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宗聽到腳步聲猛地抬頭,卻見竟是不久前才小產的白姨娘,身後還跟著個端著托盤的丫頭。記住本站域名那丫頭似是有些羞怯,半個身子都藏在了白姨娘身後。
劉宗之所以注意到那丫頭,一則是因為這丫頭似乎不是白姨娘平日帶在身邊的那個,二來則是因為這丫頭打扮的太過出挑,有些不合常理。
白悅妤嬌笑道:「劉侍衛多慮了,不過是妾身見王爺辛苦來送些羹湯來。」
劉宗知道主子先前對這女人的看重不過是衝著她腹中之子,如今自然不比從前,尤其主子今日這般心情,恐怕不願見到這些女人。
他好心勸道:「真是不巧,王爺今日心情不好,主子的脾氣白姨娘也是知道的,還是不要進去攪擾了巴,免得被遷怒。」
白悅妤聞言卻是甜甜一笑,側身露出身後身子輕顫的女子,柔聲道:「那妾身就不進去了,只讓這丫頭將東西送進去。」
劉宗這才看清那丫頭模樣清秀,嬌弱可人,正是主子喜歡的模樣。他看的一愣,脫口而出道:「她不是……」
白悅妤截住他的話頭道:「劉侍衛既然知道王爺的心情不好,何不想法子讓王爺高興高興呢?你就信我一回,王爺會喜歡的。」
劉宗將信將疑,雖然心下有些猶豫,但也拿不定主意。就聽白悅妤又道:「不過是讓這丫頭進去送個吃食,王爺不喜歡就讓她出來了,左右也沒什麼損失。咱們王府里這樣的事情還少嗎?劉侍衛何必小題大做。」
劉宗一聽心道也是,自家主子雖不沉溺於美色,卻最是喜新厭舊,府里這十幾房姨娘不都是這樣來的嗎。只是因為今日這女人有些特殊,所以他才略有猶豫。
「好吧,那你進去,機靈著點,看王爺若是不高興就趕緊自己滾出來。」
那丫頭一張臉色慘白,身子顫的越發厲害,一言不發釘在原地。白悅妤上前擋住劉宗的目光,狀若理著那丫頭的髮髻,在她耳邊輕聲耳語兩句。
女子將指甲深深陷進肉里,埋著頭端著托盤一步步走了進去。書房的門在她進去後被重新掩上,那通紅的眼眶就像一隻走入虎口的羊。
劉宗和白悅妤在外面等了一會兒,片刻後只聽裡面一陣落地碎裂聲,女人的驚呼聲一閃而過,隨即歸於平靜,那丫頭也沒有再出來。
劉宗面無表情的沖白悅妤點了點頭,白悅妤笑著轉身離去。出了院子就見采青等在門口,見主子出來往她身後望了望,詫異中混著艷羨道:「王爺還真收了她,主子,那咱們下一步怎麼辦?」
白悅妤瞧著心情很是不錯,懶洋洋的抬手遮著太陽道:「先回去歇著吧,我這身子還沒好利索呢。」
采青一愣,心想主子不是說要趕著在王爺還沒忘了她之前爭寵,所以忙著把這位錢姑娘送上了王爺的塌,如今怎麼又不急了?
只是白悅妤素來不是好脾氣的主,她也不敢多問,只得小心翼翼的跟著往回院子。
兩人穿過迴廊時正好看到祝柔芸院子裡的丫頭端著膳食回院子,白悅妤剛才還好好的面色頓時陰沉下來,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道:「這個賤人,如今王爺連見都不願見她一面了,她怎麼還能這麼逍遙快活!」
王府的下人們個個都是見風使舵的人精,見人得勢了削尖了腦袋湊單面前的多,等人失勢了牆倒眾人推的更多。
按理來說祝柔芸雖然最後沒被王爺問罪,但誰都看得出王爺對她動了怒,祝柔芸顯然是已經失寵了。
按照府里這些人的一貫作風,她能有些殘羹冷飯裹腹就不錯了,竟然還能吃的比她還好,由不得白悅妤不驚詫。
采青一撇嘴,憤憤不平的說道:「姨娘這些日子在屋裡頭養著身子不知道,這個祝姨娘不知道又使了什麼手段,不單逃過一劫,還讓嵐貴妃對她刮目相看。
就這些日子,宮裡讓姑姑過來看了兩回,每次都帶著不少好東西,現在府裡頭都知道祝姨娘得了嵐貴妃的青睞,自然個個上趕著巴結。」
白悅妤臉色鐵青,恨恨道:「她害死了我孩兒一條性命,竟就想這麼算了,我絕不甘心。采青,你等著瞧,總有一日我要讓她生不如死!」
建王惱羞成怒回府,太子府上氣氛也並不輕鬆。
這麼緩了一路,季凌雲已經明白季承煜這麼做的緣由和顧慮了。可即便如此,仍舊憋著一口氣,臉色實在說不上好看。
兩人前後腳進了書房,守在門口的紅鳶也跟了進來,書房裡的氛圍一時有些凝重。
片刻後,許全進來稟報,呈上季凌雲從祭壇里拿來的那塊木柴,說道:「這木柴並無不妥,上貢給內務府的松樹本身就有問題。」
