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以死明志

  季承煜冷冷的看著他,開口問道:「你污衊儲君才是當真大逆不道!」

  那公公陰冷一笑,指著地上的聖旨道:「敢問太子殿下,皇上至今昏迷不醒,這又是哪來的一道聖旨?」

  季凌雲卻不慌不忙的冷冷道:「父皇被人毒害,至今昏迷不醒,這不過是一道空白聖旨罷了。記住本站域名」

  那公公一愣,撿起地上的聖旨打開來一看,果真裡邊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他立即反應過來自己中計了,立在一旁再不發一言。

  左相忍不住開口道:「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季承煜冷聲道:「此人乃是廖廣天的細作,父皇被憐嬪毒害至今昏迷不醒,廖廣天便迫不及待公然造反,如今更是挑撥護國公疑心不肯出兵。」

  一眼掃去,見底下群臣議論紛紛。乍聞元和帝被毒害,眾人不禁人心惶惶,季承煜原是打算暗中護送虎符,如今卻只能改變計劃。

  他拿出虎符舉起道:「父皇英明,早就懷疑宮中有廖廣天安插的細作,所以將虎符託付於我。今有虎符在,有護國公出兵南陽反軍不足為懼。」

  宋時陽當即會意,也起身朗聲道:「太子殿下深謀遠慮,假意偽造聖旨引蛇出同,反賊果然中計。」

  那宮人潛伏宮中多時,又敢在此時公然站出來指認季承煜,原就是已存了死志。他一咬牙,想到主子的吩咐,他悲涼大笑道:「如今皇上昏迷不醒,你們便狼狽為奸沆瀣一氣,奴才人微言輕,只能以死明志!」

  話落他便一頭往殿中的柱子上撞去,齊章安暗道不妙,緊追去攔。此人死諫反倒讓人心存疑竇,留他一條命才能審出更多東西來。

  季凌雲也深諳此道,同樣去攔,兩人一左一右擒住他的雙肩。外頭的御林軍聽聞動盪涌了進來,拔刀護在太子和群臣面前。

  兩人上來接過人就要押送出去,季凌雲和齊章安放手。不料這人一心求死,眼看著被俘,竟趁機掙扎著撞上刀刃,在驚呼聲中自己抹了脖子。

  群臣譁然,正如方才齊章安所擔心的,無論方才此人所言何其荒謬,以死諫言難免讓人心浮動,所以古來才有「文官死諫,武將死戰」之說。

  季承煜狠狠一閉眼,目光越發幽沉。

  季凌雲深知人言可畏,眼看著百官議論紛紛,這其中不知又有多少是廖廣天的人,定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煽風點火。

  兄弟二人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凝重。

  散朝後兩人都是一言不發,照例先去看看元和帝。

  元和帝的身子有所好轉,只是年事已高又本就久病傷身,如今正是病來如山倒,不知何時才能醒過來。

  佟氏正在親自給元和帝餵藥,罷了轉頭見到季凌雲便問道:「今晨萱蕊哥萱珍回來了,她們說的可都是真的?」

  見季凌雲點頭,她蹙眉道:「當初我冊封她為側妃是看在她還算乖巧懂事,讓她名正言順代為執掌中饋,不想卻讓她生出旁的心思來。

  如今她做出這等事來,誰來求情也沒有用。你既然將人好生送回佟家,便是已經給舒妃留了薄面,此事母后不會再過問了。」

  聽佟氏此言,看來舒妃已經得到了家中的消息去她面前求情了。舒妃和佟若瑤一心以為有她撐腰,這才越發有恃無恐。

  卻不想佟氏身為正宮皇后卻被嵐貴妃打壓多年,最是看不得妾氏生出這等妄圖取而代之的非分之想,更不說佟若瑤竟然膽敢謀殺王妃。

  見兩人都是面色沉鬱,她知道定是前朝出了事,擺了擺手道:「算了,這些都是小事,不提也罷。對了,憐嬪可有消息?」

  季承煜搖頭,面色越發冷肅。元和帝一出事就封鎖了城門仔細盤查,京城都被翻了個底朝天,卻始終沒有憐嬪的蹤影。

  憐嬪毒害皇上之事處處透漏著蹊蹺,正如今日在大殿之中死諫之人,只有死無對證才是最好的法子,廖廣天不會在此時突然心軟。

  那麼憐嬪如今到底是死是活,又在何處?

  宮中已是風聲鶴唳,百姓們卻仍是安居樂業。隱隱傳來一些南陽叛亂的風言風語,但百姓們這些年風調雨順慣了,並未將這當作一回事。

  比起千里之外出了個反賊,還不如達官貴人們府中的軼聞更讓人津津樂道。時值正午,大街上人來人往,突然一聲尖叫打破響起。

  只見一個女子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不消片刻便從她的身下溢出一攤血跡,有好事者大著膽子上前探了探鼻息,驚叫一聲道:「死了,死人了!」

  最先發現尖叫的婦人一指前面的窄巷道:「我看見了,這女人是從巷子裡跑出來的,肯定是被人欺負了。」

  天子腳下鬧市之仲出了命案,衙門很快來了人,將死者一翻過來便倒抽了一口涼氣,為首的捕快喜形於色道:「快,快來人把這屍體抬走,我這可是撞上大運了!」

  路過的一輛馬車掀開了帘子,裡頭的白嫣然也從車窗里看了過去,卻沒能看清那女子的臉便錯過了,她此時心事重重,便也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

