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紅顏禍水

  若說這兩天京城最熱鬧的笑話,就是左丞相家的獨苗和於太傅家中的幼子在留香居當眾打了起來,起因居然是為了一個樂姬。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自古紅顏多禍水,不怪乎一時成為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

  「妙音娘子舒月」的名頭一時勝極,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好名聲,一個當眾賣藝的樂姬勾的兩家公子大打出手,任誰聽了都會覺得這女人就是個狐狸精。

  舒月原想著露個面,將自己柔弱無依靠賣藝維生的消息想法子傳到安王耳朵里,定然要搶在安王大婚之前住進安王府,近水樓台先得月。

  卻不想半路殺出個左承安,又有個沒腦子的於啟林跟著攪和,如今鬧得沸沸揚揚,還不知要怎麼收場。

  事情鬧成這樣,於家和左家臉上都掛不住,兩個混帳東西被好生訓斥了一頓,又各自在府中禁足,免得出去丟人現眼。

  至於紅顏禍水舒月也好不到哪裡去,原先是留香居供祖宗似的哄著留人,如今卻是生怕惹上麻煩趕瘟神似的往外轟。

  舒月哪裡受過這樣的冷遇,當即揚長而去,心想等我將來成了安王寵妾定要你這小小茶樓好看。雖然這樣想著,但她心裡實則也有幾分忐忑。如今自己名譽受損,也不知安王心中會如何看待。

  眼下已是秋初,婚期只剩不到一月的時間,白家上下已是嚴陣以待。

  齊氏每日裡仍是忙的腳不沾地,其實該安排的都已安排妥當。只是她一想到一手養大的女兒再過不久就要嫁去別人家過日子,心中難免憂愁煩悶兼顧,只得讓自己忙起來免得分神。

  就連白宗林和白博仁也是整日裡神龍見首不見尾,忙的焦頭爛額。

  白博仁是因著禮部既要忙著安王大婚事宜,又要準備太子下聘過禮。如今禮部恨不得一個人當兩個用,也顧不得他是安王殿下的准小舅子,白博仁自然也不會推拒自己分內之事。

  白宗林則是因為牽扯建王一案,整個戶部上下如今都是風聲鶴唳,人人自危。一個個都似打了雞血,風風火火忙的不知所謂。如今這個風口浪尖上什麼都難說,總歸不能讓人逮著半分把柄。

  老太太周氏雖說風寒好了,但卻落下了咳疾,整日裡人咳的昏昏沉沉。孫大夫沒少來,老太太也另請了其他京中名醫來看過,都說身子並無大礙,只是久病傷身虧虛,多喝些滋補湯藥即可。

