的雪花，行走在無人跡的雪山中，感受到萬年冰山的寒冷……

  「牧女郎，可以說了。」

  九劍道。

  牧雨沉吟一下便說了說自己的來意，倒是讓九劍眉頭大皺起來，道：「你的意思是說，本劍便是十九魂之一？荒唐！」

  牧雨並沒有爭論什麼。

  她只需要說出來即可，無須她們相不相信。

  九劍見牧雨沒有反駁，倒是眉頭一蹙，道：「若是說，本劍乃是十九魂之一，那你呢？你不會說，你便是其主魂吧？哼，即使本劍為十九魂之一，亦是其主魂，而不是分魂……」

  「我是何魂並不重要。」

  牧雨淡淡道。

  「人之魂，怎麼可能一分為十九？還成為十九個人？」九劍冷聲道，身上迸發著濃烈的劍意，並不相信牧雨所言。

  「他人不可，不等於她做不到……」

  牧雨沉默一下道。

  「她是誰？她為何要將魂分為十九？」

  九劍問。

  「她名為脂女……」

  牧雨靜靜走在千年雪山中，看著空中飄灑而下的雪花，道：「當你知道真我，便會知道。」

  「呵——」

  九劍冷笑一聲，便道：「那除了你我，還有何人是十九魂之一？」

  「東宮瀾，影書，西禾，阿久，劍雅歌……」

  牧雨並沒有隱瞞。

  九劍倒是知道東宮瀾和劍雅歌，似乎還隱隱聽說過影書，倒是不認識西禾和阿久。不過，她倒是沒有想到，東宮瀾和劍雅歌亦是，她們可是周天下知名的奇女子之一……

  「西禾和阿久是何人？」

  九劍問。

  「西禾乃是畫城的地獄之主，阿久則是巫山神女。」

  牧雨道。

  「……」

  這讓九劍不由一驚。

  雖然她不知道西禾之名，但是畫城出現了一座恐怖的地獄，她還是有所耳聞。而巫山神女，都不知道成名多少年了，只是不知道巫山神女的名字叫阿久而已。

  「還有呢？」

  九劍問。

  「我還在尋……」

  牧雨道。

  「還在尋？」

  九劍有些詫異，便道：「你如何尋？你如何知道，她們便是十九魂之一？」

  牧雨沒有說。

  「即使真有人，一分為十九，既然都無盡歲月過去了，為何要喚醒真我？」九劍緊皺著眉頭，道：「這真我，可不一定便是真我。你又知道，現在的她們，不是她們的真我？」

  「此言有理。」

  牧雨道。

  「既然你覺得有理，為何還要去尋她們？」

  九劍質問。

  「因而，雨並沒有直接喚醒她們，只是告知了她們有此事，最後如何選擇則由她們作主。」

  牧雨立在雪山之中，任由雪花落在身上，微微仰頭看著天宇。

  「哼！」

  九劍冷哼一聲，道：「本劍不信。」

  「雨無須你相信……」

  牧雨淡淡道。

  「恐怕……並不是單單喚醒那麼簡單吧？」

  九劍眯著眼睛打量著牧雨，目光變得越來越凌厲，猶如迸發著兩道精光一樣，「說吧，你還知道什麼？若是，魂真可一分為十九，那麼必定會有什麼東西……」

  「魂喚醒之後，會發生什麼？」

  九劍見牧雨不說，眉頭再次皺起來道。

  「或許……」

  牧雨回神過來，轉頭看向九劍，沉默了半晌才道：「會死。」

  「……會死？」

  九劍愣了一下，忍不住道：「為何？」

  牧雨卻沒有繼續說。

  「既然你知道喚醒真我後會死，為何還要去尋她們？去喚醒她們？」九劍有些怒意道，身上猛然迸發出一道可怕的劍意，直衝牧雨而去。

  牧雨並沒有動，亦沒有去抵擋。

  九劍看到，只好立即散去劍意，但是臉色冰冷，有著些怒意，道：「為何？」

  「因為……這是她自願的……」

  牧雨輕聲道。

  「自願？！誰會自願去死？！」九劍聲音冰冷，目光冰冷，「你，到底是什麼？你，不是牧雨！」

  「我，是不是牧雨已經不重要了。」

