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白事紅事

  周氏是在睡夢中去的,安享晚年,算是喜喪。Google搜索

  都這把年紀了,病的時間久了,非藥石可醫,府里也早早就備了棺槨沖喜。眼下都是現成的,倒也並不慌亂。

  齊氏是個心寬的,從前受了婆婆的那些臉色和不公,如今人去了卻也不免感傷,拉著白嫣然的手長吁短嘆。

  說是都準備好了,但到底是大事,府里仍是一片忙亂。白嫣然也留下幫忙,直到入了夜方才準備回去歇息,路過常青院時卻見裡頭仍是燈火通明。

  白嫣然想起今日哥哥的面色格外不好看,有些憂心,素心會意上去敲門,很快白博仁的隨侍小廝便出來應門,見了白嫣然如同見了救星,小聲道:「小姐,你快去看看少爺吧,奴才實在勸不住,再這么喝下去也不是辦法。」

  白嫣然隨之進了裡間,一眼便看到坐在桌前豪飲之人,不是白博仁是哪個?白博仁已然喝的半醉,全然沒有發現白嫣然的到來,仍是旁若無人的一杯接著一杯喝悶酒。

  白嫣然著實詫異,兄長並非迂腐的性子,但也素來克己守禮,竟會這般醉飲實在出人意料。

  這下她才明白小廝為何哭喪著臉,忙上前按住他斟酒的手,勸道:「哥哥,醉酒傷身,你已經醉了。」

  白博仁愣了愣,方才慢慢抬起頭來,看著白嫣然問道:「我已經醉了嗎?」

  他渙散的眼神顯出幾分清明,苦笑道:「若真醉了倒是好事,可我如今還識得妹妹,怎能說已經醉了呢?」

  白嫣然在旁坐下,嘆道:「我知道祖母去世,哥哥心中難受,但這般折騰自己的身子又是何必。」

  白博仁搖頭,沉聲道:「我是個不孝子孫,祖母從前待我親厚,如今去了我確實傷心,心中卻又有些埋怨,我……我真是沒用。」

  見到哥哥這副頹廢模樣,白嫣然也是於心不忍。沉默片刻,她還是問出口道:「哥哥此言,可是因為靈希公主?」

  白博仁猛地抬頭看過去,酒都醒了幾分,他驚詫道:「你、你怎麼知道?」

  白嫣然嘆道:「前次你和靈希公主在候府見面,恰好被我和王爺撞見。我能看出你和靈希公主是兩情相悅,否則當初也不會在迦葉公主為難靈希時挺身而出。」

  白博仁搖了搖頭,眼神空洞的說道:「我與公主本就身份懸殊,本就是我痴心妄想。

  如今祖母去了,按律我要守孝一年不能婚娶,聽說皇上已經有意要為公主擇駙馬,我如今是連最後的一絲念想也沒了。」

  白嫣然聽罷也是一時無言,不知該如何安慰。靈希如今正是二八年華,等上一年倒也無妨,但皇家的婚事又有幾人能由得自己?

  皇子尚且還有可爭之力,公主卻素來只能聽天由命。尤其再過不久容國就會派使臣來求親。近年來南容國力漸強,皇上自然不會拒絕聯姻,靈希更是由不得自己。

  哥哥和靈希明明是兩情相悅,難道真要生生錯過?

