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章 不離諸法而得涅槃

  深紅色的僧院裡。

  顏山聽完九歌的話後渾身發抖,無法接受師兄死去的事實。他臉色漸漸發白起來,雙手用力緊緊抓住石桌的邊緣緩緩坐下,而淚水不爭氣發地流下來了。

  他想不明白。

  師兄怎麼突然就……

  半晌過去了,他還是無法接受師兄死去的事實。

  師兄是何等的驚才絕倫,何等的風華絕代,怎麼突然就隕落了呢?

  難道是天妒英才?

  顏山胸膛起伏得厲害,似乎有什麼東西堵在胸口,快要讓他喘不過氣來了。

  他的雙手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

  怎麼會這樣啊?

  「三先生,先生是不是真的成佛了?」九歌哭著問,淚眼汪汪的,顯得十分傷心,「成佛了,是不是不用死了?」

  青莽滿臉期待看著顏山。

  它總覺得君上不會死,君上還沒有死……

  而在此時,顏山猛然一怔,為何整個苦陀寺都認為師兄成佛了?

  似乎不僅僅是整個苦陀寺,而是整個苦陀天啊。

  他記得苦難長老說,師兄乃是歷盡世間生靈諸般之苦歸來救苦救難,為眾生倒駕慈航脫離苦海……

  可是師兄明明都死了,又如何倒駕慈航?

  又如何成佛?

  他只從師兄的身上,感受到無窮無盡般的苦,並沒有感受到什麼佛的氣息。

  難道有自已無法知道,無法理解的東西?

  顏山顫抖思索著。

  他畢竟不是佛家之人,對於成佛什麼的並不了解。

  倘若只有寥寥數人認為師兄成佛了,有可能是搞錯了,但是整個苦陀天都認為師兄成佛了。

  這不可能是他們搞錯了。

  苦陀寺的那些菩薩境僧人會搞錯?

  苦陀天氣菩薩境,相當於聖道的文王境,即是大賢,怎麼可能會搞錯?

  這應該不可能。

  難道師兄真的成佛了,並沒有真正死去?

  這時,顏山頓時生出一絲希望,從心裡希望師兄是成佛了,而不是真正的死去。雖然他無法從師兄身上,感受到絲毫的生息,但是也沒有感覺到絲毫的死氣啊。

  人死了,怎麼可能沒有死氣?

  即使是大賢死了,身上也會瀰漫著淡淡的死氣,只不過是被濃烈的文氣掩蓋了而已。

  「師兄有可能真的成佛了……」

  顏山聲音有些顫抖道,儘管他從心裡都覺得荒唐無稽,但是此刻只能如此催眠自已。

  「三先生沒有騙九歌?」

  九歌眼淚汪汪看著顏山,心裡終於有了些安慰。

  「我豈會騙你?」顏山搖搖頭,道:「雖然師兄身上沒了半點生息,但是不是也沒有絲毫的死氣?。

  九歌想了想就點頭。

  似乎先生身上的確沒有絲毫的死氣。

  「人在死後幾天內,多少都會有死氣生出,即使是大賢亦如此。」顏山道,「你們可是看到師兄死後有神魂出竅?」

  九歌和青莽都搖搖頭,表示沒有看到先生(君上)的神魂。

  「人在死後,神魂必定離體,雖然說,並不是所有人死後,神魂都能夠化為亡魂。但是,文士境的文人在死後,基本全部都能夠化為亡魂。而師兄是何人?不可能沒有神魂。既然你們都沒有看到,說明師兄的神魂並沒有離體,還在體內……」

  顏山說著說著,心裡就猛然愣了一下。

  他原本只是想安慰一下九歌和青莽,順便安慰一下自已。

  但是現在,反而覺得師兄的死十分蹊蹺,似乎並沒有真正死去,或許只是一種假死的狀態而已。

  「九歌、青莽,你們可是真的沒有看到師兄的神魂?這十分重要,看到就看到,沒有看到就沒有看到,絕對不能有絲毫的作假。」

  顏山臉色鄭重問,內心隱隱帶著些激動。

  倘若真沒有看到,豈不是說明到師兄的神魂還在體內,並沒有真正死去?