季凌雲敲著桌子的手指驟停,許全借著道:「這製作烽煙的松樹是要製成干木的,有人將松樹沁泡在混著凌霜粉的水中,這樣製成的松樹幹木上就覆了一層凌霜粉。而凌霜粉拒火,遇火油則化水,尋常火更是燒不著。」
季凌雲冷笑,道:「凌霜粉唯有火石製成的硫硝粉可解,所以季司宏隨身帶著硫硝粉,才會那般躊躇滿志,覺得自己一定能夠點燃烽煙。」
紅鳶也道:「屬下得了主子的消息便即刻讓人去查了,給宮裡上貢松樹的是凌川陳家,往年祭天的松木也都是選用陳家的貢品。」
說到這裡紅鳶頓了頓,才接著說道:「陳家本身並沒有什麼問題,但屬下又細查之後發現這個陳家乃是如貴人母親的娘家。」
一直保持緘默的季承煜終於開口,看著季凌雲道:「凌雲,此事你怎麼看?」
季凌雲也是默然片刻,而後才道:「若不知從前害我之人是四皇兄,我定然以為是建王母子借刀殺人禍水東引。但是如今,皇兄,我也不清楚了。」
聽出他語氣中的自嘲,季承煜示意兩人下去,待房中只剩兄弟二人才道:「凌雲,我知你因今日之事心中不滿。但我今日並非對季司宏心慈手軟,只因我與他不同,他可以為了權謀之爭置百姓民心於不顧。
但我不同,我是太子,是一國儲君。所以我不行,我肩上擔負著太多,所以要顧忌的也更多,我不能放任自流,拿百姓和民心冒險。」
半晌,季凌雲舒出一口氣來,他揉著眉心道:「我明白皇兄的為難,也理解你的良苦用心。只是,此次就這樣輕易放過建王和嵐貴妃,恐怕會讓其氣焰高漲,往後越發肆無忌憚。」
季承煜閉了閉眼睛,轉身看著書桌背後的一副畫。那是一片荒野,寥寥幾筆便能畫出空寂淒涼之感,而在那荒野盡頭卻有一座高樓。
高處不勝寒,卻也只能獨立品嘗。
「你應該知道父皇為何對建王格外寬容放縱,不僅是因為嵐貴妃,更是為了牽制我,就如同父皇一手扶持左丞相來牽制於太傅一般。」
季承煜轉身再看向季凌雲時已是神色如常,他沉聲道:「所以隊服建王和嵐貴妃,若不能一擊致命,便還需隱忍等待時機。」
夜色以深,季凌雲從書房裡出來時就見古方像根木頭樁子似的立在門口等著。許全也候在一旁,見兩人出來心下鬆了口氣,忙道:「已經過了晚膳時候,主子和安王殿下怕是已經餓了,廚房早已備好膳食,還請兩位移步花廳用膳。」
季凌雲毫無形象的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道:「晚膳就不必了,忙了一日當真乏了。皇兄不必送了,我先回去睡了,天大的事也等到明日再說吧。」
季承煜無奈的搖了搖頭,只得隨他去了。
古方同季承煜見過禮便隨季凌雲回去了,主僕二人上了馬車,季凌雲淡淡問道:「太子殿下交代你的事都做完了?」
古方點頭,答道:「南陽到底是廖廣天的底盤,屬下貿然前去,打探到的消息有限,這幾日已經連同紅鸞姑娘查到了一些線索。太子殿下說其他的就交給紅鸞姑娘,讓我雖主子回去打點王爺的婚事。」
季凌雲點了點頭,面色漸漸沉了下來,方才也困頓不堪蕩然無存。
他敲了敲車廂,突然道:「阿五,停車。」
等馬車停下,不待古方反應他便下了馬車道:「你先同阿五回去吧,本王想一個人走一走。」
阿五見季凌雲神色有異,也並無醉態,便不敢置喙。身後很快想起馬車軲轆聲,季凌雲頭也不回的往前走著,眉頭緊鎖,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片刻後他突然頓住腳步,轉身道:「本王不是說了想要一個人走走嗎?」
古方的聲音一如往日毫無情緒起伏,「古方是王爺的貼身侍衛,自當隨身守衛。」
季凌雲挑了挑眉,搖頭道:「也不知本王當初是怎麼瞎了眼,竟然挑中了你這個木頭。」
說罷他便繼續前行,身後古方難以察覺的腳步聲也如影隨形。月光皎潔,將季凌雲的影子拉的跟長,也很淡薄。腳步不緊不慢,當真是閒庭信步,他狀若漫不經心的問道:「古方,這些年你跟在我身邊也知道不少宮中秘辛。依你之見,父皇他……如何?」
頓了頓,他又道:「今夜你所言不會再傳入第三個人耳中,今夜過後本王也會權當是一場夢。所以你想說什麼就說,本王恕你無罪。」
良久,身後才傳來古方無波無瀾的聲音。
「陛下是個明君。」
只短短六個字,讓季凌雲愣在當場,而後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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