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5章 玉簫問劍

  竹葉欻欻作響，飛盪四方。

  那男子身披青袍寬袍，容貌俊朗剛毅，緊閉著雙目。

  他身上已經沒有生氣了，不過道台真人死後，肉身只要不被毀，都可永存不滅。

  葉藏三人相視一望，隨即謹慎的朝那兒走去。

  他能察覺到，有一股蟄伏在暗處的神識，正籠罩這片竹林，想來就是這位秘藏主人的殘識了。

  「好強的劍勢……」葉藏心裡略驚。

  便是死去了不知多少年歲，那青年男子的道身內，依舊散發著一股無形的劍勢，攝人心魂。

  他身旁倒插在地上的那柄殘劍，鏽跡斑斑，器靈也已經消失了，但葉藏稍作一探，便能察覺到此劍蘊含的殺伐氣，曾幾何時，這柄靈劍定是斬了無數生靈，沐浴鮮血。

  嗡嗡——

  殘劍叮叮的響了幾聲，一股浩大的殺伐氣從劍身內蕩漾而出，霎時間整片竹林都黯淡了下來，狂風大作，吹動靈竹都彎下了幾尺。

  葉藏三人立即袖袍一震，各自用法力護住道身。

  緊接著，從竹林深處，傳來一道透骨的簫聲，宛若從九幽地獄傳來的，簫聲之內殺氣凜然！

  還伴隨著蒼老的吟詩從深處而來。

  「絕域從軍計惘然，北漠幽恨滿詞箋。一簫一劍平生意，負盡狂名數百年！」

  嗡！

  忽然間，劍光驚鴻而來，宛若天哲，在漫天飛舞的竹葉中奔騰，直襲葉藏的靈竅。

  「師弟，小心！」舒傲寒清冷道。

  速度並不算快，葉藏的法眼已經第一時間捕捉到了，他持破誓劍橫攔。

  鏘！

  那幾乎凝聚成實質的劍氣，斬在破誓劍身，此道劍氣呈現碧青之色，無瑕無垢，對峙了數息之後，這道劍氣就消失了，似乎只是試探一下葉藏，並沒有真正的動殺意。

  三人感知到，竹林深處似乎傳來踱步聲。

  但葉藏他們放眼瞧去後，卻只是瞧見了漫天飛舞的竹葉，並沒有任何人，葉藏和徐菱紗的法眼，也並沒有瞧見任何人影。

  「本座只是一縷殘魂神識，不用慌張。」蒼老聲音悠然傳來，伴隨著透骨的笛音。

  「後生葉藏，拜見前輩，敢問前輩名諱？」葉藏思躊幾息，收起破誓劍，朝那盤坐在地上的青年男子拱手作揖道。

  「名諱早已忘記，或許在我生前的精舍內能尋到，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了。本座這一縷神識伴隨簫聲而出，一曲作罷，我便會重新歸於秘藏，你們既是能來到此處，劍道天賦定然不凡，我也算是後繼有人了……」

