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圖窮見匕

  藍老太師當年位至人臣,明里暗裡樹敵無數,明槍暗箭自然少不了。Google搜索只是自從他毅然辭官,徹徹底底的安享晚年後府上也跟著安寧多年,這份清靜在今日終於終於被打破了。

  即便府上下人再少,到底是光天化日之下,下人們的住處再偏僻,也到底不是廢棄的院落。

  隨著一個丫頭的尖叫,不少人聞聲而來。就見年過五旬,平日裡和和氣氣的郭媽媽手中匕首揮舞的虎虎生風,跟一名黑衣刺客斗的正凶。

  「快來人,有刺客!快來人呀!」

  很快有人從郭媽媽的勇猛中回過神來,開始大聲呼救,府中幾個護院聞聲而至,然後望著眼前這一幕面面相覷。

  太師府安穩了這麼多年,所謂的護院平日裡做的最多的就是幫著府里的丫頭婆子們搬搬重物。

  稍微有點功夫和志氣的人都待不下去,待得下去都是混吃等死的主。所以眼見郭媽媽和那刺客的刀光劍影,一個個嚴陣以待,卻都瑟縮著互相推搡不敢上前。

  這麼片刻的功夫,方才死裡逃生的蘇氏終於回過神來,不敢再奢求拿到聖藥,眼下還是保命要緊。但郭媽媽哪裡肯讓她逃,立即喊道:「快抓住她,她是幫凶!」

  幾個護院不敢去古方那裡擋劍,但對著蘇氏一個柔弱女子還是很有底氣的,當即幾個人一哄而上將要逃的蘇氏抓了起來。

  然而郭媽媽本就不是古方的對手,就這麼一個分神說話的功夫胳膊上就挨了一劍,頓時血流如注,周遭人驚呼著又退了三步。

  郭媽媽能夠察覺到古方的武功遠在自己至上,若是想要殺了自己遠不必耽擱這麼久。她心一橫,眼看著長劍又一次襲來,索性收了匕首自己撞了上去。

  郭媽媽賭對了,那劍勢突然一偏擦著她的頸側而過。趁著古方這措手不及的片刻功夫,郭媽媽孤注一擲的將手中匕首衝著蘇氏擲了出去!

  蘇氏被兩個太師府上的護院一左一右壓著胳膊,分毫動彈不得,只得眼睜睜看著匕首向自己刺來,嚇得腿一軟幾乎昏厥過去。

  就在這電光火石間,古方腳下用力一踢,將地上的一塊小石子踢飛出去,正好打在壓著蘇氏的一人小腿上。那人只覺小腿一疼便不由自主的膝蓋一軟跪了下來。

  這一連帶著被擒住的蘇氏也被扯的一個踉蹌,正好躲過郭媽媽擲出的匕首。原本刺進心口的利刃只在蘇氏頰上堪堪擦過,留下一道血印子。

  郭媽媽這原本就是最後一擊,如今連手中的武器都沒了,自然也沒了抵抗之力。下一瞬古方欺近,一擊手刀打在她的後頸處,郭媽媽不甘心的昏迷倒地。

  一切只發生在眨眼間,見郭媽媽已被制服,古方又看向驚魂未定的蘇氏,然而下一刻一把劍便抵在了蘇氏的頸間,讓她劫後餘生的啜泣聲戛然而止。

  另一個還站著的護院眼看著郭媽媽不敵,只得壯著膽子拔出自來太師府混日子後就沒出過鞘的劍,抖抖索索的架在了蘇氏的脖子上,強做鎮定的厲聲恐嚇道:「你、你快把劍放下束手就擒,否則、否則我就殺了她!」

  古方盯著那護院片刻,然後依言將長劍收鞘,繼而伸手往懷裡探去。那護院見狀「唰」的冒出一身冷汗,直覺古方是要從懷裡掏出什麼厲害的暗器。

  然而還不及他做出什麼反應,就見古方從懷裡掏出來的是一枚烏沉沉的令牌,上面赫然是一個「安」字。

  「安王府捉拿奸細,違令者一律以同黨罪論處。」

  「哐當」一聲,那護院驚的手裡的劍都驚的落在了地上。然而還不等蘇氏鬆了口氣,那人便又撿了劍重新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我、我怎麼知道你真的是安王府的人?」

  古方已是不耐,不欲再跟這人廢話,眸光一沉就要上前去奪人。然而就在此時,一道蒼老疲倦的聲音由遠及近道:「都退下吧。」

  眾人回身望去,就見藍盈馨扶著藍老太師蹣跚而來。

  府里這麼大的動靜哪裡瞞的過藍老太師,藍盈馨拗不過祖父,只得扶著人過來看看。不想待這一病一弱終於趕到時,一切都已結束了。

  一眾下人們紛紛讓出路來,藍盈馨扶著藍老太師走近,待看到躺在地上的郭媽媽時忍不住驚呼一聲,隨即便聽古方冷冷:「她沒死,只是昏了過去。」

  藍老太師神色複雜的看著狼狽昏迷的郭媽媽,片刻後才將混濁的目光移到古方面上。他開口,聲音沉悶中帶著嘶啞,讓人不由自主想到即將乾枯的老樹藤。

  藍老太師問道:「你都知道了?」

  古方一愣,看著藍老太師的目光多了幾分犀利。他一抱拳,行禮道:「在下安王府統領古方,奉殿下之命捉拿奸細。若有冒犯之處,擇日安王殿下自當來府中賠罪,但眼下在下要將這奸細帶走嚴加看管。」

