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夢境之壁前。
青甲的軀體龐大無比,猶如一座巍峨的山脈般,渾身布滿青黑色的鱗甲。
鱗甲堅硬無比,一片片大如小山,閃爍著陣陣的烏光。
它形似人立的鱷魚,看起來與青鱗巨鱷十分相似,此刻正在瘋狂撞擊古怪的黑暗。
如水般的黑暗劇烈震盪起來,猶如碎片般紛紛墜落。
它撞擊得越猛,碎片墜落就越多。
這黑暗碎片正是夢。
而眼前的古怪黑暗,則有可能是夢境之壁,只要撞破了就有可能逃出可怕的夢境。
從此可以逍遙夢境之外,不必再聽令於那人。
在夢境裡,那人便是天地的主宰,唯一的真神,即使是聖境中的它,都無法生出絲毫的反抗之力。
只能被鎮壓。
在它的意識里,雖然是那人創造出了它,但是它的靈魂深處,總感覺哪裡不對,讓它心裡有種若隱若現的不安,似乎只有遠離那人,逃出可怕的夢境,方能夠讓它心安……
轟隆隆——
夢境之壁劇烈震盪,紛紛破碎。
但是,夢境之壁很厚很厚,並不是一撞便能夠擊破。
它身上迸發出恐怖的氣息,但是在古怪的夢境裡,似乎並沒有什麼作用。而且,只有它特殊的軀體,方能夠撞擊夢境之壁……
倘若換其他禁忌來,根本難以進入夢境裡。
自然無法撞擊夢境之壁。
正在它瘋狂撞擊時,猛然一驚,就警惕萬分回頭,看到是蛇身九頭的相柳,眉頭頓時大皺起來,冷聲道:「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你有病啊。」
白蛇頭微微仰著頭,一臉不屑的樣子道:「你能來這裡,我就不能來這裡?」
青甲看都不看一眼白蛇頭,只是冷眼盯著主蛇頭。
「自然是逃出夢境。」
主蛇頭道。
「你是怎麼尋到這裡來的?」
青甲眉頭依舊皺,顯得十分不悅的樣子。
「你我同為十六禁忌之一,自然能夠尋到你留下來的氣息。」主蛇頭看了看四周,目光就落在青甲身了,「況且,我有我的蛇道,尋你並不難……」
「青甲,還要多久,才能夠逃出夢境?」
紫蛇頭帶著些焦急問。
「不知道。」
青甲沉默一下道,「但是,應該快了。」
「這裡就是夢境的邊緣?好奇古怪的地方,就像是在夢裡一樣。」赤蛇頭好奇打量,就有些疑惑道:「我們,真能從這裡逃出去?對了,我們真的在夢境裡?不是我們在做夢?或者……」
「是我,不是我們。」
青甲冷冷道。
「青甲,你為何一定要逃出去啊?」白蛇頭歪著蛇頭問,「老黑說我們被篡改了記憶,是不是真的?」
青甲臉色一變,冷眼盯著主蛇頭。
「喂,你這是什麼表情?難道老黑說的,是真的?」
白蛇頭愣了愣,其實它並不太相信,但是現在見青甲的表情,就有些半信半疑起來。
難道我的記憶,真的被篡改了?
「青甲,不用理會它,它有病。」
赤蛇頭道。
「你才有病!」白蛇頭怒喝,就轉頭對青甲道:「既然是真的,還不趕緊打洞?」
「嗯?」
青甲眯著眼睛凝視白蛇頭。
「你什麼表情,好像想要打我呀,來呀,來打我呀。」白蛇頭歪著蛇頭道,「不來打我,還不趕緊打洞?那人已經追來了,就在身後,再不趕緊打洞,就走不了了。」
「你有病啊?」
「滾!」
眾蛇頭頓時大怒,想不到白蛇頭如此狂妄,竟敢對青甲出言不遜,簡直是在找死啊。這傢伙可是青甲啊,一身青甲堅硬無比,堪稱十六禁忌防禦第一。而且,還擁有十分特殊的能力……
青甲的戰力,在十六禁忌中,即使排不上前三,亦能排進前五。
相柳的戰力則較為普通,即是排名靠後。
而青甲正要暴起時,臉色卻猛然一變,對主蛇頭道:「那人追來了?」
「追來了。」
主蛇頭點點頭。
「你!」
青甲勃然大怒起來,怒喝道:「是你帶來的?」
「可不是我帶來的,是他追來的。」
主蛇頭搖搖頭。
「倘若不是你,那人豈能如此快追來?若不是你,即使那人追來了,我早已經逃出夢境了。」青甲怒火衝天道,差點對相柳咆哮起來,「你知不知道,我挖了多久,才挖到夢境之壁?你知不知道,我最多數天,就有可能挖穿夢境之壁了?你知不知道,只要你遲來幾天,我便能夠走出夢境了?」
「青甲,你要搞清楚一點,即使沒有我相柳,那人都能夠尋到這裡來。」相柳冷哼一聲,「你莫要將那人想得太簡單了,畢竟是那人創造出了我們……」
「屁!」
青甲怒喝,指著相柳道:「我青甲,乃是天地所生的至高生命,豈是那人所創造?又豈是那人能夠創造?那人,不過是篡改我的記憶,讓我們誤認為是他那創造而已。」
「你說什麼?」
主蛇頭震驚不已。
而其他蛇頭則十分無奈,主蛇頭不知道被洗掉記憶多少次了。
不過讓它們有些疑惑的是,為何它們的記憶卻沒有被洗掉?或者說,其實它們的記憶亦被洗掉了,只是它們並不知道而已?