  「沒有。」

  九歌和青莽都搖了搖頭。

  「三先生,九歌一直守在先生身旁,並沒有看到先生的神魂。倘若先生的神魂離體,九歌必定能夠看到,但是這數日來,九歌並沒有看到先生的神魂……」

  九歌想了想就無比肯定道,眼中終於出現了些希望。

  「那、那,有沒有,我是說假如啊。」青莽頓時有些口吃起來,似乎有些不敢說,「我、我是說假如啊,假、假如啊。」

  「青莽你說。」

  顏山道。

  「那、那我說了,我只是說假如啊,君上的神魂,有沒有可能,魂飛魄散,直接消散於天地了呢?」

  青莽鼓起勇氣,一咬牙就說出來了。

  「這不可能!」

  九歌滿臉怒火衝著青莽,嚇得青莽連退了好幾步,怒道:「先生的神魂還在,絕對不可能魂飛魄散,也不可能消散於天地。先生是古來今往第一虛聖,人間第一君子,豈會魂飛魄散?」

  「沒有最好,沒有最好。」

  青莽連連道,心裡鬆了口氣。

  它最怕就是君上的神魂,已經在無聲無息間消散天地了。

  「九歌,你乃是葬山之神,若是有神魂消散於天地,應該能夠隱約感受到,你可是有沒有感受到?」

  顏山臉色一變問,滿臉期待地看著九歌。

  「沒有!」

  九歌篤定道。

  「倘若確定神魂沒有離體,也不是魂飛魄散,師兄很有可能處於一種古怪的假死狀態中。」

  顏山鬆了口氣後,心裡越來越激動了。

  他一直都有一種古怪的感覺,就是覺得師兄從來沒有死去,也不可能死去。

  總覺得師兄始終在身邊,在那裡……

  「三先生,是真的?」

  九歌同樣有些激動起來。

  「師兄是何人?又豈會如此容易死去?很有可能如苦陀寺的僧人所說那般,師兄是歷盡了世間諸般之苦,一時之間無法清醒過來……」顏山邊想邊道,接著就讓九歌和青莽留在僧院裡莫要亂走,自已則往中心位置的寺廟快步走去。

  但是九歌和青莽,哪裡肯留下來?

  一神一牛就追著顏山去了。

  而在此時,封青岩被苦陀寺的僧人,安置在中心寺廟的一座大殿裡。他已經被人扶正,正盤坐在一朵金色的蓮花上,猶如在微笑打坐般,依然沒有瀰漫出絲毫的死氣。

  但也沒有絲毫的生息。

  在殿中的蓮台下,則盤坐著一名名老僧人,皆是苦陀寺菩薩境的存在。他們滿臉的虔誠,對著蓮台上的封青岩頂禮膜拜……

  在殿外則盤坐著羅漢境、金剛境等僧人。

  不久後,顏山就快步來到大殿外,此刻也沒有管那麼多,就往肅穆的大殿裡闖去。但是,在他正要踏入大殿時,卻被大殿裡浮現出來的佛光攔住了。

  這讓他大怒不已,喝道:「這乃吾師兄,誰敢阻攔?」

  此刻大殿裡的老僧人,都有些驚訝回頭看了看顏山,想不到方丈指定的佛子,竟然是大悲佛的師弟。

  這實在是太意外了。

  此時他們隱隱明白過來,為何方丈會指定一個周人為佛子,原來中間還有這樣的一層關係。

  只需是大悲佛的師弟,便足以為苦陀天的佛子。

  大悲佛的師弟能差到哪裡?終會有一天,猶如大悲佛般歷盡諸般之苦成佛歸來……

  這讓他們不得不佩服方丈的眼光。

  難道方丈早就已經知道,顏山是大悲佛的師弟了?要不然,為何會選毫無佛法的顏山,化為苦陀寺的佛子?

  而苦陀寺的佛子,也相當於苦陀天的佛子。

  在苦陀天擁有至高的身份。

  雖然說,佛子的地位不如方丈高,但是從身份來說,方丈的身份卻不如佛子尊貴。

  一個是佛子,一個是僧人。

  自然是佛子尊貴。

  這猶如封青岩在周天下般,虛聖畢竟是屬於「聖位」,即使是教主望塵見到封青岩時,都得要尊稱一聲封聖。

  所以在顏山怒而開口後,大殿內的老僧人便不敢再阻攔。但顏山還是無法走進去,依舊被大殿內的佛光阻攔,讓他更加憤怒了。

  這一幕讓大殿內的老僧人有些意外,都看向了坐於領首的僧人。

  領首的僧人為滿臉悲苦的老者,正是苦陀寺的方丈。

  法號為苦陀。

  雖然大殿內的老僧人,不敢再阻攔顏山,但是苦陀大師卻敢,因為他是苦陀寺的方丈。

  他有責任教導教導,也是佛子之師。

  「凡為佛子,不論在家,或者出家,一進佛門的第一件大事,便是受戒。」此刻苦陀方丈輕聲道,並沒有回頭看顏山,目光一直落在蓮台上的封青岩身上,「戒有大用,能生各種殊勝功德,就如今日這般。不是貧僧阻攔了佛子入殿,乃是佛子自已阻攔了自已,佛子一日不受戒,一日無法入大殿,貧僧還望佛子早日受戒……」