  其實孫大夫早就私下裡同白嫣然透過口風,老太太這是病但也算不得病。她如今已到了古稀之年,人老體虛,身子開始不爽利也是常事。

  就好比燈芯燒到底下最後一截,也會開始晃晃悠悠,不知何時就會湮滅。凡人生老病死乃是天理倫常,老太太今後好生養著盡孝就是了,也沒其他的法子。

  如此一來,府中當真就只剩下白嫣然一個閒人。

  說她是閒人也不為過,此刻剛剛用過早膳,她便坐在桌前手執一本雜記看著。這本雜記似乎頗得她的胃口,一連數日都不曾離手,如今已然翻到了最後一頁。

  廚房裡已經不做夏日裡的解暑湯飲了,素心端來的是一碗銀耳百合蓮子湯。都是秋季里潤肺祛燥的好東西,更是夫人特地交代的,滋養容顏好讓小姐容光煥發的穿上鳳冠霞帔。

  看完最後一段,白嫣然合上雜記,這才拿起湯匙慢慢攪動著碗裡的吃食,心裡卻還惦記著方才書上的東西。她突然來了思緒,對素心道:「去將棋盤拿來,我要下會兒棋。」

  自重生歸來,白嫣然閒來無事最喜歡做的就是自己同自己下棋。這還是她前世做貓時同季凌雲學的,從前只覺得他孤芳自賞,如今才知這自己與自己博弈的趣味。

  人面對一件事時腦中思緒萬千,最終卻只會擇出一個認為最合適的法子去應對。但結果是否真如人意,往往要蓋棺定論時方才知曉。

  就好比棋盤上兩方對弈,你來我往,落子無悔。瞬息萬變。而如果是自己同自己對弈,就好比將自己分身二人,黑白子各著一路棋術,實力相當,端看誰的路數更勝一籌。

  相當於自己在和自己較勁,更像是將自己當做敵人試煉。

  小小一碗羹湯很快用完,素心也已將棋盤和棋瓮歸置妥當。如今秋日裡雖秋風舒爽,但早晚都有寒露,所以棋局擺在了屋子裡靠窗的小塌上。

  白嫣然臨窗獨坐,捻起一枚黑子落下,落針可聞的屋子裡響起「啪嗒」的落子聲。

  因為她不喜歡身邊太多人侍候,所以平日裡無事時屋裡就只留素心侍候。

  此刻小丫頭手裡描著花樣,時不時又閒不下來的支著頭往窗外看。那雙眼睛清澈透亮,仿若沒有一絲雜質的琉璃。

  白嫣然抓著白子的手一頓,突然開口道:「素心,你不問我為什麼要對付舒月嗎?」

  小丫頭回過神來,想也不想就答道:「肯定是因為那個舒月不是什麼好東西!」

  白嫣然莞爾,白子緩緩落下。

  「你怎麼知道?」

  素心理所當然道:「不是小姐說的嗎?素心不及小姐聰明,很多事情想不明白,所以也就不去想了,小姐說什麼我就做什麼。反正素心知道小姐是個好人,不會無緣無故欺負人。」

  白嫣然失笑,「你這小丫頭。」

  說罷她便不再多言,手中的動作仍是不疾不徐,每一棋落子都是深謀遠慮,盡力而為,棋盤上黑白兩子很快各自占了半壁江山。

  黑子激進,以雷霆之勢,勢不可擋。白子謹慎,在暗中蟄伏見機行事,防不勝防。兩方糾纏難分勝負,棋局陷入膠著。

  白嫣然嘆了口氣,起身看著窗外暖融融的秋陽道:「唔,日頭正好,咱們出去走走吧。」

  張賢禮之死徹底扭轉了局面,將建王從死局中拖了出來。譚夫人到底只是一介婦道人家,所知不多,雖有心卻無力。拖了幾日,皇上以寧王和楊鞏辦事不利為由罰了兩人半年俸祿。

  雖說此案之後交由刑部繼續追查,但誰都看得出皇上這是有意大事化小。畢竟牽扯上了兩位皇子,其中一位還是儲君,實在不宜讓事態蔓延。

  如此一來譚夫人這個人證便有些尷尬了,但皇上念在她是一心為夫的忠貞壯舉,特地免去她的責罰,准其回鄉安度晚年。

  譚夫人是季凌雲親自送走的,她雖瞧著消瘦了幾分精神卻還不錯,想來在大理寺中也沒受什麼為難。

  此次進京她原是抱著死志也要還亡夫一個清白,卻不料卻是白來一遭,多年來的心結未能解開,因此有些心灰意冷。

  她勉強笑道:「雖說亡夫未能沉冤得雪,但老身還是要謝過殿下。」

  說著她便跪下結結實實叩了三叩,季凌雲有心要去扶她,卻被避開。她又道:「老身與亡夫一生無兒無女,當年亡夫出事前將老身送回鄉下避難,這些年來老身一直孑然一身,心中卻有個記掛。

  舒月這孩子自幼家道中落吃了不少苦,如今好不容易得還自由之身,不願離開京城。往後還請王爺關照一二,她一個弱女子孤身在外,老身實在是不放心。」

  季凌雲點頭,笑道:「本王盡力而為。」

  他上前扶起譚夫人,在她耳邊輕聲道:「譚夫人不必泄氣,此事本王和太子殿下定然會追查到底。譚大人和張大人都是為民請命的好官,皇上也絕不會讓他們繼續蒙冤。」

  譚夫人猛地抬頭,看見季凌雲眼中的堅定,似是明白了什麼,激動的微微顫身,不住的點頭道:「好好好。」

  譚夫人的家鄉在江南水鄉,走水路更方便。目送譚夫人的船隻遠去,季凌雲腦中正盤算著什麼,身後卻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轉頭看去就見舒月一身狼狽匆匆而來。

  「姑母、姑母她已經走了?」

  季凌雲點了點頭,道:「譚夫人等了姑娘一會兒,只是船家還得趕路,只得走了。」

  舒月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戚戚然落下淚來。這一身狼狽,又哭的這樣可憐,很快便引起碼頭上其他人的指指點點,季凌雲只得將人請上了馬車。

  直到上了馬車也不見季凌雲多問一句,舒月只得開口道:「奴家這副模樣實在狼狽,讓王爺看笑話了。」

  季凌雲風度頗佳道:「姑娘哪裡話,一時失儀罷了。」

  舒月面露憤然之色,轉而又淒楚道:「奴家只是一介無依無靠的弱女子,不過是賣弄琴藝維持生計,卻無端惹來一場禍事。方才左小姐和於小姐不由分說衝進客棧要拿奴家撒氣,否則奴家怎會連姑母離開也不及想送。」

  說著她似是難堪的微微側首,卻恰好露出微亂髮髻下,頸上被掩住的一道血口子。雪白皮膚上那一道滲血的傷口瞧著甚是觸目驚心,而那道傷口原本是直直衝著她的臉去的!

  見季凌雲仍是不語,舒月抬起一雙朦朧淚眼看著他道:「舒月可指天發誓,我與左公子之間清清白白,更不識得那位於公子,舒月絕不是那般自輕自賤不知廉恥的女子,王爺可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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