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
窗後,姬定臉色陰沉不定。
他認為分封乃是周王室,做得最錯的一件事。
倘若沒有分封,堂堂的人王,便不會有今日落魄的境地,周王室依舊統治天下,人王依然威加海內……
他內心無比抗拒。
但是。
他卻通過分封,滅了強大無比的楚國。
倘若沒有分封,項怒斷然不會分楚,更不會與他共同謀劃楚國。至於什麼天下大勢,什麼天下形勢,以及人王在謀求什麼,關項怒什麼事?
儘管他在楚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但始終是卿。
不管他有多強,地位有多高,又統多少兵馬,亦只能為卿。但是,項怒已經如此強了,地位如此高了,又統管如此多兵馬了,又豈會甘心一世為卿?
正因如此。
那位始終不露面的「先生」,才會以項怒為突破點,謀劃了行刺白衣君之事……
如此強大的楚國,竟然在兩個月間,便灰飛煙滅。
準確來說。
只是短短的數日。
這令姬定內心震動不已,對不曾露面「先生」佩服不已,亦忌憚至極。這位未曾露面的「先生」,第一次出手便滅掉了楚國,的確讓人無法想像。
一人便勝過百萬雄師!
這時他更加好奇,這位先生到底是何人了。他早已經把儒教猜了個遍,卻依然猜不出是何人……
三公?
公孤?
還是六卿?
又或二十七山主之一?
雖然儒教偏向人王,卻不會完全倒向人王,亦絕不會只依靠人王。這一點,姬定心中十分清楚,要不然儒教豈會不告知,這位「先生」是何人?
他在謀求大一統,儒教亦在謀求聖道獨尊。
「敢問先生,有幾成把握?」
姬定沉默一陣便道。
「七成。」
傳書再次傳來。
姬定看到「七成」二字,心頭猛然一顫,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便帶著激動道:「先生真有七成把握?」
「有。」
片刻後,傳書再來。
「何時開始?」
姬定迫不及待問。
「不急,等,時機適合,便會開始。」傳書道。
「孤便等先生的好消息。」
姬定微微一禮道。
這時沒有傳書再來,姬定回到榻上,閉上眼睛在思索。
這位「先生」留名為「定邦」,但是儒教上下,卻沒有一個叫定邦之人。
這是一個假名。
但是「定邦先生」,卻給他帶來希望……
在聖天崩塌前。
儒教對周王室,頗有愛理不理的姿態,但在聖天崩塌後,他隱約感受到儒教有些迫不及待了。
似乎儒教需要人王的正統以及大義的名分。
或許。
儒教早便知道,聖天將會崩塌……
聖天崩塌,諸道沒有聖道的壓制,將會龍蛇並起,誰將會再次鎮壓天運?
誰便是下一個聖道。
這便是天下暗流涌動的緣故。
誰都在準備著。
等待時機。
但是在此時,姬定亦有一個關鍵沒有想明白,為何白衣君如此配合?第四禁忌已經出世十數天,白衣君竟然沒有出世,似乎在配合「定邦先生」般。
難道白衣君是儒教之人?
姬定眉頭大皺起來。
白衣君神秘莫測,即使是太卜蘭台,亦無法推演絲毫。
其實,不論是太卜蘭台,還是王畿內的東周國或西周國,早在儒教的暗中幫助下,被姬定收服了。
要不然當初,為何只有太卜蘭台,推演出楚王之不義?
而三墳山卻沒有動靜?
雖然儒教在暗中扶助人王,卻不需要告訴所有的儒家弟子,我在在暗中幫助人王……
而在此時。
姬定心中猛然一驚,難道白衣君真心寒了?要不然,豈會如此巧合?倘若白衣君真心寒,不出來鎮壓禁忌,天下豈不會玩完?
雖然說,乃是楚王不義,導致白衣君心寒。
但是。
他又豈會不知道?
那麼不僅是他,還是所謂的「定邦先生」,便會成為天大的笑話。還有當初,他為了保險,強行加上神威雷澤那一環……
定邦先生並不知道。
聞雷客聞風,雖為楚國人,但他自絕時,所說的「吾王」,並不是楚王,而是人王。
篤篤——
而在此時。
姬定眉頭一皺,誰在敲門?
但是緊接著,他的臉色猛然一變,剎那間慘白起來。
在王宮裡,誰會敲門?
誰敢敲門?
那,除了第四禁忌,還能是誰?
此刻他驚駭不已,想不到可怕的敲門聲,會出現在王宮。難道便是他陷害白衣君,以謀求滅楚的報應?倘然沒有他陷害白衣君,第四禁忌又豈能肆虐天下?
天下一統?
這時,猶如一個笑話般。
「是誰在敲門?」
此時姬定大喝道。
「回大王,不知是何人在敲門。」
寢室外,有恭敬的聲音在響起,但緊接著,似乎整座王宮皆亂起來,令姬定臉色再次大變。
他,幾乎確定了。
「封死所有宮門!」
姬定大喝道。
「回大王,已經封死所有宮門,但是……」
一個焦灼的聲音在道。
除了白衣君,天下無人能擋禁忌。
即使是門,能夠擋住一時半刻,卻無法擋得了一世。而在此時,王宮內不少守衛,已經被敲門聲所影響到,瘋狂去砸門……
「完了……」
姬定猛然癱軟下來,我的大一統還沒有開始……
「請白衣君鎮壓禁忌!」
不僅王宮內,連王城中,亦有無數文人,乃至百姓在悲呼。不管如何,王城始終是天下的王城,人王還是人王。
倘若連人王亦被……
而在此時。
白衣君正從晉國踏空而來,審視著那座曾經「氣沖雲霄,傲澤大地」,天下諸侯朝拜的王城。
他不僅聽到王城的悲呼,亦聽到門忌的敲門聲。
此時門忌正飄在宮門外,用空蕩蕩的袖子拍打著宮門,卻沒有感受到白衣君的到來。
它幾乎確定了,那人不可能出來。
即使能走出來,亦只能是鬼帝。
鬼帝會再次統治天下。
但片刻後,它卻感受到天地間,似乎瀰漫著一股冰冷的氣息。這冰冷的氣息,十分熟悉,在葬山時感受過……
此時它猛然一怔,猶如被定住般。
它的皮囊頭顱,僵硬般轉過,便看到夜空有一道白衣身影,手中正托著一口青銅棺……
它立時被嚇得魂飛魄散。
在它正要逃去時,青銅棺便橫空而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