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九州書院內，封青岩依舊是白衣如雪，站在一座百餘丈高的小山上，背負著雙手朗讀著《關雎》。

  口中每讀出一個字，身前便相應浮現一個白色的文字。

  而在小山的四周，或站、或坐、或躺、或臥著諸多的書院學子。雖然他們都已經化為人形，但是本體的習性還沒有改過來，例如有些生靈喜歡臥著、躺著……

  此刻他們跟著讀，只是發音不準而已。

  還有些生靈讀著讀著，便嘶吼起來，還發出一些奇怪的聲音。畢竟是一門全新的語言，對於一些生靈來說，學習起來並不太容易。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參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鐘鼓樂之。」

  封青岩的聲音依舊充滿韻味，不論是哪個種族的學子聽起來，都覺得十分悅耳動聽。

  有種享受般的感覺。

  雖然還是不太明白其中的意思，但是詩句中給他們一種唯美般的感覺，瞬間觸動了不少學子的心靈深處，渾身雞皮疙瘩起來。

  「好美……」

  有學子忍不住閉上眼睛道。

  「什麼好美？我都聽不懂聖皇在說什麼，聖皇剛剛在詩什麼？哦，念詩啊？這詩是什麼？是用來幹什麼？」

  有不少生靈滿臉茫然道，特別是那些四肢發達的生靈。

  雖然一個個都跟著在吼，但是連自己都不知道在吼什麼，覺得自己吼得最大聲就是最厲害。

  看我多賣力？

  聖皇肯定會高看我一眼。

  而且，還有些生靈吼著吼著，就不由自主變回本體。

  「兄弟，你現形了。」

  有學子忍不住提醒道。

  「呃，一時高興忘了，我現在就變回去。」

  現形的生靈連忙變回人形，但是身上的院服，早已經化為碎片落下。

  「兄弟，衣服……」

  學子再次提醒。

  「什麼衣服？」

  變回人形的生靈茫然道。

  「做人，要穿衣服啊，這是書院的規矩，你忘了？」學子忍不住翻白眼道。

  「哦，對……不對，我院服撐爛了啊，怎麼穿啊？」

  變回人形的生靈愕然道。

  「再去領取一套唄。」

  學子道。

  「哦，對。」

  變回人形的生靈，此刻連課都不聽，就連忙跑了。

  他根本就聽不懂聖皇在講什麼，猶如一隻蒼蠅在耳邊「嗡嗡」地飛來飛去。在封青岩講課時，小山四周時有學子走動，或是走來坐下，或是起身離開。

  現在書院的規矩並不嚴，很鬆，學子想來聽課便聽課，不想聽課亦可離開，或者乾脆離開書院。

  只要不殺人放火等就行了。

  書院裡，除了封青岩在講《詩經》外，謝必安等族人也在教九州言語以及文字等。

  但是前來學習的學子不多。

  畢竟，眾生靈進入書院，都是衝著聖皇而已。所以，不管聖皇在講什麼，四周都會擠滿生靈。

  先聽了再說，管能不能聽懂。

  不久後。

  封青岩講完《關雎》，回復了提問的幾個問題，便離開了。

  於是小山下，留下一地懵逼的學子。

  「聖皇剛剛講了什麼了？我怎麼聽不懂？這詩，有什麼用處？是關於修行方面的嗎？還是可以磨練心境？」

  不少學子撓頭道。

  「這位豬兄，你明不明白聖皇講了什麼？」

  有學子抓住旁邊的一名學子道。

  「腦袋裡一直嗡嗡的響，不知道聖皇在說什麼，感覺莫名其妙的。」

  那位由豬所化的學子道。

  「我也是，腦袋嗡嗡地響，根本就聽不明白。」

  還有生靈苦惱道。

  這時，倒是有人族學子驀然一笑，頗為自得的樣子，解釋道：「聖皇所講之詩，乃是寫男女戀愛的情歌。是寫一個『君子』對『淑女』的追求，寫他得不到『淑女』時心裡苦惱，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得到了『淑女』就很開心，叫人奏起音樂來慶賀，並以此讓『淑女』快樂，大概便是這樣……」