  這一夜對白家人來說過去的很快,天還沒亮上上下下便都起來忙活了。前頭的靈堂安置好,陸續有人前來弔唁,正是肅靜忙碌的時刻,卻有丫頭慌慌張張的囔囔。

  「老爺,夫人,不好了,我家姨娘肚子疼,怕是、怕是要生了。」

  這跑的氣喘吁吁的丫頭正是唐姨娘身邊的語心,此刻正急得團團轉。

  按說她們姨娘的產期已經過了,生生推遲了好幾日,原該是比楊氏要早些日子生的,如今卻是比楊氏晚了半個月。

  這晚就晚了,好不容易肚子有了動靜,卻正好趕上家裡老夫人的喪事,這實在不是個好兆頭。但這生孩子可由不得你挑日子,更是半點耽擱不得。

  白宗林和齊氏等人也是一時傻眼,想不到唐氏竟然趕上這會兒生孩子,一時不免有些手忙腳亂。好在王婆一回生二回熟,很快便被接來白府給唐氏接生。

  齊氏當真是手忙腳亂,前頭辦喪事,後面生孩子,她哪頭都得顧著馬虎不得,偏偏唐氏這孩子生的也不鬆快。

  屋子裡的慘叫聲都快傳到前院去了,一盆盆的血水端出來,王婆也急得滿頭大汗,偏偏孩子就是不出來。

  就這麼一直從早上生到晚上,期間唐氏幾次昏睡過去又醒過來,孫大夫早就來了,一碗碗的湯藥端進去才吊著唐氏的力氣。

  齊氏忍不住進去看看,見了唐氏這副受罪的模樣不禁心酸,這女人生孩子自古就是一隻腳踏進鬼門關。

  她一轉頭,見段氏在一旁嘀嘀咕咕求神拜佛,以為她是擔心女兒,正想過去安慰。哪知走近才聽清楚,她竟是在求菩薩讓唐氏一定要生個男孩。

  齊氏氣的不輕,眼下這孩子生不出來很有可能一屍兩命,不求菩薩保佑唐氏順利生產,還貪心想著一定要個男孩。

  但算起來到底是長輩,又是唐氏的生母,齊氏縱然不高興也不好說什麼,倒是有些憐憫唐氏了。

  齊氏忙不過來,招呼前來弔唁的人便落到了白嫣然身上。忙到入夜方才清靜下來,唐氏那邊卻還沒傳來消息,不免也有些擔心。

  孫大夫就在外間守著,臉上神色也甚是擔憂,但又不好進去。王婆哭喪著臉幾次出來匯報,齊氏也是坐立不安,見了白嫣然便一個勁的嘆氣。

  這一夜著實漫長,齊氏放心不下想要守著,但白嫣然也怕齊氏的身子支持不住,便將她勸了回去,自己就在外間的踏上支著頭打盹。

  天光破曉,裡屋好不容易傳來王婆驚喜的喊聲,語心也喜極而泣的出來報喜道:「生了,生了,我家姨娘終於生下來了。」

  說罷又想起自己竟是一時情急,忘了看生的是個小姐還是少爺,又忙跑回去。然而著一去就再沒出來,王婆也沒了聲音,白嫣然心中不安自己進去了。

  裡頭王婆正愁眉苦臉的指揮者兩個丫頭給唐氏擦洗滿是血污的下身。唐氏已經昏迷過去人事不省,語心在一旁直掉眼淚,段氏也沒了聲音。

  白嫣然皺眉,問道:「怎麼回事?孩子呢?」

  王婆磨磨蹭蹭的過來,嘆氣道:「王妃,姨娘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老身已經盡力了。孩子是好不容易生下來了,卻已經沒了氣息。」

  白嫣然心頭一跳,眼睛四下張望,就見床角落裡安安靜靜的躺著一個襁褓,大伙兒都似是有所避諱,連看都不去看。

  白嫣然看著還在昏迷中面無血色的唐氏,有些不忍心,一咬牙過去小心翼翼抱起那個襁褓。襁褓里的孩子閉著眼睛安靜躺著,就像是在熟睡中。

  她正愣神,一旁的段氏突然衝過來要搶襁褓。素心下意識的擋在身前,段氏目露凶光,說道:「王妃,這孩子八字不吉利,又是個女孩,幸好是死了,得趕緊埋了,可別讓她壞了氣運。」

  白嫣然聽得心裡不舒服,突然心頭一動,抱著襁褓轉身走了出去。

  孫大夫到底年紀大了,被安置在攬月院裡的廂房歇息,但人老了睡得輕,方才聽到動靜這會兒已經在外間候著了。

  白嫣然抱著襁褓過去給他看,孫大夫也算是見多識廣,一看孩子的模樣突然將她倒了過來,對著孩子的後背便是一陣猛拍。

  那孩子原就青灰的面色猛地泛起紫紅來,孫大夫手下越發用力,白嫣然和素心大氣也不敢出,一眨不眨的盯著那孩子看。

  就見她猛地吐出一口膿黃的汁水來,又被嗆得咳了幾聲。一陣急喘過後突然小嘴一扁,委屈的皺著小臉終於大哭起來。

  幾人這才鬆了口氣,孫大夫也笑了起來。王婆過來喜笑顏開的又重新將孩子抱了起來,語心也勉強笑著過來看了看,段氏則臉色晦暗不明。

  白嫣然也不管她,只讓人去通知父親母親。又笨拙的抱著孩子哄了一會兒,那孩子當真慢慢止了哭聲睡了過去。

  王婆和語心將唐氏打理好,孫大夫這才進去給唐氏診脈。

  雖說遭了這一場罪,身子肯定虧空不少。但到底孩子平安生了下來,並無大礙,只開了調養方子讓好好養著。

  齊氏過來看著孩子忍不住喜上眉梢,畢竟她都這把年紀了,若是白博仁早些成婚,她也該有孫子了。如今看著襁褓里的稚子,不免心生憐愛。

  倒是白宗林反應平平,也不怪他,雖說周氏病了這許久,到底是親母逝世,自然鬱鬱寡歡。且忙了一天,又守靈一夜精神不濟。

  段氏將白宗林的模樣看在眼裡,暗暗咬牙。

  唐氏元氣大傷,這一覺睡到晚膳時候才醒。一醒來就見母親擰眉坐在床邊,見了她醒來就只嘆氣,唐氏心頭一涼,想起她昏迷過去前曾聽見王婆驚呼。

  「娘,我的孩子呢?孩子在哪兒?」

  段氏不咸不淡的說道:「剛醒了,這會兒乳母抱去餵奶了,你急什麼。」

  唐氏不禁一愣,反應過來什麼,問道:「是個……女孩?」

  段氏冷哼一聲,不滿的抱怨道:「這女人家本就陰氣中,這孩子又是生在這麼個日子裡,那更是個天生的克星。原本生下來的是個死胎,也是她的命數。

  王妃倒好,不趕緊讓人去埋了,反倒抱去讓那老大夫給救活了。以後你養著這孩子准沒好事,肯定諸事不順……」

  聽著母親的絮絮叨叨,面上難掩的不喜,唐氏默默抓緊了手下的被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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