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其罪當誅

  濟安水患重災,沿岸各地亦受波及,數萬百姓流離失所,受災各州郡急報雪花般湧進德尚殿。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元和帝忙於災情,分身乏術,對建王一案難免有所疏漏。

  歷時兩個月,幾經周折。疏通河道,安置災民,災情總算穩定下來,朝中上下無不鬆了口氣,元和帝也終於能睡個囫圇覺了。

  捷報傳來的翌日,此次治災功臣宋世陽便被傳詔回京。百官私下裡無不議論紛紛,宋學士此次回京怕是要更加官升一級。

  這宋學士原就年紀輕輕入了翰林院,前次鄢北賑災後直接官升至六品侍讀郎,與狀元郎同級,往後必是更加前途無量。

  宋世陽卻沒有這等心思,天災過後一眼望去濟安等地滿目瘡痍。屋舍盡失,良田盡毀,雖說眼下有朝廷的救濟能管溫飽,但眼下才入秋,等到了冬日裡天寒地凍才最是難熬。

  最重要的是今年的收成盡毀,即便朝廷可以減免賦稅,但百姓們要如何撐到來年秋日豐收?

  宋世陽白日裡在受災各地視察,夜裡挑燈夜讀找尋解決之法。如此在路上拖沓半月方才回京,人已經瘦的脫了形,卻是精神矍鑠風骨更甚。

  果真如群臣所料,皇上得知此次賑災詳情後龍心大悅。宋世陽不僅升至從五品侍讀學士,更兼任正三品戶部侍郎,足以看出皇上對其器重之心。

  散朝後皇上又在德尚殿召見,宋世陽也是有備而來,將自己這些日子所得呈了上去。元和帝翻來看後眼前一亮,而後殿中一時只余紙張翻動聲。

  良久,元和帝放在手中奏摺,嘆道:「有宋卿在,實乃百姓之幸。」

  如此高贊,宋世陽忙叩首謝恩道:「微臣出身貧寒,能有今日全靠陛下垂青,微臣自當竭盡全力以報皇恩。」

  元和帝自然心身愉悅,親自上前將人扶起,笑道:「是朕慧眼識人,愛卿乃是棟樑之材。竟能想到災民賑工、借貸良種之法,可解數萬百姓之困,也可徹底解決災後重建之急,記大功一件!」

  宋世陽謙虛道:「前次皇上派遣微臣去鄢北治洪澇,微臣方才蒙此初衷,此次濟安水災更甚,才令微臣下定決心重推災後重建之策。只是此法並非微臣所創,乃是從沿岸各府異志中尋到了法子,微臣不過抄錄編纂,不敢居功。」

  元和帝驚訝道:「哦,這是哪位賢臣想出的良策,從前怎麼竟從未聽過?」

  宋世陽突然再度下跪,道:「微臣請罪,此人乃是被革職查辦的南省巡撫林浩。」

  元和帝愣怔片刻,沉聲道:「起來吧,朕恕你無罪。」

  宋世陽起身靜默立在一旁,元和帝緩緩嘆了一口氣,輕聲道:「南省巡撫,林浩,可惜了。」

  宋世陽觀其神色,開口道:「陛下,微臣看到此法後不禁去查閱此人卷宗,林浩生前曾官至南省巡撫,麾下治隸一直優異,往來商客如雲,百姓安居樂業,但卻不得南陽總督重視。

  十年前南省各地亦發了水患,林浩身先士卒,親率將士前線抗洪方才力挽狂瀾。據當地親歷百姓所說,林浩因帶病出陣險些被捲入河中,命懸一線仍是親力親為。

  微臣以為,如此愛民如子的官吏,不會做出貪污賑災銀兩之事。且此案記錄不詳,只寥寥幾句搪瓷頭尾,其間許多破綻不說,就連林浩的證詞也頗有蹊蹺,從筆跡來看,畫押之字並非其親筆。」

  元和帝「哐」的一把將桌安拍的一震,外頭的德安往裡頭瞧了瞧,卻不敢進去觸霉頭。正好瞧見自己那傻頭傻腦的徒弟福安,便讓他去備了茶水進去探探口風,福安全然沒心眼便聽吩咐去了。

  元和帝早就對南陽總督廖廣天的一眾行徑略有耳聞,此刻再聽宋世陽所言還有何不明白,當即變了臉色。沉寂片刻後,他復又落座,看向宋世陽道:「你去濟安數日,對京中進來之事怕是有些不明。朕那個不爭氣的三皇兒,前些日子鬧出一樁醜聞來,是數年前在淮余、紹安等地貪污之事。」

  宋世陽面帶訝色,沉吟片刻,方才道:「淮余、紹安兩地是南陽重地,建王殿下此舉,怕是南陽總督有所察覺,此案是否就是他所為?」

  元和帝擺了擺手,冷笑道:「廖廣天的手伸不到京城來,此事朕自有計較。如今建王已經革職閉府思過,朕不打算深究到底是誰在背後推波助瀾,朕在意的是,廖廣天在此事中是什麼角色?」