  「我顏山,乃東土大周聖道之弟子,並不是什麼佛子,方丈莫要搞錯了。」

  顏山冷聲道,根本就不承認自已是什麼佛子,又怎麼成了佛子?

  此刻,他沒有強行闖進去,畢竟闖不去,就示意蓮台上的封青岩,道:「蓮台上之人,乃顏山之師兄,今日我顏山便想問問,我師兄為何會這般?我師兄乃聖道虛聖,從不修佛,何來成佛了?諸位就不怕認錯了人,貽笑大方?」

  「我等乃佛門弟子,又豈會認錯佛?佛子莫要開玩笑。」

  一名老僧人不悅道。

  「佛子,捨棄戒學欲求聖道,乃是無翅欲飛,乃是無船欲渡啊。」苦陀方丈感嘆一聲,此刻轉頭看著顏山道:「還望佛子謹記,戒,方是無上菩提本。」

  「荒唐!」

  顏山怒喝一聲。

  苦陀方丈沒有惱怒,繼續說道:「戒者,一切行功德藏根本,正向佛果道一切行本,是戒能除一切大惡。所謂七見六著,正法明鏡,今為諸佛結一切戒根本;所謂三受門,攝善法戒所謂八萬四千法門,攝眾生戒;所謂慈悲喜舍化及一切眾生皆得安樂,攝律儀戒;所謂十波羅夷……」

  苦陀方丈的聲音猶如黃鐘大呂,一聲聲地震盪著顏山的靈魂,令顏山的神魂有些搖晃起來。

  似乎最終化為數個金光大字烙印在靈魂上般。

  「當先受正法戒。」

  但是在此時。

  顏山腦海里的君子鼎,卻猛然迸發出耀眼的白光,震碎了那數個金色大字,讓他緩緩清醒過來。

  苦陀方丈見到嘆息一聲。

  這半年來,顏山一直不肯受戒,他也沒有強逼,就是如此的緣故。

  佛子逼不得。

  倘若逼了,反而適得其反。

  他並不知道顏山腦海里有一尊君子鼎,但佛子始終是佛子,身份豈會簡單?

  即使佛子無佛法,也會在冥冥之中,化解一切厄難。

  這便是佛子。

  他所說的一句「與我佛有緣」,又豈會是隨口所言?他,的確從顏山上,看到了佛之德,佛之慈,佛之悲,佛之苦……

  因而才會說「與我佛有緣」。

  因而才是「佛子」。

  而在此時。

  大殿內外的僧人,都有些驚訝看著顏山,似乎都沒有想到佛子能夠化解方丈的佛印。

  佛子能夠化解方丈的佛印,說明是真的佛子。

  要不然如何化解?

  畢竟佛子能夠在冥冥之中化解一切厄難。

  「敢問方丈,這是何意?」

  顏山冷眼道。

  「唉,是貧僧著急了。」

  苦陀方丈搖搖頭,便面對著蓮台上的大悲佛低眉垂眼起來。此刻大殿內的老僧人,也沒有再看顏山,都轉身面向蓮台,低眉垂眼起來。

  這時顏山有火無處發,只好忍下來,道:「請問方丈,我師兄現在身無生息,但亦無絲毫死氣,此為何種狀態?我師兄,乃是古來今往第一虛聖,更是人間第一君子,絕對不會輕易死去……」

  苦陀方丈沉吟一下,便輕聲道:「夫至人空洞無象,而萬物無非我造。會萬物以成己者,其唯佛人乎!何則?」

  「非理不佛,非佛不理,理而為佛,佛不異理也。故曰:般若當於何求?善吉曰:般若不可於色中求,亦不離於色中求。又曰:見緣起為見法,見法為見佛,斯則物我不異之效也。」

  「所以至人戢玄機於未兆,藏冥運於即化,總六合以鏡心,一去來以成體。古今通,始終通,窮本極末,莫之與二。浩然大均,乃曰涅槃。經曰:不離諸法而得涅槃。又曰:諸法無邊,故菩提無邊,以知涅槃之道,存乎妙契。妙契之致,本乎冥一,然則物不異我,我不異物,物我玄會,歸乎無極,進之弗先,退之弗後,豈容終始於其間哉!天女曰:耆年解脫,亦如何久。」

  當苦陀方丈說完,就閉目不再言。

  大殿外的僧人都明顯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明悟了。

  但是,顏山卻是完全聽不懂,他根本就沒有學過佛經,如何聽得懂?