  此秘藏還真是和那夏侯熵所說的一般，乃是這位上古劍修擇劍道傳承所用。

  蒼老的聲音迴蕩在竹林內，簫聲越來越急促，直至消失之後，周圍又安靜了下來。

  竹葉不斷落下，飄蕩在四周。

  葉藏還沒來的及詢問一些事情，譬如北荒城關，以及上古末期時候的大劫。

  三人環顧四周，上古靈竹正在按照先天八卦的方位移動，腳下濕潤的靈土也在顫動。

  恍聲之間，那青袍男子的道身和那柄殘破的劍已經消失了。

  竹林開始分散開來，辟出一條林蔭小道，依稀可以瞧見在千丈之外，有一座古樸的精舍。

  「走，去瞧瞧。」葉藏道。

  三人隨即往前走去。

  這精舍乃是標準的上古鍊氣士精舍，和葉藏從天姥山帶出來的那座精舍構造基本一模一樣。

  精舍正面的門庭上，刻著一首詩，便是方才那聲音所吟的。

  「絕域從軍計惘然，北漠幽恨滿詞箋。一簫一劍平生意，負盡狂名數百年……」葉藏似有所思的念叨著。

  「上古時期，大地的北方有一片無垠沙漠，號稱北漠，也就是現在的北荒無人區。」徐菱紗隨口說道。

  「不知上古鍊氣士們，面對的究竟是怎樣的敵人。」

  按照傅雪所說，城關是用來防備大妖的，但葉藏並不這麼想。

  上古大地，大妖才是真正的主人，人族不過都偏於一偶之地。僅憑這通天城關，可無法抵禦那些蠻橫的妖族。

  何況到了上古末期，人族已經崛起了，鍊氣士們為什麼還要修繕城關，如此勞神傷財的事情，必有更深的緣由。

  三人推門而入，在各處隨意的翻看著。

  精舍內裝潢很樸素，只有正殿和後院兩處。

  正殿牆壁上掛著兩幅畫像，皆是同一人，身披青袍，和竹林中的那位前輩的肉身容貌很相似。

  「問劍宗，薛青瓶……」

  在畫像的右下角，葉藏瞧見了這些字。

  正位下的案台上，則是放著一些散落泛黃的靈紙、古道書。

  最顯眼的，自然是那五寸長的玉簫，短小精悍，共有七孔，泛著溫潤的光澤，這是一件誕靈器，不過似乎被人用法力神通封印住了，才能令它保存至今。

  不然的話，在歲月的腐蝕下，除了大道之器，沒有靈器能堅持住。

  「主人，這支玉簫很不凡，已經初具道韻了……」無相道童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喔？」