  牧雨道，便默默往天壁山之巔走上去，「這個世間，有很多人，會心甘情願去死。例如，你的大師兄柴聿……」

  「你說什麼？」

  九劍怔了一下，猛然看嚮往天壁山之巔走去的牧雨，道：「你說，我大師兄死了？還是心甘情願？為何？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何，我老師與二師兄他們，到底去哪裡了？」

  但是。

  牧雨卻沒有再說什麼，一直往天壁山之巔走去。

  此刻九劍猛然追上去，問：「為何？你到底知道了什麼？為何要對我說這樣？」

  「當你想明白了，便呼喚我的名字。」

  牧雨輕輕道。

  片刻後，她便上到天壁山之巔，站在山巔上，俯視著整個天下，接著便往苦陀天而去了。

  「我名，脂女……」

  這是牧雨最後留下的聲音。

  此刻九劍終於上到了山巔，可惜牧雨的身影不見了。但是，牧雨的話，卻一直在她的腦海里迴蕩……

  雖然她在堅定不信。

  但是。

  似乎她越堅定，真相便越如此……

  她俯視著模糊不清的苦陀天，沉默下來，身影久久不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

  ……

  而在此時。

  牧雨跨過了天壁山，來到了苦陀天……

  她在苦陀天中慢慢行走，但是慢，只是相對而言。

  畢竟，苦陀天不小，若是真的慢慢走一圈，都不知道需要多少年才能夠做到。

  她來到了苦陀寺。

  她來了西海邊上。

  她來了……

  苦磨天。

  不錯，牧雨來到了苦磨天，來到了苦磨天最繁華的城池，還來到了曾經封青岩住過的木屋……

  曾經的那一片百里林子，現在已經變得茂密的森林。

  那些樹已經長成參天大樹了。

  但是。

  在木屋前，有一個女子卻不變……

  一直住在那裡。

  當牧雨出現時，那個女子便立即發現了牧雨。

  因為牧雨與他人不同，在她看到牧雨時，猶如看到了自己般。

  雖然說，相貌明明不一樣，至多就是有一兩分相似而已。但是在女子看到牧雨時，的確感覺看到了自己……

  而且。

  在她看到牧雨時，心裡湧現一股淡淡的，讓人說不清的感覺。

  似乎自己所等之人。

  終於到了。

  但是，自己一直在等的，不是大哥哥嗎？

  可是，為何她又覺得，自己一直所等的，似乎便是眼前的牧雨呢？

  木屋前的女子。

  正是小樓……

  曾經封青岩來到苦磨天，所遇到的小女孩小樓。當時，小樓只有八九歲，長得面黃肌瘦……

  但是現在，已經不一樣了。

  她已經是苦磨天的女帝，當然，這個「帝」，並不是指她已經成為大帝了。

  而是指掌控了苦磨天。

  其實，這還是因為封青岩的緣故，魔族願意推她為女帝而已。並不是因為她靠實力打出來……

  「你是誰？」

  小樓問。

  「我是脂女，是牧雨，是東宮瀾，是影書，是西禾，是劍雅歌，是九劍，是阿久，是你……」

  牧雨輕聲道。

  「……」

  小樓沉默著不說話，但是她似乎漸漸明白了，道：「怪不得，看到你，猶如看到了自己。原來如此……」

  「原來……我一直在等的人是你，不是大哥哥……」

  「我姓戴，名小樓，當你再說自己的名字時，可以說戴小樓了。」

  小樓淡然一笑說。

  「我知道了。」

  牧雨點點頭，說：「決定後，便呼喚我的名字。」

  說完便離開了。

  戴小樓微微仰著頭，不知道在看什麼。

  只是久久地，靜靜地看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