  太師府一眾下人雖敢怒不敢言,但心中卻是忿忿不平,只覺得這安王府是見老太師如今無權無勢便欺人太甚。藍盈馨即便性子溫和,也不禁開口道:「這郭媽媽是祖父身邊的隨侍媽媽,你怎可……」

  話還未盡,便被藍老太師搖頭示意打斷了。他長長的嘆了口氣,對古方道:「不必如此麻煩,人你帶走吧。老臣愧對皇上,此刻便進宮面聖,該說的我自會向皇上稟明。替我給安王殿下帶一句話,讓他務必要小心謹慎。」

  說罷他便擺了擺手,又示意藍盈馨將他攙扶回去,再未看地上那他素日魚鉤倚重的老奴一眼,祖孫倆就這麼蹣跚著又回了房。

  回房後藍老太師便被藍盈馨侍候著艱難的換上了壓箱底的朝服,他又讓藍盈馨將枕頭下的一個木梳拿給過來,細細拿在手中摩挲,

  那舊木梳平平無奇,是藍老夫人生前的舊物,老太師珍重的放進了自己胸片。然後他定定的看著藍盈馨好一會兒,像小時候那樣摸了摸她的發旋,便拄著拐杖往外走去。

  藍盈馨自己也說不清楚,但她下意識的追了出去,藍老太師卻頭也沒回的說道:「盈兒,祖父要進宮去了,你回去吧,回家去吧。」

  藍盈馨的腳步頓住,愣愣的看著祖父的背影消失在眼中。就是這一幕,在多年之後當藍盈馨每每在夢中憶及都會淚流滿面。

  藍老太師死了,血濺德尚殿。

  元和帝在吩咐好藍老太師的身後事後,頭一件事就是召見季凌雲。

  季凌雲跪在德尚殿中時雖已不見血跡,但仍能聞到空氣中尚未散盡的血腥味。元和帝面色較之往日越發蒼白,不知是驚還是怒。

  他一眼不錯的看著季凌雲片刻,開口道:「藍老太師死了。」

  季凌雲眼睛都沒眨的說道:「兒臣已經聽說了,藍老太師年歲已高,又久病臥床,雖令人惋惜,卻也是無可奈何。」

  元和帝的目光逡巡在季凌雲的面上,再次冷聲說道:「藍老太師並非病逝,他就死在這殿中,向朕三拜九叩之後,決絕撞柱自盡,就死在朕的面前。」

  季凌雲沒有再開口,元和帝也不需要他說什麼,只是想把梗在心頭的那一口氣發出來,驀地提高聲量厲聲道:「朕的老臣,被逼的自盡於朕的眼前,而朕先前竟然對此一無所知!」

  似是將那口氣發了出去,元和帝收起憤怒,凌厲的目光再次看向季凌雲,沉聲道:「安王,將你知道的所有,一五一十全部告訴朕。」

  季凌雲趕在宮門下鑰前出了宮,待回到王府時已是華燈初上。他這一路上心事重重,若非聞到飯菜香味,幾乎已將腹中飢餓忘了個一乾二淨。

  白嫣然親自取了溫毛巾替他拭手,柔聲道:「即便是有天大的事,也先用了膳再說。」

  季凌雲看著她從容不迫的面色,煩亂的心緒奇蹟般平緩下來。大約是這一下午實在耗費了太多心力,他竟比平日還多用了一碗飯。

  飯必,白嫣然將丫頭們都打發去歇下了,親自煮了茶替季凌雲斟了一杯,這才問道:「如何?」

  季凌雲手中握著茶杯,嘆道:「藍老太師的確並非病逝,而是羞愧自盡,他全部交代了。郭媽媽是三年前入府的,原只是在府中做些粗使夥計的。兩年前老太師身子漸漸不好,身邊需要人侍候,她這才近了身。

  據說郭媽媽不但老實勤快,且亡夫是個大夫,所以略通藥理,這才被派到了老太師身邊侍候。」

  見白嫣然無聲的望過來,季凌雲苦笑道:「據說郭媽媽是外地人士,死了丈夫,又沒兒沒女,這才賣身為奴有個依靠。

  但這一切都是出自郭媽媽口中,其他便一無所知。且已經過去三年,她的來歷已經無從查證了。」

  白嫣然點頭道:「這倒也是意料之中,她的主子自三年前就開始布局,又怎會留下如此破綻。」

  季凌雲接著道:「據藍老太師說,郭媽媽是半年前開始給他下藥的,起初只是覺得身量輕飄,恍若新生,仿佛久病痊癒。

  還會夢到心底渴望之事,夢境異常逼真,仿若美夢成真。然而越是如此,夢醒之後便越是痛不欲生,如同被人揭開傷疤撒鹽。

  如此七日之後,便有了癮性,就如同嗜賭嗜酒之人,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心底的渴望。即便這時郭媽媽圖窮見匕,藍老太師也已與還手之力。

  之後每月便需按時服藥,否則便如同油盡燈枯,夜夜噩夢纏身,分不清夢境與現實。而這一切,只需要短短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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