  苦陀方丈所言很多是佛教術語,他根本無法按字面去解釋。

  此刻他只好看向苦難長老,希望苦難長老能夠解釋一下,方丈所言是什麼意思。

  雖然苦難長老並沒有看向顏山,卻似乎知道顏山在看他般,就輕聲解釋道:「方丈所言,乃是達到一定境界之人,必有空寂靈昧的體驗,體驗到空境,就不會在意世界萬象的事物,萬物由我心流出,執萬物與我合一,只有佛方能做到!為什麼這樣說呢?」

  「因為不掌握這個真理,就不能成為佛。反之,不是佛,也無法知道這個真理。正是因為掌握了這個真理,才可成為了佛,所以佛與真理契合無間。」

  「凡是佛,都不能離開這個真理!這正如般若觀照所說的色心不二,相即相離,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的不二之理。從緣起法的角度來看,萬法為空,空為萬法,見佛即見法,見法即見空,諸法性空,即成見佛,物我兩忘,不一不異。」

  「所以,通達空境的佛,總是勘玄機於先兆,隱未來於變化,將東南西北上下六合統攝一心,過去未來同成一體。古來今往都是一樣,窮本極末,沒有二致。將浩浩然物我一心,就是涅槃。」

  「這就是經里所說的『不離諸法而得涅槃』。又因為諸法無邊,故求得解脫也無盡,涅槃之道在於保持契會妙理之『妙契』,有了『妙契』,乃知萬法冥然一體的真理。萬物與我沒有本質的差別,我與萬物實質一樣,物與我玄妙會通,無極是它們最後歸宿。」

  「涅槃就是進而不前,退而不後,無始無終,終始不在其間!天女說:耆年的解脫也無終始。」

  苦難長老說完,沉吟一下便道:「佛子可是明白了?」

  顏山的眉頭緊緊皺起來,還是不太明白,總覺得眼前的老僧人,總喜歡打玄機,不直接說明白,他沉吟一下便道:「方丈的意思是說,我師兄現在乃是處於涅槃的狀態?」

  苦難長老笑而不語。

  「請問苦難大師,何是涅槃?」

  顏山問。

  「圓滿而寂靜的狀態,即是涅槃。」苦難長老微笑道,「而涅槃中,永遠沒有生命中的種種煩惱、痛苦、苦行,為無為、大自在、不生不滅……」

  顏山苦苦思索起來,似乎師兄目前的狀態,就是圓滿而寂靜,不生不滅。但是,他還無法的確師兄是生是死,只好問:「既然如此,我師兄何時方能夠醒來?」

  苦難長老沒有再說話,閉嘴閉目靜坐。

  而在此時,九歌小心翼翼走上來,滿臉疑惑問:「三先生,他們在說什麼?什麼涅槃?什麼不生不滅?」

  「方丈所言,乃是師兄現在正於涅槃的狀態之中。」顏山沉吟一下解釋道,似乎心裡已經相信方丈所言,「所謂涅槃,就是圓滿而寂靜的狀態,即是大自在,不生不滅……」

  九歌聽了後,臉上的疑問更多了,一臉聽不懂的樣子。

  「按方丈所言,師兄成佛了。」

  顏山皺著眉頭。

  「成了佛,即是沒有死?」

  九歌想了想問。

  「不生不滅……」

  顏山皺著眉頭,也無法辨別師兄到底是生是死,畢竟是不生不滅的狀態。

  即是不會死,也不會生?

  這是什麼狀態?

  但是,想來都成佛了,應該不會死吧?死了,還有可能是佛嗎?