  「啊，是情歌？」

  「呃，我還以為是修煉心境方面的呢。」

  「什麼追求不得啊？這麼麻煩，還睡不著？直接搶不就完事了？我族裡求偶，就是直接搶，不敢搶的都是慫貨……」

  「野蠻！」

  有人族學子忍不住道。

  「什麼野蠻啊，大家不都是這樣嗎？」有獸族學子滿臉愕然道，「難道你們人族不是這樣？」

  「當然不是。」

  人族學子傲然道，十分看不起如此野蠻的行為，果然是獸性未泯，「我覺得諸位，還是先去跟謝教諭學習禮義廉恥，只有先知禮義廉恥，方能夠聽得懂院主的講課……」

  「是嗎？」

  「哦，原來這樣啊，怪不得我聽不懂。」

  不少學子恍然大悟道。

  「笨蛋，他在罵你們不知禮義廉恥。」有聽明白的學子道，「他的意思是說，你們是獸性未泯，還沒有開化……」

  「我們就是獸啊，自然是獸性未泯。」

  「這怎麼會是罵我呢？」

  不少獸族學子道，並不覺得人族學子是在罵人。

  「好吧，我無言以對，你們開心便好。」

  那幫忙說話的學子頓時無語，此刻只想翻白眼，還真是未開化的野獸，被人罵了還不知道，還在幫著別人說話。

  不過此時，亦有獸族學子發現不對，便忍不住質問：「喂，你剛剛是不是在罵我們？」

  「罵你們？沒有啊，吾等皆是九州書院的學子，豈會是無緣無故罵你們？」那人族學子立即無辜道，「你們不是聽不懂嗎？這主要是因為你們，還不懂我人族的禮義廉恥，只有懂了我人族的禮義廉恥，方能聽得懂聖皇之言。我這是好心提醒你們，莫要冤枉好人了，不要聽別人胡說。」