  宋世陽一愣,驚道:「陛下的意思是,懷疑廖廣天參與了此案?」

  元和帝點頭,眸中神色狠戾。

  「廖廣天身為南陽總督,不會連建王在轄地內如此大的動靜都無知無覺。他若只是收了些好處視而不見還好,若是膽大包天竟敢慫恿皇子犯上作亂,那便是有了謀逆之心,其罪當誅!」

  殿中氣氛一時凝固,門輕輕打開一條縫,福安端著茶水躬身進來添茶,算是稍作緩解。元和帝舒出口氣,端起茶水啜了一口,靜下心來對宋世陽賜坐看茶。

  「宋卿以為如何?」

  元和帝的聲音不重,卻莫名讓人心頭一緊。福安退身出去的時候看到宋世陽起身,鄭重其事的說道:「謀逆之臣,確實其罪當誅。」

  掩門垂簾,裡頭的聲音頓時消失在了一門之隔處。德安見人出來,忙把福安拉到角落裡問話:「怎麼樣,你可聽見皇上同宋大人說什麼了?」

  福安一臉憨厚老實,毫不避諱的答道:「皇上問及宋大人的治水之策,還說要重賞,宋大人一直在推辭。」

  德安傻眼道:「就這些,沒了?」

  福安撓了撓頭,道:「沒了,我進去添了茶水就出來了,沒敢多待。」

  德安恨鐵不成鋼的戳著他的腦袋罵道:「你這個上不得台面的東西,都在宮裡侍奉多少年了,還是這般沒出息。這麼怕見聖顏,以後怎麼在殿前伺候?我看你還是回冷宮呆著去吧。」

  福安的嘴唇囁嚅幾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德安看不得他這般模樣,卻又不放心的追問道:「你再想想,皇上和宋大人真的再沒提及其他,有沒有說起建王殿下或者南陽之事?」

  福安搖了搖頭,一言不發。德安忍不住踹他一腳,轉身不知又忙什麼去了。背後一直縮頭當烏龜的福安這才緩緩抬起頭,目光陰冷的盯著福安的背影。

  從德尚殿出來,宋世陽便去了戶部就任。白宗林與其他三位主事一同在前向宋世陽見禮,宋世陽也只能受了。

  眼下建王出事,連累原先的一位心腹侍郎也跟著革職查辦,只剩下一位年過花甲的老侍郎。誰都看得出來,皇上這是要將戶部交給宋世陽的意思,老侍郎自然不會不自量力去搶這個風頭。

  戶部前些日子被查了個底朝天,老侍郎原就是個事事不做主的軟骨頭,方能躲過此劫,眼下案上已經堆了許多公務。如今有了主心骨,戶部上下似是也跟著活了起來,這一忙起來就忘了時辰。

  等宋世陽終於忙罷,已是日暮西沉。

  他腦子裡還裝著公務,趕著下鑰出了宮門,方才想起自己忘了讓小廝來戶部接人。正想著不若就走回去算了,卻見一輛眼熟的馬車駛了過來,裡頭的人掀開車簾,正是白宗林。

  自從白氏的喪事過後,宋世陽已經許久不去白府了。

  一來總會想起白氏之死來,總歸是白府的姨娘趙氏惹出的禍端,心中總有芥蒂。二來與白嫣然的婚事作罷,總歸是不如從前自在了,也得避著嫌。

  只是到底還是親戚,宋世陽自小得舅舅多年照拂,就連母親去時他渾渾噩噩,一併喪事也是舅舅舅母全然操心,實在沒有疏遠的道理,便上了馬車一道去了白府,

  家裡得了消息,花廳里眾人都還等著並未用膳。等兩人進來,白博仁當即起身迎了上去,拍拍宋世陽的背道:「好小子,做的不錯。」

  兩人因為年紀相仿,志趣相投,一直有所往來,倒不覺得生疏。只是白博仁起身,一旁的白嫣然便露了出來,自然而然也起身招呼道:「多日不見,表哥消瘦了許多,想來是吃了不少苦。」

  陷在濟安的水深火熱中數日,宋世陽分不出心神去想其他。可是眼下再見,他的心仍是忍不住的隱痛,一時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齊氏看出異常來,忙上前引著人在白宗林下首坐下,道:「好了好了,有什麼話都待會兒再說,先吃飯。唉,時陽這些日子真是辛苦了,瞧你都成什麼樣子了,來來,快多吃點。」

  一桌子好菜都是他喜歡的,宋世陽卻是吃的索然無味,心亂如麻。

  用過飯後白宗林與白博仁有心同他議論朝政,但見他眼下一片烏青,知他定是這些日子未能睡過一個好覺,沒說幾句早早便放他去睡了。

  再躺在泰陽院的床上,宋世陽心中概慨良多,不由想起從前許多事來。原以為會是一夜輾轉反側,不想這些日子實在太過疲累,竟是倒頭就睡下了,一夜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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