  白嫣然的身子已經大好,眼看著幾乎已經與常人無異。馬車到濟安堂門前停下,一見她來裡頭的夥計便殷勤道:「王妃來的可巧,我家少爺今日正好不當值,正在後院忙活呢,我這便去叫少爺來給王妃問診。」

  白嫣然擺手道:「不忙,我去後院看看。」

  到了後院果真見孫明哲正趁著今日日頭好在晾曬草藥,只是他不知有何心事竟出了事,直到白嫣然走近才猛地回神。

  「微臣見過王妃,王妃怎麼親自來了?」

  白嫣然答非所問道:「小孫大夫這般心事重重,可是與錢小姐有關?」

  孫明哲一僵,後背瞬時滲出冷汗。他僵硬的提了提嘴角,卻沒能擠出笑意來,顫聲道:「王妃,這、這是何意?」

  白嫣然眯了眯眼,道:「看來小孫大夫已經知道了。」

  雖然芝蘭要死不肯開口,但她不比姐姐芝容心細謹慎,到底還是讓人查出來了一些東西。比如芝蘭有時也會出去半天,恰好讓人碰見過她與錢婉兒會面。

  若非芝蘭之事,白嫣然幾乎都要忘記了錢婉兒這個名字。

  然而想到錢婉兒她便想到了孫明哲,先過來探探孫明哲的口風,見他這般模樣看來當真是知情妃。

  孫明哲嘆了口氣,慢慢放鬆下來,他苦笑道:「不瞞王妃,微臣也是這兩日才起的疑心,但我實在……不敢與婉兒對峙。罷了,既然王妃已經知道了,還是讓我先去問問她吧。」

  孫明哲放下手中的藥材,在前引路一道去了錢家。錢家如今已經敗落,為了維持生計賣了原來的老宅,另在北邊買了一間小院子。

  白嫣然進去時錢婉兒在樹下做著針線活,院子裡幾個小孩正在打鬧,瞧著很是溫馨。

  她見到孫明哲面上便不禁露出喜色,但再見到白嫣然時面色驟然一白,似乎明白了什麼。

  她深深看了一眼孫明哲,而後默默行了禮,又囑咐了院子裡的孩子幾句,便引著幾人進了內堂。

  看著錢婉兒忙著沏茶的背影,孫明哲張了張嘴,最後卻道:「冠常兄不在家中?」

  錢婉兒的動作一頓,而後便道:「哥哥出去支了個攤子,白日裡替人書寫字畫,晚上抄錄傳記,不能總靠你們接濟,總要自己想法子養活家中弟妹。」

  孫明哲再度啞口無言,錢婉兒將茶水端上來,對白嫣然淺笑道:「家中沒什麼好茶葉,還望王妃不要嫌棄。」

  白嫣然搖了搖頭,一時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當初錢婉兒雖然能夠逃出建王府,但她父親是被處斬的罪臣,兄長頂著這污名不能參加科考。母親不堪重負去後便只剩下兄妹二人頂起家中支柱。

  但兩人從前都是官家少爺小姐,沒有正經的一技之長,又不會做生意。當初被抄家後也沒剩下什麼家底,如今的日子能過成這樣已是不易。

  堂中一時靜默,卻是錢婉兒先開口道:「今日王妃想必是來問罪的,如今你看到我家中境況想必也明白了我為何要替他們做事。」

  她看向孫明哲道:「表哥能夠接濟我一時,我卻不能賴著他一輩子。所以芝容找到我後我答應了替他們做事,換哥哥能夠參加明年的科考。

  我不求榮華富貴,只想讓哥哥能夠參加科考。以哥哥的才學定然能夠嶄露頭角,不枉費他多年苦讀詩書,家中弟妹也不必再挨餓受凍。」

  她眨了眨眼,眼淚無聲無息的掉落。

  她苦笑著自嘲道:「自從答應她們後我便一直睡不好,甚至想要反悔。可看著哥哥整日鬱郁不得志,我還是在她們找到我時答應了。

  表哥可能已經猜到了,那日我給你的荷包中有她們給我的毒藥。她們算準了你那夜當值,讓我想法子把毒藥放在你身上帶進宮去。」

  那日孫明哲被皇后娘娘盤問過後突然想起,他的確丟了東西。

  前夜他當值時憐嬪突然傳他問診,他小心翼翼應對,出來時被一個丫頭撞了一下,回家後才發現表妹新繡的荷包不見了。

  當時他並未多想,在家中和太醫院都沒找到後便以為是自己毛手毛腳弄丟了。直到被皇后娘娘盤問是提醒,他才突然想起此事。

  然而直到此刻親耳聽錢婉兒承認,他才終於肯相信自己的猜測。他張了張嘴,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如今再說什麼都已是徒勞。

  錢婉兒卻是笑著的,她看著面色灰敗絕望的孫明哲,卻好似從中看清了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覺得自己死而無憾了。

  她跪了下來,對白嫣然道:「我知道自己罪有應得,原也沒有奢望能夠瞞一輩子。我把知道的全部告訴王妃,但求王妃能夠放過我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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