這說不通啊。
還有,青甲亦沒有被洗掉記憶啊。
青甲看了看主蛇頭,又看了一臉無奈的眾蛇頭,似乎便知道什麼了。不過,它並不擔心自已的記憶被洗掉,自從它出世後,便針對自已的記憶,作了保護……
它還是有幾分自信的。
這時它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問:「那人多久便能夠趕到?」
「不知道,但感覺就在身後,似乎一直在跟著,至於多少天就能趕緊,我無法說得清楚。」主蛇頭沉吟一下道,「或許,是我想多,或許那人並沒有在身後……」
「這不可能。」
青甲道。
「既然知道不可能,不趕緊打洞?還在這裡聊?有病啊。」
白蛇頭催促道。
「下次再說出言不遜,就滅了你。」
青甲盯著白蛇頭道。
「嚇我呀?」
白蛇頭挑釁道,依舊不懼青甲,「來打我呀,你打我,就是打我老黑。老黑,有人要打你……」
「滾!」
主蛇頭已經怒火衝天了。
此刻青甲沒有再理會相柳,一邊瘋狂用頭顱撞擊,一邊用前爪瘋狂挖,黑暗紛紛碎片,化為古怪的碎片。
相柳只能站在一旁看著,幫不上什麼忙。
封青岩則遠遠站著。
「這便是禁忌青甲?怎麼看起來像是那青鱗怪物?」他有些意外,青甲與青鱗怪物實在太像了。
難道青甲就是青鱗怪物一族?
此時他依舊沒有立即出手,看看能不能從它們身上,再獲取一些信息。可惜青甲沒空說話的時間,正在瘋狂撞擊夢境之壁,令夢境劇烈震盪起來。
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崩塌。
其實,封青岩對它們所說的夢境之外,十分好奇。
為何只要逃出夢境,那人便無法再追蹤它們,以及鎮壓它們?難道那人真是夢境天地的唯一主宰,唯一真神?
而它們所說的夢境,封青岩還是不太明白。
它們所說的夢境,是指目前古怪的夢境之地,還是指整個天地?即是包括了周天下、山海界、昆墟界、巫山界、百萬大山、幽冥、以及苦陀天等等?
倘若包括了整個天地,豈不是說他就活在夢境裡?
但是沒有絲毫的痕跡啊。
這不太可能。
但是,按它們的意識,似乎就是包括了整個天地。
而目前所在的夢境之地,在它們的意思里,只是夢境的邊緣而已。似乎正是因為夢境邊緣,並不太穩定的原因,才會導致像「夢」一樣……
在青甲的瘋狂之下。
四周的夢境正在紛紛破碎,化為古怪的碎片墜落。
當碎片墜落後,就立即消失不見,天地漸漸變得明亮了一些,不再像原先那般黑暗……
青甲的撞擊是有效的,似乎真可挖穿夢境之壁。
封青岩一直在等著。
其實,他更好奇夢境之外的世界,反而有些期待青甲能夠破開夢境之壁。
他想看看夢境之外的世界。
但是。
隨著夢境之地,因為青甲而開始崩裂起來,他心神突然變得十分不安了。
夢境之地在破碎,在崩裂,他的心……
不對。
似乎他的夢境,隨之亦在破碎,在崩裂,令他的心神震動,不安,心裡生出阻止的念頭。
一定不能讓青甲破開夢境之壁!
當青甲破開夢境之壁,整個天地都會崩裂,而天地內的所有生靈,隨之會魂飛魄散。即是說,當夢境之壁被打穿,天會崩,地會塌,人會滅,生靈盡散,世間心毀,不復存在!
