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有備而來

  祭天大典的烽煙長存,三十六個時辰後方才能熄滅。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皇上這兩日又犯了老毛病,那日勉強撐著在祭天大典的宴席上露了個面,這幾日頭風發作乾脆連早朝都免了。然而即便如此,他仍掛心著祭台的烽煙,著人一天三次來報。

  祭天大典之所以指定由皇上或者太子才能主持,一則是認為只有皇上或者既定下任皇上的儲君才是真龍之身,才能與神靈溝通。

  二則也是因為民間迷信祭天烽火乃是天人兩界傳遞信息的媒介。烽火長燃,乃是天神庇佑。反之若是烽火熄滅,則預示天神不滿祭天之人德行有虧,也是對皇上或者儲君的考驗。

  無論王公大臣們自己信不信,反正百姓們是深信不疑的,所以皇家每年舉行祭天大典是為安撫民心,更是鞏固皇權之用。

  祭天大典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就連元和帝都絲毫不敢馬虎,季凌雲沒想到季司宏和嵐貴妃竟敢在這上面做手腳。

  季凌雲接到消息匆匆趕至祭台時周遭已經跪了一地百姓,畢竟祭台高鑄就是為了讓城中百姓隨時看到燃起的烽煙,自然也能隨時發現烽煙的湮滅。

  他遠遠就看見了祭台下神色晦暗不明的季承煜,以及他身邊同樣惶恐不安的群臣。季凌雲心下一緊,走到季承煜身邊後開口第一句就是問:「有眉目了嗎?」

  季承煜似是方才正在發愣,被季凌雲這一聲驚的才回過神來,他捏了捏眉心答道:「昨日我祭天時便出了問題,有人換了澆在烽煙上的火油,烽煙險些沒能點著。之後我便私下裡將祭天大典里里外外沾手之人都查了個遍,但並無不妥。」

  季凌雲心頭一沉,又問道:「那如今是怎麼回事?」

  季承煜沉聲道:「兩刻鐘前烽火突然湮滅,當時祭台周遭裡面都有重兵把守,無人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做手腳,暫時毫無頭緒。」

  主持此事的禮部本就是季凌雲的部下,此刻跟著季承煜而來的也都是心腹,自然沒人會說什麼。但消息一旦傳到有心人耳中,可就不會說的這麼客氣了。

  正在這時候卻有人站了出來,季凌雲看去正是自己的准娘舅白博仁。

  「啟稟太子殿下、安王殿下,微臣以為如今緊要之事不是追查背後之人,而是想法子讓烽火再燃,否則百姓惶恐之心會一發不可收拾。」

  季承煜放下按著眉心的手,轉頭看去,神色沉冷看不出喜怒,問道:「那依你之見,如何讓烽火再燃?」

  白博仁不卑不亢,伏地叩首,聲音沉穩答道:「還請太子殿下上祭台再點烽煙。」

  其他人似是被點醒,紛紛附和叩首高呼。

  「還請太子殿下再點烽煙。」

  季承煜還在猶豫不決,季凌雲突然按著他的肩膀,意味深長的勸道:「言之有理,無論如何三天之內烽煙必不能滅,皇兄不要猶豫了,趕緊上祭台再點烽煙吧。」

  季承煜感受到季凌雲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掌略略使力,心中一動,突然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微一頷首,轉身快步就往祭台走去。

  然而就在此時,一道聲音由遠及近而來。

  「太子殿下,你這是要去做什麼?」

  眾人抬頭,看到了一身正裝而來的建王季司宏。自從被張賢禮狀告之後建王安分守己了好一陣,更不提後來被撤職禁足在府中,直接在眾人視線中消失了一段時日。

  今日突然這般正裝簇擁而來,顯而易見是蓄謀已久,烽煙為何異常不言而喻。

  季承煜對他視而不見,邁上台階的腳步不停。季凌雲不動聲色的上前幾步擋在祭台階梯口,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季司宏道:「雖說許久不見三皇兄不該這般掃興,只是本王記得建王殿下應該還在府中禁足才是,怎麼會突然來這裡?」

  季司宏看了一眼對自己視而不見的季承煜,眼中閃過一抹陰鷙,卻也並不焦急,只冷冷看著季凌雲。

  他身旁的一個身穿鎧甲的武將男子上前一步行了禮,而後高聲道:「祭天烽煙驟然湮滅,百姓們惶恐不安,紛紛說是因為太子殿下德行有虧,觸怒神靈才會顯靈。若不及時再燃烽火,恐神靈遷怒降下災禍,還請殿下以大局為重。」