  「九歌、青莽,吾等走吧。」

  顏山看了看蓮台上的封青岩,沉吟一下就道。

  「走?」

  九歌有些愣住了。

  顏山點點頭,便往外面走去了。

  只要師兄沒有死,一切好說,什麼佛不佛的,只要師兄醒來,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而已。

  現在最重要的是,師兄沒有死就行了。

  但是,也沒有生啊。

  此刻他沉默不語走出去,九歌和青莽相視一眼,也跟著走出去。

  片刻後就回到僧院裡。

  顏山就坐在石椅上不語,九歌和青莽見到三先生心事重重的樣子,也沒有出聲打擾。

  半晌後。

  顏山站起來,對著九歌和青莽道:「九歌,青莽,師兄不會那麼容易的死,或許師兄真處於方丈所言的涅槃狀態之中,總會有一天會醒來。」

  九歌猛然點頭。

  「對了九歌,你可知道師兄,為何會突然來苦陀天?」

  顏山有些好奇問。

  他是來西域後,才臨時起意前往苦陀天。

  雖然在穿越永恆黑夜時,經歷種種的磨難,但是他的運氣真的不錯,只是文相境,竟然絲毫無損地走出永恆黑夜……

  在這數千年間,不知道有多少的大賢,葬身於永恆黑夜。

  即使強如苦慈長老,倘若沒有再三遇上封青岩,恐怕最後也會葬身永恆黑夜。不過,苦慈長老的運氣也十分逆天,竟然在神志癲狂的狀態下,兩次走過了極凍之寒。

  「不知道。」

  九歌搖搖頭,接著就想到劉凌等學子的事情,在想著要不要告訴顏山。

  但是想了想後,就決定不說了。

  這時顏山細細詢問,在永恆黑夜所遇到的事情,但是九歌知道並不多。

  「三先生也知道在永恆黑夜裡,神魂可視?」

  這讓九歌十分意外。

  「這是我無意間發現,正靠著神魂出竅,才能夠走過永恆黑夜。」顏山感嘆道,此刻想起永恆黑夜的種種,依然心有餘悸。

  「三先生,現在我們怎麼辦?」

  九歌問。

  「等,等師兄醒過來。」

  顏山沉吟一下道。

  九歌和青莽聞言就點點頭,他們無法為先生(君上)做什麼,就只能等先生(君上)醒來了。

  「三先生,你說先生身上,為何會發出無窮無盡般的苦?難道真如苦慈大師所言,先生歷盡了世間諸般之苦歸來救苦救難,於是就成佛了?」

  九歌疑惑道,想不明白先生身上,為何會瀰漫著如此可怕的苦。

  「扯談。」

  顏山冷眼道,根本就不相信,什麼歷盡世間諸般之苦歸來救苦救難,「師兄從來沒有來過苦陀天,更沒有習過佛法,如何成佛?這猶如,一個從沒有習過聖道之人,能夠突然成聖嗎?」

  「這,恐怕不能吧。」

  九歌想了想道。

  「三先生,既然君上歷盡世間諸般之苦乃是假的,那君上現在所處於的涅槃狀態也是假的?」

  青莽愣了一下道。

  「歷盡世間諸般之苦歸來成佛是假,但是所處的所謂涅槃狀態,乃是真的。」顏山沉吟一下道,「或許,正是因為師兄,恰好處於與涅槃十分相似的狀態,所以才會被他們誤以為是成佛了。」

  九歌和青莽聞言鬆了口氣。

  此刻,顏山的眉頭卻皺起來,道:「或許師兄在剎那間,真歷盡了世間諸般之苦,還真不奇怪……」

  畢竟苦陀寺的菩薩境老僧人,並不是傻子。

  難道他們會看不出來?