這是夢境之地崩裂時,他腦海里所生出的念頭。
只是他有些愣住了。
這句話,為何會如此熟悉?
因為妖妖小娘子曾經說過:此門不可進,若進了,一切皆毀了。天會崩,地會塌,人會滅,生靈盡散,世間盡毀,不復存在……
而阿衡,亦說過相似的話。
難道夢境之壁與天國之門有什麼關係?
或者說,天國之門外的世界,與夢境之壁外的世界是一樣的?
這讓他更加好奇,更加疑惑,但是更加要阻止了。此刻,他不能再等下去,再等下去,青甲便有可能會打穿夢境之壁……
到時天地真有可能崩塌。
而天地內的無數生靈,則會在天地崩塌中死去
他沒有再隱藏,朝相柳和青甲兩大禁忌走去,在如夢境般的黑暗中,他行走自如,沒有絲毫困難。
但是夢境的崩裂,卻是令他十分不安。
隨著他走近。
兩大禁忌似乎感覺到什麼,便猛然回頭。
它們看到黑暗中,走來一個白衣身影,一個年輕的白衣身影,似乎正是那人。
來了。
那人終於來了。
此刻青甲和相柳怔在那裡,猶如被定住般。
它們眼裡皆浮現駭然之色,靈魂在顫慄,龐大無比的軀體,漸漸顫抖起來。
「來、來、來了……」
白蛇頭結巴道,心裡驚恐萬分。
雖然它想不害怕,但是害怕卻來自靈魂深處,讓它根本就控制不了。
這似乎是天生的。
似乎眼前走來的白衣年輕人,天生便克制它們……
「相柳,青甲,一別便是兩千餘年,可是別來無恙?」封青岩右手捧著黑陶花盆,一步步朝兩大禁忌走來,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道。
撲通——
青甲猶如山嶽般的軀體猛然跪倒下來,令夢境之地都震盪起來。
此刻它慢慢伏在地上,軀體在控制不住地顫抖,帶著顫抖的聲音道:「青甲拜見帝主。」
「拜、拜見帝主。」
相柳見到青甲絲毫反抗就跪倒,內心十分鄙視。
但是剛剛鄙視完,自已隨之跪倒下來,九個蛇頭皆緊緊貼著地面,顯得恭敬無比。
「啊,帝主,我想你了,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追隨帝主,隨帝主征戰天下。」
白蛇頭抬頭,一臉諂媚道。
「倘若你真如此想便好了。」封青岩打量著兩大禁忌,道:「其實,我不太記得,是不是我創造出你們了。但,聽你們的意思,似乎並不是我所創造,只是我篡改了你們的記憶而已,是不是這樣?」
青甲和相柳聞言臉色大變。
「帝主,並不是這樣的,我青甲,乃是帝主一手所創造,沒有帝主便沒有我青甲。我青甲曾發誓,永生永世追隨帝主,永生永世忠貞不二……」
青甲連忙惶恐道。
「如此便好。」
封青岩點點頭,便看向相柳。
「帝主,我相柳亦如此,永生永世追隨帝主,隨帝主征戰天下,不敢有二心。」
相柳鄙視青甲的同時,也在表忠心,免得吃苦頭了。
「希望如此吧。」
封青岩道。
但在此時,夢境之地的崩裂,卻沒有停止下來。
裂縫反而是越來越多,隨時都有可能崩潰了,倒是讓封青岩眉頭大皺,道:「青甲,可是有辦法修補?」
「回帝主,青甲無能為力。」
青甲十分慚愧道。
但是此時,它卻看準一條裂縫,隱隱看到裂縫中,有異樣的光芒。
似乎是真實的光芒,令它心裡猛然一喜,隨之化為一道黑光,朝那條裂縫飛射而去。它的速度很快,快到讓相柳還沒有覺察到,它就已經出現在裂縫前了。
但是封青岩從來沒有相信過它們。
這還沒有被鎮壓的禁忌,封青岩又豈會相信它們?即使被他鎮壓,成為身後鬼門的守門鬼將,他依舊沒有相信。
血後、神厭、門忌和巫惡便是例子。
在青甲出現在裂縫前,正要鑽進夢境裂縫時,軀體便僵住無法動彈,呆呆地仰頭看「天宇」。
它心裡大駭。
這是怎麼回事?
它的靈魂在劇烈震動,駭然到極點……
當跪伏的相柳覺察到什麼,疑惑抬頭看去時,卻看到裂縫前掉落一個黑陶花盆。
花盆裡有一朵含苞欲放,紅得如血似火般的彼岸花。
而在花莖上。
一枚葉子隨之落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