  季凌雲臉上的譏笑收了起來,不怒自威,平日裡收斂鋒芒的氣勢顯露出來,才讓眾人恍然驚覺,原來這個平日裡看著最不像皇子的安王殿下才是最像元和帝的那個人。

  關於元和帝這個從天上掉下來的皇位,也是玄乎的很。

  起初文武百官心中皆是輕視,也不怪乎他們,實在是當初三位皇子為了奪嫡之爭手段層出不窮。朝中群臣明里暗裡紛紛站隊,著實亂了好一陣。

  彼此爭得頭破血流,哪知最後卻是全軍覆沒,平白讓人撿了個天大的便宜,百官自然對撿了個皇位的元和帝生不出敬畏之心來。

  正經嫡出的元和帝當年不過才十三歲稚齡,又一向刻板謹慎,老成持重,規規矩矩當個年幼的皇嫡子,絲毫沒有同三位皇兄一爭皇位的資格和野心。

  後來這一潭渾水攪的太深,險些無法收場,三位皇子相繼與皇位無緣。元氣大傷的先帝似乎這才想起還有個皇嫡子能名正言順的繼位,這就便宜了置身事外的元和帝。

  所以元和帝登基之初全靠先皇一手扶持,皇位坐的很不安穩,生出許多禍端來。

  比如藍老太師和於太傅的權侵朝野,比如正妃屈居貴妃之位另立皇后,以及後來延伸出的皇長子非皇嫡子的尷尬。

  然而自從先皇去世,這位本該兵荒馬亂的新帝卻似乎一朝之間成長起來。雖然面上仍是那副溫吞性子,手段卻是殺伐果斷雷厲風行。

  多年後回首再看,藍老太師解甲歸田園,於太傅收斂鋒芒,又有元和帝一手扶持的左丞相與之制衡。這樣的手腕當真是一個多年來不問世事的皇子該有的嗎?

  但若非如此,那么元和帝當年的寂寂無名背後便是蟄伏以待,不動聲色間借刀殺人除去了三個眼中釘,最終手上乾乾淨淨的坐上了皇位,這該是何等的城府心機?

  雖然這些猜測並無實際證據只是臆測,但太多巧合重疊在一起就絕不可能單單只是運氣了。

  所以這些年來朝堂越發平波無瀾,直到近年來元和帝身子日漸羸弱,新的一輪奪嫡之爭再次浮出水面,才又激起暗流涌動。

  細細究來,這位慣會扮豬吃老虎的元和帝一貫心狠手辣,唯一的例外似乎就是對嵐貴妃和建王的厚待,以至於如今的朝堂再生事端,私下裡不乏有人蠢蠢欲動。

  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有人平步青雲就要有人虎落平陽。眼看著江山就要易主,群臣自然要為自己打算打算。

  太子固然名正言順,建王卻也並非毫無勝算,皇家之中才是最不講究禮法的,只有成王敗寇才是真正的王道。

  帝後離心,嵐貴妃的盛寵不衰,元和帝對建王的一再放縱,讓這一切不到最後一刻誰也說不準。

  如今太子殿下與安王殿下齊心,建王殿下也不是省油的燈,顯然是有備而來。此次祭天大典,宋都尉本是帶著兵馬在附近巡邏守衛,然而此刻這意味卻變了調。

  「在其位,謀其職。你一個小小都尉,竟然操起主持大局的閒心來了,你是要替皇上決定由誰來祭天?還是要替天行道改立太子!」

  季凌雲的眼神冷冽,眼睛看著宋都尉,嘴裡的話卻是說給對季司宏聽的。

  此言當真是大逆不道,不止是宋都尉當即承受不住跪了下去。眾人心中惴惴之際,就連台階之上的季承煜也停下腳步,轉身朝下面望過來。

  這一眼當真是猶如千斤壓頂,宋都尉的背後額前剎那間冷汗涔涔。他開口,聲音暗啞說道:「卑職不敢,卑職只是怕生民怨,一時情急不知該如何是好。本想稟報皇上,但聽宮裡說皇上龍體不適不宜攪擾,卑職便自作主張去找了建王殿下。」

  季凌雲繼續沉著臉冷道:「祭天大典父皇全權交由太子殿下,出了這等事你不恪守本分維護秩序,不去找太子殿下稟告,反而去找正在禁足中的建王殿下,你到底居心何在?」

  建王冷哼一聲將宋都尉解救出來,他揚聲道:「宋都尉只是病急亂投醫,或許有過但卻無心。反而是安王殿下你在做什麼?太子殿下德行有虧觸怒神靈,這湮滅的烽煙就是最好的證明。」

  為今之計,自然是趕緊讓烽煙再燃,本王也是皇子,既然太子殿下不被神靈認可,自當讓本王也來一試,你攔著本王做什麼?」

  季凌雲毫不客氣的斥責道:「季司宏,注意你的言行,只你這無中生有造謠詆毀儲君一罪,就罪該萬死!」

  季司宏伸手一指半空中的季承煜,冷笑道:「一個德行有虧不被神靈認可的太子,本王不認!」

  周遭百姓人群中突然有人喊了一聲,「太子殿下德行有虧,這是神靈說的」,繼而有人附和道:「若是神靈遷怒我們怎麼辦,不能再讓他去祭天!」

  「就是,讓其他皇子試試,看看到底誰能點燃烽煙。」

  「誰當太子我不管,反正這烽煙一定不能滅……」

  季承煜的目光掃過去,帶頭的幾人縮頭躲進了人群之中。但百姓的不安與憤怒被激發,即便不敢當面大聲斥責,卻難擋悠悠眾口議論紛紛。

  季司宏不禁將腰背挺直,抬頭對上季承煜的目光時也毫不相讓,甚至還帶著幾分譏諷和挑釁。

  「太子殿下要再燃烽煙也並非不可,只是你若此番再次觸怒神靈,牽連萬千百姓,可別怪皇弟不留情面,本王第一個不服你的儲君之位。」

  季承煜卻是突然開口,只淡淡道:「建王也想來點烽煙?那就一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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