  所以,想來想去後,顏山還是無法確定,師兄到底是不是成佛了。

  而在此時。

  在苦陀寺外,無數僧人、百姓虔誠而來。

  但是,普通的僧人和百姓,卻沒有資格走進苦陀寺,只能在寺外叩拜。

  大殿內外。

  不少菩薩境、羅漢境的僧人,皆靜靜盤坐聆聽佛音,參悟佛法……

  方丈苦陀所言不差,見佛即見法,見法即見空,諸法性空,即成見佛,物我兩忘,不一不異。

  萬法為空,空為萬法。

  他們盤坐在那裡,但是見佛,見佛便是見法。

  但是,見法也是見空。

  雖然封青岩被他們尊為大慈悲佛,但是並沒有多少的僧人見到了佛。

  他們只見到了封青岩。

  即使有些僧人見到了佛,卻沒有見到法。

  即使有些僧人見到了法,卻沒有見到空。

  即使有些僧人見到了空,卻無法化為法。

  所以,絕大部分的僧人,到頭來是一場空,什麼都沒有見到,只見到坐於蓮台的封青岩。

  不過,像苦陀方丈、苦難長老、苦慈長老等,不僅見到了佛,也見到了法。

  但是諸法卻未性空。

  而諸法未性空,即無法成見佛……

  而往苦陀寺湧來的僧人越來越多了。

  他們都想見一見大慈悲佛,見一見大慈悲佛之法。

  雖然此刻天下苦得令人心臟都顫,但是對於不少僧人來說,卻是甜如蜜糖般。他們認為,大慈悲佛身上所瀰漫的,世間諸般之苦中,便隱藏著至高的佛法。

  倘若徹底參悟,明透了,便有可能成佛。

  而短短的數天時間,的確有僧人從世間諸般之苦中破境了,證得或是羅漢或是菩薩果位。

  特別是苦陀寺里,破境的僧人竟然不少。

  這讓顏山愕然不已。

  這,也讓顏山想起了,師兄曾經讓上百的琴者破境,難道師兄身上真有讓人說不清的道理?

  時間一天天過去。

  師兄依然沒有醒來,但身上依舊沒有散髮絲毫的死氣。

  似乎在苦陀寺的大殿裡,無形間吸收了一些香火後,反而變得更加神聖了。

  看起來真猶如一尊佛般。

  此刻師兄的面容,漸漸變得悲苦起來,猶如悲天憫人的佛陀般。

  顏山看到真怕有一天,師兄變成了苦陀天的佛了。

  這玩笑有些開大了。

  不過,也隨著時間的過去。

  他發現大殿見外的僧人,漸漸變少了。

  不僅是大殿內外的僧人,就連苦陀寺里的僧人,也漸漸變少了。

  特別是和士(方士)境以上的僧人,一天天在變小。

  他們不知道去哪裡了。

  顏山好奇之問,便問一直跟著他的苦難長老。但是苦難長老卻沒有說什麼,臉上只閃過些悲苦之色……

  在苦陀寺里,似乎菩薩境的僧人,基本都是一臉悲苦之色。

  所以顏山並沒有看出來。

  當顏山見到苦陀寺的僧人,少了幾乎一半後,終於覺察到有些不對勁了,就道:「苦難大師,他們可是去降魔了?」

  苦難長老雙手合十點頭。

  「快要支撐不住了?」

  顏山臉色有些凝重問,因為他發現苦陀寺里,已經沒剩下幾位菩薩境的老僧人了。

  「佛子乃是苦陀天最後的希望。」

  苦難長老卻道。

  「苦難大師,我並不是什麼佛子,也根本不可能是佛子。」

  顏山搖搖頭,雖然他解釋了很多次,但是現在不得不再解釋一次,畢竟苦難長老竟然把他看成苦陀天最後的希望。

  此刻他往封青岩所在的大殿走去。

  大殿內外的僧人,已經很少很少了,基本都去了西海岸線。但是,他們依然無法頂住魔物的瘋狂攻擊,不知道死了多少僧人,包括菩薩境的僧人。

  而方丈苦陀也不在了。

  他率領苦陀天的僧人、軍隊,正在死死在守住西海岸線。

  這時顏山走進大殿,凝視著瀰漫著無窮無盡苦般的封青岩,道:「苦難大師,既然汝等皆言,我師兄乃是歷盡世間諸般之苦歸來救苦救難的大慈悲佛,為何不見為眾生倒駕慈航脫離苦海?也不見鎮壓一切厄難?」

  「佛子如何知道,我佛不在為眾生倒駕慈舤?」

  苦難長者卻是微笑道,雙手合十朝蓮台上的身子拜下,「佛子又如何知道,我佛不在鎮壓一切厄難?」

  「魔物在肆虐苦陀天。」

  顏山道。

  「其實我佛早已經在倒駕慈航,難道佛子沒有看到?」

  苦難長老依然微笑道。

  「沒有。」

  顏山淡淡道,接著他有些疑惑起來,「苦難大師,為何那些魔物突然瘋狂了?即使有可能死絕,亦要拼得你死我活?他們奪下苦陀天,若是沒有了生靈,又有何用呢?」

  「魔亦有劫難。」

  苦難長老沉吟一下道。

  「魔亦在劫難?」

  顏山皺了一下眉頭。

  而在此時,卻有一道道並發著佛光的身影來到大殿外,欲要請大慈悲佛前往西海岸線鎮壓諸魔……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