  「靠，你明明就在罵他們……」

  那幫忙說話的學子目瞪口呆起來。

  「喂，這位兄台，你莫要血口噴人啊，我可沒有罵他們，我是在提醒他們去學習。不要挑撥吾等與諸位的同窗之誼……」

  人族學子斜眼道。

  「你們人族果然陰險，明明就是你在罵人，現在竟然反咬我一口。」

  那幫忙說話的學子忍不住道。

  「你罵聖皇！」

  人族學子裝作滿臉震驚，難以置信的樣子，指著幫忙說話的學子道：「聖皇便是人族，你竟然罵聖皇，你、你……」

  其他學子聞言，皆是瞪大眼睛，同樣難以置信看著幫忙說話的學子。

  他的確是在罵聖皇，因為聖皇就是人族！

  說人族陰險，就是說聖皇陰險！

  這、這……

  「啊啊啊——」

  此刻不少學子大怒起來。

  「你竟然罵聖皇？！你完了，你全族都完了！」

  「聖皇豈是你能罵？快跪下謝罪！」

  「自裁謝罪！」

  四周不少學子憤怒大吼，目光猶如要殺人般，一下子把幫忙說話的學子嚇傻了。

  那學子腦海里一片空白，猶如宕機般。

  此刻，看到四周群情激憤的學子，腦子完全傻住了，我、我罵了聖皇？！

  我、我沒有啊！

  不要胡說。

  「胡鬧！」

  此刻，一聲暴喝響起，謝必安猛然飛身而來，指著人族學子道：「再敢造謠，就清出書院。」

  「我、我……」

  人族學子頓時慌了，結巴道：「沒、沒有。」

  「哼！」

  謝必安冷哼一聲，沒有再理會那學子，掃了一眼四周道：「胡鬧什麼？！都散了。」

  雖然四周的學子裡，有不少是聖境，但是在面對謝必安時，都不得不低一個頭。畢竟，他們只是書院的學子，但謝必安卻是書院的大教諭，書院的真正管理者。

  眾學子一鬨而散。

  那名人族學子立即趁機離開，心中還有些後怕。

  謝必安看到對方是人族的份上，最終沒有處罰那名學子，若是換作其他種族，或許會處罰……

  不管怎麼說。

  他身為人族，自然對人族有好感。

  雖然在封青岩的統治下，四荒域界各族生靈，漸漸開始有融合跡象。但是，還沒有真正融合……

  多少都會抱團。

  而且，九州人族沒有達到封青岩的境界，無法做到真正的一視同仁。

  其實就連封青岩，心裡多少都有些私心，要不然不會以九州人族為主。

  所以他不會太過苛求什麼。

  而封青岩講完《關雎》，便回到後殿，繼續默寫儒家典籍。

  雖然之前，他已經默寫了不少，但是儒家的典籍，實在太過浩瀚。幸好他的記憶力不錯，基本上認真看過的，都能夠記下來。且在他默寫過程中，對於儒家典籍有了新的認識……

  有時候寫著寫著，就不得不認真再讀起來。

  「不愧是古來今往八十一聖！」

  封青岩忍不住驚嘆道。

  而且，他不僅僅默寫儒家典籍，還默寫了不少諸子典籍。但可惜的是，還有不少諸子的典籍，他並沒有認真看過。

  這讓他有些遺憾。

  儒道，是文道，但文道，卻不是儒道。

  儒家只是文道的表現之一。

  若是天下只有儒道，文道是不完整、不完善的。唯有百花齊放，百家爭鳴，方可發展文道，繁榮文道……

  且在想到文道時，他亦想到了九州的九脈修行之法。

  即是九道。

  為何九州人族，會有九種修行之法？

  一種不好嗎？

  為何要搞得如此複雜？

  他在想到文道時，不時會思索一下這個問題，在尋找九道之間的關係。但是，暫時沒有找到它們之間的聯繫，更加不知道文道與其他八道關係。

  雖然他看到八十一聖死去了，但是八十一聖又無處不在，似乎並沒有真正死去。而且，八十一聖的「聖」，與冥天聖境的「聖」，似乎完全是兩回事。

  兩者不可混為一談。

  冥天聖境的聖，只是修行中的一個境界而已。

  但是九州八十一聖的聖，卻是文道上的至高無上存在，亦可以說是一種境界。

  雖然說都是境界，但是此境與那境卻不同。

  封青岩隱約感受到了，但是一時之間難以說清，似乎隔著一層紗般。

  此刻他停下默寫，在思索著八十一聖……

  「府主……」

  不知何時，後殿的門外，響起無咎的聲音。

  此刻的無咎，看起來有些不同了，身上散發著一種難以說得清的氣息。

  封青岩從思索回神過來，道：「進來。」

  「諾。」

  無咎走進來，恭敬拜下，道：「臣，范無咎，拜見府主。」

  「你，覺悟了？」

  封青岩感受到無咎身上的氣息，便詫異中帶著微笑道。

  「府主，臣覺悟了。」無咎再次拜下道，眼裡迸發精光，「請問府主，何時建城隍府，重臨人間？」

  「不急。」

  封青岩沉吟一下道，「待我本尊降臨再說。」

  「府主本尊何時降臨？」

  無咎有些期待道。

  「快了……」

  封青岩輕聲道。

  他感覺，的確快了，不用等太久了。

  「待地府降臨之時，便是我九州人族，君臨天下之日。」無咎沉聲道，身上迸發濃烈的殺氣。

  「無咎，我開創輪迴，建造地府，不僅僅是為了我九州人族，亦是為了天下眾生。」封青岩看到渾身殺氣的無咎，沉默片刻便道，「我所創地府，可以為我九州人族謀福，卻不能為了我九州人族，而犧牲了天下眾生，明白嗎？」

  「……」

  無咎愣了愣，就滿臉錯愕道：「府主開創輪迴，建造地府，不是為了我九州人族？」

  「起初是……」

  封青岩蹙著眉頭，便道：「但是後來，不僅僅是為了我九州人族，亦是為了天下眾生。若是沒有天下眾生的相助，我無法演化輪迴成功。而且，沒有天下眾生的認可，我亦無法開創輪迴……」

  無咎聞言，眉頭隨之皺起來，似乎有些想不明白。

  「輪迴不僅僅是我開創那麼簡單，亦與天下眾生息息相關，若是沒有天下眾生，便不會有什麼輪迴……」

  封青岩看著窗外輕聲道。

  「……」

  無咎沉默一下，便道：「不管如何，只要滅了天人族和三眼族便好。此二族，必死！」

  「放心，他們會有他們的報應與最終去處。」

  封青岩從窗外收回目光，落在無咎身上道：「既然你覺悟了，便由你執掌書院的刑罰吧，可是知道如何做？」

  「臣知道如何做。」

  無咎道。

  「嗯……暫時不需要太嚴吧，慢慢來，不用急於一時。」封青岩想了想便補充道，「各族融合需要時間，適合亦需要時間，稍微放鬆一些，不要苛刻了。」

  「明白。」

  無咎道。

  「雖然你覺悟了，也快要踏入聖境，但書院的聖境學子不少，便讓蜚暫時聽令於你。」封青岩淡淡道，「蜚，可是聽到了？」

  「諾。」

  一個聲音傳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