  葉藏屈掌一攝，將玉簫握在手中，仔細的觀摩起來。

  入手的第一感覺便是徹骨的冰冷，其上的七個小孔，都被封鎖了禁制，仿佛給這件玉簫覆蓋了一層無形的薄膜。

  葉藏法眼瞧著。

  這些禁制雖然繁瑣，但想要破開並不難。

  隨後，葉藏又翻看了案台上的一些古道書，皆是一些簫曲。

  此等神通，需要極強的神識才能催動，大部分都是合道修士的手段。

  「《鳳求凰》，以神識煥發簫聲，可催人神魂，勾起生靈最原始的欲望，入耳之後，直透混沌識海，讓人慾火焚身，無法自拔……」

  葉藏微愣的瞧了一眼，頗有些無語的放下了。

  這些樂譜皆是那位薛前輩編纂的，找了許多，葉藏才找到四五本攻殺的簫譜。

  不過威能看起來一般，比不得魔君《太陰太陽出竅決》內記載的合道神通。

  將玉簫和樂譜一股腦的收起來，日後進階合道，在太虛幻境遨遊的時候，有大把的時間鑽研。

  這時，後廂傳來徐菱紗的喚聲。

  「葉兄，來這裡瞧瞧。」

  葉藏聽言，走過一處庭院，來到精舍的後廂。

  這裡有一座小道場，精舍的牆壁上，嵌著一塊光滑的玉璧，呈現碧青之色，寬有五丈，無瑕無垢。

  徐菱紗正用纖纖玉手撫摸著，月華法眼也正在觀摩。

  舒傲寒盤坐在玉璧前，眉頭微鎖，出聲道：「此玉璧內，似乎記載了許多傳承道術，師弟，你神識強大，來感應一番試試。」

  葉藏應聲點頭，在舒傲寒的身旁盤坐下。

  他深吸一口氣，放空心神，神識朝玉璧緩緩接觸而去。

  不過，剛一觸碰到，便是如同撞了南牆一般，被反彈了回來。

  「葉兄，你的白骨殺伐大道，似乎與這玉璧的傳承有悖。」徐菱紗目光瞧來，平靜道。

  「看來這樁造化是與我無緣咯？」

  葉藏隨意笑道，他不甘心，再次用神識試探了玉璧一番。

  剎那間，自己的混沌識海都翻騰了起來，紫府之內猩紅的法力滾滾滔天，一時間身體都在躁動，葉藏立即退了出來。

  「罷了！」葉藏搖了搖頭，無奈起身。

  他本就不是專精劍修一道的，葉藏研習的神通比較雜，但大多都是霸道殺伐一途，譬如北斗掌生滅，滅天印一類的。

  他前期以《三玄劍經》入道，算是個劍修。不過結丹之後，就與劍修毫不關聯了，甚至葉藏還修行了煉體的燭龍術。

  「此玉壁需要純粹的劍道中人才能感悟，我神識雖強，但道途與我大相逕庭，這位前輩顯然無法接受我這樣的傳承之人。」葉藏攤手道。

  正說著，徐菱紗也盤坐了下去，她感應了一番後，也是搖了搖頭，緩緩起身。

  看來，只有舒傲寒一人適合接受傳承。

  她緩緩的閉上雙目，似有若無間，有道音從玉璧內傳出，一縷縷碧青的神識沒入舒傲寒的靈竅之內。

  她進入了一種非常玄妙忘我的境界，自舒傲寒的周身，不斷的有劍氣環繞，嗡嗡作響。

  葉藏沒有打擾她，和徐菱紗一起離了道場。

  ……

  兩人並肩而行，一路無言，往更深處走去。

  徐菱紗美目仿佛蟄伏著星辰，她餘光瞧著葉藏，嘴唇輕動，欲言又止的樣子。

  葉藏並沒有注意到她這番姿態，而是正用法眼往更深處探去。

  城牆的關隘寬至數萬丈，此處乃是洞府休憩之地，有很多房間，如此推斷，上古末期之時，有很多修士居住在這裡。

  不過，那位薛前輩顯然是身份地位修為最高的那位，上古竹林的方位在城關的最中央，那裡也是靈精氣最濃郁之處。

  離開竹林之後，葉藏徐菱紗踱步了萬丈之遠。

  沿途上，宮閣洞府林立，還有不少殘破的兵器隨意的丟棄在四處，到這裡，宮閣和洞府就顯得很破敗了。

  不久後，葉藏和徐菱紗，走進一條漆黑幽深的通道，

  左右石壁上，鐫刻著道道護靈陣法，在通道的盡頭，葉藏瞧見了和入口一模一樣的那座猩紅色的門庭，千丈之高，只是上面並沒有插著斷劍了。

  這門庭乃是被鮮血侵染了，透露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殺伐氣。

  葉藏和徐菱紗沒有靠得太近，他們只是離門庭有百丈，便是感覺到了一股極強的壓迫之感，仿佛在面臨無窮無盡的亘古大妖撲殺而來一般。

  那股滲人的感覺，令葉藏汗毛聳立。

  在門庭的背後，像是有一隻只隱藏在黑暗中的眼睛，在看著兩人！

  耳畔，響起悉悉索索的低語之聲，像是臨死之人的痛苦哀嚎，又像是遊蕩在世間的孤魂野鬼。

  「那時候城牆背後的敵人，到底是什麼……」葉藏微微喘著粗氣道。

  他雙目猩紅，此刻已經神藏紫府大開了，磅礴的法力奔涌而出，拼盡全力的抵抗那門庭後傳來的壓迫感。

  即便如此，走起來依舊很艱難，朝前邁上一步，都宛若踏在無數屍體之上。

  葉藏被逼的將滅天法身都顯化而出了。

  不過通道只有千丈高，無法完全容納葉藏的滅天法身，只得顯化這麼高。

  「嘶吼！」

  滅天法身大吼，發出了形似奎牛一般的吼聲。

  葉藏胸前的燭龍氣海也顯化而出，八脈如同大鼓震動。

  奎牛和燭龍的吼聲撕裂長空而去，似乎震退了那些悉悉索索的囈語，葉藏和徐菱紗受到的那股壓迫感覺頓時煙消雲散。

  兩人相視一望。

  「滅天大聖……」

  葉藏回想起了當年在天姥山內，瞧見滅天大聖肉身時的瞧見的上古一角光景。

  上古九大聖，八位乃是大妖身，還有一位人族的截天大聖。他們曾經踏上一遭染血的古途，前往世界的盡頭，劫難的源頭，征戰至宇宙洪荒。

  仙域破碎，聖人域染血，三界天消失。

  他們，到底在抗衡什麼樣的敵人。

  「葉兄，那些囈語似乎很懼怕你的滅天法身。」徐菱紗道。

  「那是刻在骨子裡的恐懼，滅天大聖在上古時期，曾與那些敵人征戰了無盡歲月。」葉藏隨口說著。

  自己顯化出滅天法身後，周圍的一切都平靜了下來。

  巨大的猩紅門庭之上，禁制顯化而出。

  「要現在破禁嗎？」徐菱紗纖纖玉指一繞，問道。

  「暫且不急。」葉藏搖了搖頭。

  城牆門庭後，估計就是這座劍修秘藏的盡頭了，混沌一片。

  也有可能，這裡的界域和千凰澗其他界域秘藏連通了，在無盡歲月的浮沉下，就和萬斷山的那些大妖界域秘藏差不多。

  至於那些奇怪的囈語，不過上古殘留的氣息。

  「千凰澗下動亂，是不是和上古鍊氣士面對那些敵人有關？」徐菱紗思躊的問道。

  「很有可能。」葉藏推斷道：「這裡的北荒城關只是通天長城的一小節罷了，必然還有很多的城關蟄伏在千凰澗的秘藏下，此事關乎未來的十洲大劫，不得不瞧一瞧了。」

  葉藏和徐菱紗一邊說著，一邊回上古竹林那裡去了。

  舒傲寒還在玉璧前悟道。

  照傅雪和夏侯熵先前所言，此處劍修秘藏還有半個月才會浮沉下去，先閉關修行一段時間也好，那裡靈精氣非常濃郁。

  (本章完)